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温差》一口百奇饼

5、三十三度

　　外面的阳光还是暖暖的，照在身上，把刚经历的严寒驱散了不少。这里离学校不是很远，走在路上还能看见零零散散的同校同学，穿着校服，手里拿着零食和奶茶，有说有笑地朝各自的方向走去，这里的世界与十几分钟前他走进的世界截然不同。
　　祈烬生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现在不是很想回家，但是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时，他的旁边跑过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因为聊天太过投入不小心撞到了他，而手里的零食也不受控制地从敞开口的袋子里飞出来，尽数洒在了祈烬生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手足无措地惊呼，想上手把洒在祈烬生身上的零食弄掉。祈烬生忍住骂人的冲动回头，想看看这次又是谁不认真看路撞到了自己。
　　虽然这个人面无表情，但在两个女生与祈烬生对视的这一瞬间，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怒意，她们认识他，是隔壁班的那个脾气很不好的同学，先前有不少女生本来想去表白却被他冷淡的态度吓走。我们应该要被骂了吧？女生本来伸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了回去。祈烬生看到两个女生，发现这就是先前在他们班级门口讨论向阳病情的同学，刚刚好不容易放空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
　　两个女生还在不停地道歉，祈烬生叹了口气，“没事，你们走吧。”在前面的女生好像还是有点害怕，往前走了一步，想说些什么，祈烬生赶忙摆摆手，“真的没事。”看到祈烬生的反应，两个人也终于松了口气，又道了一次歉之后沿着原来的方向迅速离开了。
　　祈烬生又想起了向阳，他想起了向阳之前在球场打球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想起了之前他帮自己解围时的样子。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苦痛总是发生在这些给人温暖的人身上，而那些自私阴暗的人却活得比谁都要快乐。甚至是自己，这种连陌生人见到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对未来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人，也能健康地站在阳光下。
　　太阳逐渐西沉，刚才还是暖黄色的阳光也突然变红，仿佛燃烧起来了一样。祈烬生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公园散散心，但现在感觉浑身疲惫，只想躺在床上安静地休息一下。
　　在两年前，祈烬生的妈妈为了方便祈烬生的学习，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她都会准备好饭菜等儿子回来一起吃。但是在自己确诊后，就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准备早晚餐了，祈烬生也是从那时起学会了做饭，养成了每天早起去市场买菜的习惯，方便他给妈妈做营养餐，而自己每天却经常是糊弄一口，有时从楼下的包子铺买两个包子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吃，有时泡一碗麦片也能当作是早餐了。
　　祈远之先前忙于工作，平时就鲜有时间去租的房子里看他们，在他再婚后，就更少来看望祈烬生了。但是当祈烬生打开家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口放着两双鞋子，能看出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鞋，他当时也就猜到了是谁进了家。走进客厅，果不其然，祈烬生和那个比他父亲小了十多岁的应该被他叫作继母的人坐在沙发上。
　　“你们来干什么？”祈烬生没好气地说。
　　“你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的成绩有提高，我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你。”祈远之平淡地抬起头，继续说，“把成绩单拿出来。”
　　祈烬生本来对于两个人突然的到来很生气，但对于这个回答也是愣了一下，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个人本来不就是这副样子吗，只在乎自己的那份事业，还有他的儿子能不能为他增光添彩。
　　“给。”祈烬生翻出了成绩单递过去。
　　“我们今天只是路过看看，马上就走。”旁边的徐欣婷好像忍了半天一样，终于开口了，“今天我的肚子不太舒服，等会我们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去医院干什么？”祈烬生不太情愿地扭头，正好看到女人正颇为矫揉造作地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怀孕了？”祈烬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啊，再过半年多你就能有个弟弟了。”女人得意地朝着祈烬生笑，还维持着能让别人看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的姿势。她为了能怀上一个男孩可是找了不少偏方，而且她也知道这对父子关系并不好，如果能生出男孩，顺利的话以后分财产的时候就能把原本属于祈烬生的那部分抢占一些。前段时间她还特意找了一位据说测胎儿性别很准的人来给自己看，那位老人说这胎八九不离十会是一个男孩，她也暗自庆幸自己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能把这对父子俩的关系再搞差一点，顺利的话能把祈烬生送到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就更好了。这么想着，她慢条斯理地摸着肚子继续说：“你爸爸和我这几天还在商量，不知道你有没有出国的想法？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提前联系一下。”
