《三十七度温差》一口百奇饼

6、三十二度

　　看见眼前的门关上了，祈烬生刚刚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他每次看到徐欣婷都有一种反胃的感觉，真不知道母亲在年轻时选择共度一生的祈远之是怎么看上这个女人的，毕竟在祈烬生的眼里，徐欣婷不及母亲的万分之一。
　　真希望这两个人在高考前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祈烬生这么想着，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新收到的消息提示他的银行卡又进账了一笔生活费——祈远之每次来看望他的时候都会给他打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尽管有的时候因为太忙而忘记，但祈烬生本就不是那种生活奢侈的人，所以每月也会剩下一大笔生活费，积攒下来的钱足够他单独生活一段时间了。
　　祈烬生虽然不喜欢祈远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虽然几乎没有给予过祈烬生一个父亲应有的陪伴，但是在物质方面从来没有吝啬过。同时，这也是祈烬生一直很想摆脱的一点，因为每当接受祈远之打来的生活费时，就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即使他再讨厌祈远之，也是在用祈远之的钱生活。祈烬生在母亲确诊时，就已经下定决心在高考结束后就去找份合适的工作打工，自己赚取生活费和大学的学费，不再依靠自己的父亲。不过还好，还有两个月，离自己这几年来一直梦想的独立生活不远了。
　　祈烬生点开社交软件，向阳的新消息却意外地出现在了列表顶端。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这条信息的上一条还是好几年前两个人第一次添加好友时的客套话——“你好，我是向阳，在补习班坐在你的前排！”“你好，我是祈烬生。”估计两个人都没想到几年后他们之间还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不客气，顺路的事。”祈烬生刚发出去，突然想起在医院的时候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向阳早已戳破他明明就是特意去看他的，觉得再说这句话有点不好意思，但上面的名字已经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这时再撤回也来不及了。
　　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和向阳的名字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切换，可迟迟没有发送过来新的消息。祈烬生看着不断变换的屏幕，不知道向阳究竟想说什么，这时他想起了那个摸鼻子的问题。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骗他吗？但是万一他只是随便地问了一下呢？祈烬生陷入了纠结之中，还好新消息终于出现在了消息框里。
　　“其实我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祈烬生看到这则消息，楞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比较好。
　　“前两天我妈妈外出的时候把检查报告落在了病房里，我其实之前就已经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发烧了这么久，甚至还需要住院，所以那天我就偷偷看了检查报告。说实话，虽然我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结果的那一刻我还是无法接受。”
　　“那几天我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甚至在想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或许那份检查报告是假的。但是我的父母有时在照顾我的间隙会躲在走廊里偷偷流眼泪，从来检查和换药的医生护士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带有希望的表情。”
　　“我的父母和赵淇他们，还有你，都不是什么好演员。我虽然能看出你们已经尽力在瞒着我了，但是越看到你们假装安慰我的样子，我就越痛苦。”
　　“我想你们应该都清楚，这件事瞒不了我多久。这几天我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跟爸爸妈妈他们摊牌，告诉他们我早就知道了，不要再费力瞒着我了，可是一看到他们笑着对我说，我得的只是一种稍微严重一点的流感，再住院一段时间，按时输药，就能出院了，那些话就好像卡在了我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今天晚上赵淇他们来看我的时候也是，他们给我讲这几天班级里发生的事情，说我要快点好起来，高考的时候还希望和我一个考场，看着他们在那里打闹，我有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的错觉。但是我看到他们临走的时候在外面偷偷给我妈妈塞了很厚的一沓钱。那应该是我班的同学捐的钱吧。”
　　祈烬生看到向阳不断发送的消息终于停了下来，把刚刚一直萦绕在心里的疑问发送了出去，“那你为什么要先跟我说呢？”
　　向阳沉默了几分钟，“我也不知道，看到你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其实很惊讶。不过你是真的不会演戏，就差没把‘这个人马上要死了好可惜’写在脸上了 。”
　　“也没有吧。”祈烬生狐疑地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尝试着笑了一下。
　　......确实是。
　　“可能是我这段时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没有人能听我诉说，今天晚上你一个人来看我，正好我也快忍到极限，所以就对你讲了。真的很谢谢你今天能听我说这些，希望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几天就会向我父母他们坦白。”
　　祈烬生思考了半天，想说些话安慰向阳，但是他删掉了又输入，总觉得以他这个普通同学的身份，输入框中的那些话如果发出去貌似不太合适，所以最后也只发出了“没事”这两个字。他虽然还是很惊讶向阳会与他讲这些，但他很能理解向阳的感受，毕竟他的母亲患病时给他带来的痛苦现在仍旧没有愈合，更何况是一个生存希望渺茫的病人本人。
　　“不管怎样，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会争取在状态好的时候回学校多待一阵子，如果可以去参加高考就更好了。不管结果怎么样，这些事情我都不想错过，我希望至少可以让自己的高中生活完整地结束。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浪费时间医院看我了，认真准备高考吧。我自己的生活受影响就算了，可不能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
　　祈烬生平时很讨厌与人有过度亲密的接触，更何况他最讨厌的地方非医院莫属，但是祈烬生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多去看望向阳的想法，或许是因为自己放学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抑或是想尽自己力所能及多为向阳做一些事来感谢之前他对自己的帮助吧。
　　“我会抽空去看望你的，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平时家里没有人，放学之后也没什么事干，去看你就算作是休闲散心了，顺便也可以把学校的讲课进度帮你跟一跟，省得你落下功课。”
　　“真的没事吗？”
　　“真的，我骗你干嘛。”
　　“那就辛苦你了，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我在医院真的憋坏了，平时都没有朋友能陪我聊聊天。赵淇他们几个成绩实在是太差，一放学就要去补课班，一周能有一天空闲时间就不错了，我也不敢多打扰他们。听说生哥成绩一向不错，正好如果我有不会的地方，就拜托您给我讲讲了！”
　　祈烬生看着眼前的屏幕，感觉耳后有些燥热，第一次被向阳这种人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明天或者后天晚上就去看你。”
　　“：）谢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