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岁月的容颜》张小冰

7、傅家

　　周妈到了玥玥房内，见她正在窗下绣着块绸绿手帕子，忙上前把白老太太请她去厅上的话说了。

　　卫音出嫁时玥玥那会刚出生，所以对这位姨妈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时常听母亲说起这位姨妈如何漂亮，才情如何过人，心里早就对姨妈起了钦佩之情，只可惜无缘相见，这会儿听说姨妈来了家里，忙放下手中针线，欢喜跟着周妈去了大厅。

　　刚掀了帘子至厅上，就看见她母亲与一位美艳妇人正有说有笑，态度极是亲密，她心下暗忖，这想必就是那卫音姨妈了，竟和我想象中的模样不相上下。

　　白老太太笑道：“玥玥，快来见过姨妈。”
　　玥玥笑着叫了一声姨妈。
　　卫音早喜不自禁站起了揩了玥玥的手，拉近了细看，道：“想当初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婴儿，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如今出落的水葱般的人儿了。”又向白老太太笑道：“姐姐，儿女都这么大了，我们也都老了。”

　　周妈在旁边笑道：“二小姐竟是一点没变，还是当年的俊俏模样。”
　　卫音淡然一笑，拉了玥玥坐在身边，大家一起说笑。

　　白常川和美莲回来时，卫音已经走了。不过后来听家仆们说起这位姨妈就是傅督军的姨太太，衣饰如何华丽，且出门都会有十几个卫兵跟随时，急着跺脚道：“太不凑巧，偏我上午不在家，现在就是在大街上遇见姨妈我恐怕都不认得。”

　　白老太太道：“你姨妈往后在晋安城的日子长着呢，你也不用急，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的是。姨妈这些年倒是常记挂着你们兄妹，说你小时候顽皮，不知大了怎么样，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竟不如小时候了。”

　　白常川被他母亲奚落一顿，站在一旁便有些闷闷不乐的。
　　周妈笑道：“少爷，你也不用急，你姨妈的模样倒是和玥玥有几分相像，二小姐见了玥玥，喜欢得把自己手上戴的翠绿镯子摘下来给玥玥当了见面礼呢。”

　　美莲因上午本来错失了接近卫音的机会，便有些酸酸地说道：“玥玥本来招人疼，不怪姨妈喜欢她。如今姨妈是傅督军的家眷，我们白家也算是傅家的亲戚了，往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常川的，到时得烦姨妈出一份力的。”

　　白老太太倒没想到以后要靠着傅家帮什么忙，相反，妹妹在那妻妾成群的家庭里的境遇她很是担忧。

　　院外的北风吹得督军府内的银杏树叶“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从窗子缝隙里灌进来的北风呜呜响着，像是火车的汽笛，让人心里平添了几分焦燥。

　　陶妈一早便在厨房里守着那盅参茶，看熬好了没有。外面催的紧，督军每天早上都是喝过了参茶才吃早饭的。
　　因为冷，她把两只手笼在自己穿的蓝黑色棉袄衣袖里，两脚在地板上轻微跺着，这才感觉脚底暖和了一些。

　　今天督军府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一大早傅怀古便把赵参谋长和傅觐笙叫到书房内商议要事，房门关得死死的，倒好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政变。

　　马副官在书房门外候着，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响声，他吓得一点声儿也不敢出，屏声静气，腰板挺的僵直，注意听里面的动静。
　　果然立时里面便传来督军声若洪钟的训斥声，恰好这时五姨太太刚从楼上下来，在楼梯口听到动静，便直接走了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督军怎么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马副官对这位年纪轻轻的五姨太素来敬畏，虽然她不过二十多岁，且嫁过来才一年，但是因她是总统做媒为督军娶的太太，加上面容美艳，气质妩媚，因此深受督军的宠爱。

　　马副官毕恭毕敬回答她道：“早上门房送来的报纸，督军看过之后就这样了。”
　　五姨太不由得诧异道：“这就怪了，一份报纸，哪里引来这么大的火气？”
　　马副官道：“夫人有所不知，只因这报上有一个署名叫不平者的文人写了一篇文章，上面写着几日前督军府的人开着汽车在兴义街撞到了百姓，竟不闻不问离去。于是这不平者便把此事写了公之于众，借此指责我们傅府胡乱欺压百姓，置百姓生死不顾，把督军比喻成了混世魔王。”

　　五姨太冷笑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督军。”
　　两人正说着，这时陶妈捧着漆盘端了参茶上楼来，刚走到书房门口，五姨太突然吩咐：“陶妈，参茶给我，你先下去吧！”

　　陶妈心里欢喜异常，因她早听到仆人议论说督军正发着脾气，楼下做事的佣人都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一点响动。督军的脾气，傅家上下都见识过的，他骂起人来，地板都要震三下的。她要时此时进去侍候，恐怕自己的双手都要发抖，当下见五姨太亲自要端进去，她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金重担。

　　五姨太推开书房门迎面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雪茄烟味，而室内地板上已落了一地的瓷器碎片。她不由得大为惋惜，那青花釉里红是他五十岁生日时，属下军官在景德镇的御窑专门为他烧制做为贺礼。他向来极为爱惜，如今连心爱之物说砸就砸了，可见这次是真的气着了。

　　五姨太见傅怀古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绷得紧紧的，面色铁青，便走过去笑道：“就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发那么大的火，我熬了参茶，你快喝了去去火气。”

　　傅怀古把手里夹着的雪茄烟用力按在玻璃缸里，闷声闷气道：“男人的事，女人少来掺和。”
　　五姨太太扭着细腰蹭近了傅怀古，把那参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绕到他身后，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他肩膀慢慢替他捶着背，笑道：“谁要管你们的事，我管我自己还来不及呢？不过布鲁斯医生上次不是嘱咐过，不许你抽烟，发脾气，不然会导致血压升高。还有早上应该喝一点参茶养养神，他说过要我看着你，这些我总是要做到吧！”

　　她那一娇一嗔的模样，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软。
　　赵参谋本来神经一直紧绷着，晋安城内才安定几日，如今又惹出来这段对督军不好的传闻，这样一来势必会失去督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和民心。

　　赵参谋见了五姨太进来，便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他跟随傅怀古多年，甚至曾经在战场上为他挨过子弹。虽说督军平时待他亲如兄弟，但是他发起脾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那时夫人还没过世，督军遇见烦心事或是不痛快时冲着下属发火，总有夫人在一旁劝着。
　　后来家里多了二姨太，三姨太，到现大的五姨太，起初他不明白，督都当年对夫人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二姨太就住进了傅家。
　　有一日他终于恍然大悟，只因她们的眉眼都像极了过世的夫人。几位姨太太均出落的凝脂玉肤，国色天香。二姨太自不必说，她与夫人是同胞姐妹，夫人过世后，大公子和小姐年纪幼小，无人照顾。二姨太看着心疼，便搬过来照顾孩子顺便照管傅府的大小事务。日子久了，大公子和小姐对姨娘感情日深，傅府上下对她的能力也赞赏有加。督军见她一个单身女子竟肯不惜名誉留在傅府，心下感激，自此以后两人顺理成章便做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