　　祈烬生厌恶地看着女人，恨不得让她立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没有，我不需要你替我操心。你们既然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吧。”
　　“徐阿姨她说的是认真的，你要是真想出国的话，我在英国那边有几个老同学，他们对留学方面的流程很熟悉，可以直接帮你申请......”刚刚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的祈远之看完成绩单后开了口，“不过我看了你的成绩，这次进步确实不小，但离你最初升学时的水平还是差了一些。如果你能过两个月在高考的时候也保持这个水平，也没有必要出国，在国内也能挑一所好一点的大学了。”
　　祈烬生愣了一下，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爸爸对他的夸奖了，自从妈妈生病后，两个人本来就稍显疏离的关系迅速恶化，每次见面时祈烬生都恨不得能用一切行动告诉他，自己有多恨他。毕竟如果不是他平时很少关心妈妈，甚至在外面和其他人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妈妈怎么会得上那种病。而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次顺利的交流后，现在突然的夸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徐欣婷看见祈烬生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吵起来，便用胳膊轻轻碰了碰祈远之，柔声细语地说：“亲爱的，已经五点半了，吴医生说他今天六点就要下班。”
　　祈烬生听了，有种生理性的恶心，尽全力忍住才让自己没有在他们面前干呕出来。祈远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成绩单给祈烬生递了回去，“确实不早了，我们有急事，就先走了。”然后两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女人紧紧拉着祈远之，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虽然今天是因为她的极力劝说才有的这次临时拜访，可是她也只是想来告诉祈烬生她怀孕的事，如果能借此让祈烬生和他的父亲心生芥蒂就再好不过了，但是绝对不能让父子两人重归于好。
　　祈烬生看着徐欣婷那副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怀孕的神情，还是没忍住开口讥讽，“你平时可要特别注意点，小心发生什么闪失，孩子生不出来。”女人听了之后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想到你这么在乎你弟弟的到来呀，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等你弟弟出生了之后我们一家就来看你。”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说才怀孕三个月，怎么就这么肯定肚子里一定是个男孩？”祈烬生继续嘲笑道，“如果生出来发现是个女孩子怎么办？”这句话触碰到了徐欣婷最在乎的那道心理防线，“那位大师已经确定是个男孩了，也麻烦给你未来的弟弟积点口德！”
　　祈远之已经穿好了鞋，脸色随着两个人的拌嘴也越来越差，“你怎么跟你徐阿姨说话呢？”“她也配我叫她阿姨？”祈烬生没好气地看着两个人。徐欣婷很害怕祈远之发火，不敢再继续争吵，就小声对他说：“没事，不用跟小孩子计较，我们赶紧走吧。”“马上都成年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子。”祈远之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和儿子吵架，毕竟提前约好的医生马上就要下班了。
　　祈烬生也懒得再和两个人拌嘴，但是看着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实在是胃酸翻涌，他上前一步把门打开，靠在玄关上冷漠地看着对方，“慢走。”徐欣婷拽着祈远之的胳膊向外走，她现在越发后悔劝说祈远之来看望祈烬生了，还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说实话，她也有点害怕祈烬生，甚至感觉如果平时没有祈远之在，祈烬生早就要冲她动手了，但假如祈远之不在，她也不会主动用言语去挑衅这个男孩，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平平安安地把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就不用再怕他们了。想到这里，她又柔声细语地劝着祈远之，“老公，我们赶紧走吧，时间来不及了。”祈远之看着靠在玄关处面色铁青的儿子，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关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