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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周宴礼惨被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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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周宴礼三个字,她差点以为自己做梦睡出花了。
天刚蒙蒙亮,一转眼,思绪被拉回三年前的那个秋天。
印象里,那天阴云笼罩。
又或者说,在夏予安的印象里,每一天都是阴雨连绵。
开学第一天,她早早起床,去省城读书,她住得太远。
那天心情特别好,搬车的时候都哼着歌。
为了能给新同学留个好印象,她特意选了一身自己最好的衣服。
车轮一圈一圈地转,她的心情越来越好,分明是上坡,但她一点都不费力。
马上,她就能在最好的高中里借读,坐上崭新的桌椅,看到整洁的教室。
那是她自己考出来的。
中考成绩出来,她考了全县第一。
灰蒙蒙的天突然下起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手上,气温逐渐冷下来,她穿得单薄,但完全感觉不到冷。
离学校有点远,雨渐渐大起来,地面的凹陷处坑坑洼洼地聚集着水,她骑车路过,溅起一流不高的水花。
云层遮蔽不见日,她却觉得前方一路光明。
好景不长。
轰隆一声,身旁的大车停在她身边,漆黑的车轮炸起一片泥点子,她躲闪不及,从下巴一溜迸溅到额头。
一瞬间,夏予安懵了。
她低头,从手臂到衣服,通通沾满了泥。
黑色SUV的车主缓慢降下了车窗,抬头歉意地对她点了下头,上下扫视了眼,低头翻着什么。
几秒钟后,车主掏出来二百元钱。
开口,是熟悉的地方口音,“哎呀,不好意思啊孩子,叔叔不是故意的。”他伸长手臂,肥厚的胳膊在风中晃荡,血红的支票在雨里被打湿。
“这衣服也挺破了,再买一件新的穿吧,不好意思啊。”
一瞬间,她的心好像被重重地锤了一记。
那人的语气没有一丝不尊敬,上下打量的目光也没有鄙夷。
但在夏予安那,她被重伤到了。
这是她最好的衣服。
他却说很破。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麻木的接过那被水浸湿的二百元,只记得,那天剩下的路特别远,特别难骑,那天特别冷,天特别黑。
开学第一天,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27分钟。
最后,她邋遢地赶到校门口,大门已经关了。
门内几千个学生整整齐齐地列了个大方阵。
她被拒之门外,因为迟到。
她走向门口。
“等会儿!哪的学生!”
嗓音粗糙,语气暴躁。
她没有转头,只是看着里面的学生。
内心突然翻涌出极其壮烈的不平衡,凭什么。
“问你呢!几班的学生!班主任是谁?我给你家长打电话了啊!”
“高一十九。”她微微张嘴,不冷不热地回答。
旁边的保安却突然发了火,“十九班?借读你也敢迟到?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他的啤酒肚在保安服里显然藏不住,丢失的半头毛发更显得他肥头大耳,分明是这样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针对她吗。
雨已经停了,但心底还是潮湿的,她甚至不敢想象自己邋遢成什么样子,也不敢联系班主任,更不想回家。
她不敢想象父母弟弟看到她会把她嘲笑成什么样。
比起母亲长此以往对她的破口大骂,她更畏惧的是见到弟弟深不达眼底的嘲讽和勾起的嘴角。
家人的欢笑声,是她长达十几年的畏惧。
她灰溜溜地转身,手里握着那血红的二百块钱,那一刻,她的身体都在发抖。
“别走啊!你班主任是谁?”
“喂?喂喂?”远处升旗台的话筒响起。
讲台上的教导主任稍稍试了一下麦,把手中的话筒递给走上台的少年。”
少年接过话筒,放置在胸前。
“2009学年度上学期升旗仪式,现在开始。”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夏予安的灵魂好似被击中。
演讲台上的少年意气风发,半长的头发在风中勾勒出形状,他穿着洁白的衬衣,郑重的拿着话筒。
那一刻,夏予安的眼里,尽是羡慕。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
“我是高一四班的学生,周宴礼。”
那是夏予安在新州一中第一个记住的名字,当时她还小,看到他,只觉得羡慕,现在想想,就只剩下自嘲了。
衣服被溅湿了而已,至于哭着洗澡吗。
想起幼稚的自己,她心中百感交集。
不成熟的心灵,那时还经不起暴击。
她按下通过,对面的周宴礼大喊一声。
“过了!”
周宴礼翻了个身,对着手机傻笑。
江浔舟怒甩过来一个枕头,半梦半醒地骂,“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周宴礼视线不离手机,边笑边把枕头扔回去,“你不是早睡早起身体好吗?起个早要你命了。”
江浔舟:?
昨晚周宴礼一打听到她早上五点半起床,大早上定了个五点十分的闹钟蹲点,为了能让她早上起来第一个看到他的信息。
把他折腾没半条命。
江浔舟在床上哀嚎了两声,“我昨晚给你套情报套到凌晨两点,你,你你给我滚出去聊去。”他翻身拿被子蒙住头,憋在被子里装死。
夏予安:“?”
