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病房》城里的月光

52、关心

　　倪虹开始动手收拾柜子里的小东西。
　　当初恨不得一下手术就大补特补，别有用心地带了一大堆人参蜜片和当归黄芪粉包，甚至还准备了几支用来甜嘴的棒棒糖。只可惜这些东西到现在都没派上用场。
　　医生说糖类影响伤口愈合，豆类和奶类容易产生气体，中药有医院开出的保元膏就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补品临时还用不到。
　　整理到壁橱里的衣服时，倪虹突然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自己穿来的是系绳款的运动服，腰带恰好就勒在肚子的两个创口上，这可怎么办呢？
　　倪虹开始向刘守成发射糖衣炮弹：“明天上午出院，今晚也没什么事。要不你回家去休息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条裙子。”
　　“应该是让我回家给你拿条裙子，再顺便洗澡睡一觉吧？”刘守成赖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你身上都有股馊味了，不信你自己闻闻。现在才晚上七点多钟，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女人们大多是寒凉体质，术后更是咬牙坚持不开空调，大热的天在病房里待一周，这些大老爷们就像沤过的咸鱼，浑身黏腻得难受。

　　“你老公脾气真好，你说什么他都听！一个人在这里忙活了五天，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犟嘴也不生气。要是换成我家那位，早就炸毛给你甩脸子了！”17床羡慕地说。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在外面的公开场合，各人都是收敛了脾气，努力夹着尾巴做人，一回到家谁也不让谁，没少吵来吵去的。
　　现代社会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既要上得厅堂，又要下得厨房，还要有能力赚钱。躺平摆烂会遭人厌弃，精明强干又被人嫌弃，贤妻良母会说你刻板没意思，游戏人间又骂你道德沦丧没底线。怎么做都不是，左右都是男人的理。
　　天下最幸福的要数纳西族的女人了。我听说在四川云南两省交界的俄亚大村，到现在还保留着原始的一妻多夫制。一个老公在家看孩子做饭，一个老公出去打工赚钱，一个老公种庄稼养牲口。女人只负责管家，制定计划分派任务。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每个女人做梦都能笑醒的。”
　　“真有这样的好地方？这简直就是女人的天堂啊！什么时候把这种模式推广一下，让我们也享受一下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感觉，哈哈哈！”
　　17床眯起的小眼睛里，满是幻想的小星星。凭什么这社会对男人就那么宽容？女人也可以任性地潇洒活一回呀。
　　刘守成带着东西一走，17床老公也到休息区透气去了，18床正哼哼唧唧地处在水深火热中。两人低低地交谈着，会心地微笑着，友谊的小河，在病房里静静流淌着。
　　住院生活，是人与人之间一种非常独特的相处方式。没有了院墙和房门的阻挡，每个家庭每个人都暴露在公众的视野。夫妻关系的亲密与否，后代子女的孝顺与否，兄弟姊妹的和谐与否，都在平素的一言一行中暴露无遗。而这种素昧平生的相逢，这种擦肩而过的友情，单纯，平淡，美好。

　　“18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副主任刘平突然走了进来。她手里握着一把梳子，散开的头发湿漉漉的。褪去没有性别之差的白大褂，穿了一条有点古板的连衣裙。这么晚了还来病房，看来是今晚的值班医生。她也是一个为了家庭忙碌工作的女人啊！
　　“刀口没任何感觉，就是觉得有点口干。”18床的帘子拉得与世隔绝一般，倪虹和17床也就没硬往前凑，具体的手术情况更是无从得知。
　　“你的纵切刀口有二十厘米长，术后恢复要比微创慢很多。考虑到你的手术创面比较大，术后给你加上了镇痛泵，这样头三天你就不会感觉特别痛苦。等后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自己视情况随时关停。
　　为了能把你的瘤子彻底清理干净，我们一群人足足忙活了将近五个小时！你知道吗？做完开腹切开子宫的第一眼，把我们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的子宫已经被瘤子完全占据了，光五厘米左右的大瘤子就有三四个，旁边大大小小的不计其数，就像一串串葡萄似的。不光子宫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子宫的外表皮都长满了，腹腔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白点。”
　　医生的话并没有特意收音，倪虹和17床都默不作声地伸长了耳朵，在一旁越听越吃惊。两人大眼瞪小眼，嘴里都能塞上个鸡蛋。
　　简直是触目惊心，第一次听说子宫肌瘤还能长到这种规模！一想到子宫内外长满瘤子的恐怖模样，两人就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孕育了这么多瘤子的子宫，那得相当于怀胎几个月啊？18床那瘦瘦高高的样子，从外表真看不出携带了这么多瘤子！
　　“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把子宫的里里外外都清理干净了，至于以后会不会复发再长，这个谁也不敢打包票。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保持愉悦的心情会有利于你的身体健康。身体健康了，免疫力就上去了，这样就能减少许多疾病的发生，所以家属务必要照顾好病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