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对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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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亦年和女箩悠悠晃晃走回军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本该已经休息了的士兵在营地门口排列着方阵，而最前面则放了一把太师椅，皇上亲封的护国大将军就端坐在那里，也是一身盔甲，手里则擦拭着那柄他惯常用着的九环虎头大刀。
韩亦年九岁随母亲离京至今已是十一载，这从京都里过来的人儿，她哪认得出。不过，这护国将军赵威远的大名，她还是常听说过的。
不得不说，这人比自己更像一个大将军。
还没有走近，韩亦年难得对自己的形象有了些许计较，下意识的扶了扶脑袋上歪了一天的盔帽。
“大将军安……这都夜深了，怎么还不睡觉呢……”
走到赵威远的跟前，韩亦年率先出口笑意盈盈的打着招呼。只是，仍旧端坐在那里的人明显不把她放在眼底，擦着手里的大刀，连眼皮子都没往上抬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般被落了颜面，韩亦年并不生气，大晚上的这么大的阵仗，明白人的心里都清楚。
自打这赵大将军拿着一张破圣旨到了她这演龙关口，她们其实还没打过几次照面呢。今年的夏季，雨水多，她带人在后山挖防洪渠呢。
这细算下来，这好像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打照面呢。不过看起来，这情况有些不怎么美好。
将眼神从赵威远的身上移开，韩亦年看着他后面的那些士兵，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都回去睡觉吧……”
“明天还得操练呢，都快去睡觉吧……”
韩亦年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只不过，这些人明显不买她的帐。不买她的帐也正常，因为这都不是她的人，是赵威远从京城里带过来的。
也看的出来，这赵大将军今儿的意思，怕不准备善了了。
夜里的篝火让这营地亮如白昼。
赵威远停了手里的动作，擦刀的帕子被他随意的扔在了地上，三十五六的年纪，整个人都散着一股子不怎么好惹凶狠的感觉。不过，模样还是周正的，就是……
就是，还是有些老……
赵威远看着韩亦年，韩亦年同样笑眯眯的回视着。
“韩将军，无故调兵，未得本将军批准，该按那条军法处置啊……”
他的声音不太大，却也足够让所有人听的清楚。
韩亦年挑了挑眉，望了一眼营地众人。
“按军规，当丈八十……”
“哼……”
“韩将军知道啊……”
“那既然知道，本将军看你在这关口驻守多年劳苦的份上，做主责你五十就好……”
那赵威远慢悠悠的说完，他身后就走出了两个拿着大板子的人，侧目一看，后面连准备给她受刑的长凳都准备好了。
只是还没等那二人走近，韩亦年身后便站出六个身量高挺的女卫，虽是赤手空拳，但站在那里光看一眼就知不好惹。
“退下，退下……”
“赵将军在此，不得无礼……”
韩亦年佯装说了几句，转身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
她们都是武人，对方打着什么算盘都清楚，这大晚上的没必要来虚的。
“赵将军，请吧……”
“若你赢了，我今儿这罚任你处置……”
韩亦年抬了抬手，朝着赵威远懒懒的说了一句。
“呵……”
一声嗤笑，赵威远也不拿捏，利索的将那九环虎头大刀交给身边的亲卫，看着韩亦年眼底的神色可不止轻蔑。
“韩将军，看你是个女人，我让你三招……”
赵威远就站在韩亦年对面说着。
她们周围已经围满了士兵，篝火衬印着她们的脸，韩亦年并未因为赵威远的轻蔑有什么不忿，只是耸了耸肩。
让呗，让呗，被人让着还不好。
韩亦年将头上的帽盔扔给了旁边的女卫，准备动手之际，从一边窜出来的女箩就往韩亦年嘴里塞了个鸡腿。
“快些，王师傅知道咱今晚回来，锅里留了一大锅呢……”
说了一句，女箩就退到了一边。
本就饿了一天，就回来的路上吃了几块大干饼，现在听见锅里有饭，韩亦年不用闭眼都能想象到那锅里……
原本平静的血液瞬间被调动。
她命不大好，九岁父亲战死，好端端一个将军府的千金却随母亲从京里来到了这边塞。
关口的水是苦的，但长在山里的果子却特别甜，关口每到秋天，张嘴能吃一口的沙子，但关口的酒要比京都的香。关口的集市里没有簪花，人们穿的衣裳可没京里的好看，差太多了。且，关口的女子从不绣花，且极为粗鲁，就像女箩，动不动就能拍碎人的头盖骨。
十五岁那年，母亲被一箭钉死在了城墙上，就在演龙关口前。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只有撒了她一脸的血。