周宴礼敲敲键盘:“听说你要打临时工。”
夏予安垂睫,不知在沉思着什么,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几个字。
回了个嗯。
周宴礼马上回:“我这有一个,学校附近公交十五分钟,西华商场附近,三百块钱,一个半小时,初中生。”
那人是周晏礼父亲的员工,正愁没地方找人补课,周宴礼听他爸提起,马上建议用自己的同学。
三百块钱一个半小时,也不贵。
他简单算了下,一周上十天,应该够正常的生活了。
他盯着对方输入中半天,一直期待着对面会有什么反应,可他等了好久,对面也没有一点反应。
又过了好久,夏予安那边才回了微信。
“谢谢。”
周宴礼紧忙把联系方式推过去,又发了详细地址,恨不得亲自接送,但苦于同学关系,他还是忍下来了。
事情完美解决,他顿时上了困意,直接睡死了过去,见对方没有回复,夏予安也收起了手机,缓缓下床,提早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南方的小城总湿漉漉的,雨不见小,夏予安下午难得没课,事情也少,中午赶回寝室时忘了打伞。
换好衣服睡了觉,现在浑身酸溜溜地疼。
许晚柠也刚回来,甩了两下伞,放在桌面上。
夏予安手机嗡嗡响个不停,许晚柠脱下外套随手搭在凳子上,自从江浔舟和她打听,她就一直好奇,夏予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一直以为她不好接触,但既然她主动开口,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夏予安闭眼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周宴礼极其耀目。
她迷糊着打开微信。
周宴礼一连不间断地发了好几条。
“帮你找到工作了,总该有谢礼吧。”
“那下来吃个饭怎么样。”
“我看今天就挺好的。”
“你们专业今天没有课,正好一起出来吃个晚饭。”
夏予安强睁开眼才看清了对面发的内容,她刚点开输入框,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个页面。
A初中家教
夏予安点开聊天框。
A初中家教:“夏老师,今天晚上临时加一节课可以吗,孩子明天上午有晨测。”
“价格翻倍。”
这四个字犹如重重一锤,她现在真的很不舒服,但这笔钱她需要。
嗓子一痒,她剧烈地咳嗽了好久。
许晚柠思考了几秒后走过来,“夏夏你不舒服吗?”她伸手摸了摸夏予安的额头,有些微微发热。
她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好像真的有点发烧,用不用量一下。”
两人还没熟悉到可以肢体接触,此时都有点尴尬,“不用了,谢谢啊。”
许晚柠点头回到自己位置上,看背影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
她好像真的发烧了,手指迟钝,半天没打出来几个字干脆发语音,发出去了都没发现自己回错聊天框了。
她清了下嗓子,对准手机开口,“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不太想出门,今天晚上好像有雨,改天再说吧。”
她放下手机,准备躺着歇一会,许晚柠突然拿这个杯子走过来,“夏夏,我这有退烧药你吃一点吧,校医室这两天都没人值班,你还是预防一下。”
夏予安接过水杯,拿过手上的药粒。
“谢谢啊。”
“吃完睡一会,这要助睡眠的。”
“啊。”
那吃了是不是就会犯困。
夏予安沉思了半霎,把药攥在手里“那我一会儿再吃。”
她把杯里的水喝干了,躺回床上,盯着自己回给置顶的,“今天不太舒服,没法上课。”
犹豫了几分钟,叹了口气。
雨下得又大又急,夏予安推开寝室大门的一刻,轰隆地响了声雷,操场上基本上没有人。
她在门口甩了甩伞,在这铺天盖地的雨水中,她手中的那把小伞此刻显得尤为弱小。
头越来越晕了,盯着雨水中的漩涡,此时还有些发昏。
她撑开伞,本就瘦弱的手臂此刻有些用不上力,出门前找许晚柠借了五十块钱,此刻她真是不想挤公交了。
撑好了伞,夏予安奔着门口一路小跑。
垂直打下的雨被风吹斜,狂风吹得树歪了一半,雨打在身上她浑身犯冷,终于跑到门口,她冻得嘴唇都紫了。
不远处的车窗降下,周宴礼不可置信地看着道路对面,他舔了下后槽牙,暗暗地骂了句。
江浔舟半眯着眼,慢悠悠道,“阿礼,不许骂人。”
他睁开眼,寻着周宴礼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个女生衬衫牛仔裤打着把伞狂走,“我去,这不夏予安吗?这大雨她要飞升啊。”看着周宴礼青一阵红一阵的表情,他在旁边贱贱地笑。
“奥……阿礼让人抛弃了。”
周宴礼的视线没有扭转,仍是盯着大雨中的一个身影,在目睹夏予安登上公交车后,又缓缓升起了车窗。
“啧啧啧,”江浔舟大概唯一的爱好就是损周宴礼,现在满脸微笑,嘴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他犯贱似的伸手挑了下周宴礼的下巴,被周宴礼不耐烦地躲开了,“我周公子这颜值,”又拍了下车门扶手,“这财力。”
看着周宴礼一脸不顺,哈哈大笑起来,“也有搞不定的人啊。”
周宴礼一言不发,红灯变化的瞬间,他踩下油门,跟着刚离开的出租车走了过去。
“啊?不是到了吗?”
“一会前面红绿灯我给你放下去,你自己打车回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视前方,车开的四平八稳。
江浔舟咂咂嘴,看着窗外大雨哗哗,脸上有些许无奈,“这么大的雨,你忍心吗?”
周宴礼没说话。
江浔舟尴尬地打着哈哈,“不就被人爽了把吗,至于吗?那女孩下雨天不想出门不是很正常吗?”
恰好此时他的手机响了,点开的瞬间看到许晚柠几个字顿时心情很好,心思也就不在周宴礼身上了。
“我说你就别太在意,今天约不到改天再约呗。”
周宴礼欲言又止地开了开口,“她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