她没有因为母亲的死哭过，没有，一次都没有……好吧，在后山挖渠的时候也悄悄委屈过。
谁家大小姐会跑到深山老林呢……
韩亦年嘴里叼着鸡腿，满嘴肉香，香，香，真香……
关口穷啊……好穷，好穷，好穷啊……
穷到……
两口把嘴里的鸡腿啃了个干净，鸡骨头随手一扔，韩亦年看着赵威远便已经冲了过去。
那赵威远也当真算个君子，当真要让韩亦年三招。
只是这三招……
赵威远胸口的护心镜就被打碎了，上面沾了些斑斑血迹。
赵威远脚下步子没有站定，韩亦年又一掌拍了上去，赵威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这并没有完，韩亦年舔了舔后槽牙，迫不及待的又是一掌追了过去，这次没有打在胸口，而是左肩，赵威远整个人跌落在地，一口血吐在了泥地上。
一连三掌，快到赵威远尚且没来得及还手，他已经被拍在了地上。
周围寂静无声。
韩亦年手心被那护心镜随便划了极长一道口子，也在往地上滴着血。
“将军大度，多谢赵将军让了在下三招……”
韩亦年站的笔直，握拳朝着赵威远做了一揖。
这夜里除了篝火蝉鸣仿若在无活物，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地上半躺赵威远的身上。好似有所期待……
只是。
赵威远看着正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韩亦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压根站不起来，心口一抽一抽撕裂的绞痛，他丝毫不怀疑，他现在稍稍一动，整个人经脉可能就要断了。
天知道那第三掌足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太师只说这驻守关口的不过是韩家一个女娃儿，却没说这女娃儿……
为什么，为什么京里没有关于这个女娃儿的消息。
赵威远甚至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看着韩亦年的眼神是极热烈的探究。
太师派他过来就是为了接管这演龙关口的兵权的。在京都，无人是他对手。为什么……为什么……
“将军，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等再挑个好时间，你我再切磋切磋吧……”
韩亦年笑眯眯的说着，眼底无波，说完便转身看向了周围围成一堆的人。
“过夜不睡，明儿加练三个时辰……”
淡淡说了一句，韩亦年便走向了一旁亦笑眯眯等着她的女箩。
周围隐秘的欢呼，还有窃窃私语。
女箩与韩亦年并排走向厨帐，末了回头了一眼赵威远，眼含嘲讽。
你以为她凭什么。
“像那般无用之人，你留他做什么……”
“直接杀了，省的以后再生事端。”
“哈哈哈，少说这些胡话……”
“你该不会是看他好看吧……”
“韩亦年，你没搞错吧，那么大岁数的，你也看……”
几句隐隐约约的调笑声传来，赵威远久久不能回神。
在京都，女子这般无状，是会被笑话的。
等韩亦年和女箩走的都没影了，赵威远又吐了一口鲜血，两眼一翻白，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这一次初交锋，赵威远就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后来能下地了也一直咳嗽着。而韩亦年再此期间再没露过面。
赵威远的吃穿用度都是按规格来的，没有人敢怠慢，但他知道，他现在更像是韩亦年专辟了一块地，养给京都的面子。
太师让他接管这演龙关口的兵权……无望。
挖了一夏天的防洪渠好歹没白费辛苦，立秋的前几天下了一场暴雨。
站在小山坡的凉亭，韩亦年看着下面防洪渠里的积水，眉眼间分在舒展。
“看吧，用上了……”
天还是一片阴云，韩亦年穿着一身蓝色束袖布衣，身姿如翠玉般挺拔，虽没有她那些女卫长的宽厚，但她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自有英雄气概。
相比较于韩亦年神态的舒展，女箩的眉头能夹死人。甚少有事能让演龙关这个诸葛箩露出如此神情。
事情只因半月前京都送来了一则私函，是太师府送过来的，私函别的没写，就说是太后生辰快到了，让韩亦年回京为太后也祝祝寿。
太后生辰。
说来搞笑，太后年年生辰，这函帖送到边关是算个怎么回事，还是太师府送出的。
这几年，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你决定好了，真的要回去……”
女箩侧头看着韩亦年问了一句，她们两人年纪相仿，亦师亦友，相互扶持多年，还真没怎么分开过呢。
“你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像往年一样，就，就说你染了疟疾……”
女箩试探着说道，往日里沉静的像一片死水的脸，现在就差拧起来了，尽管她有在克制。
“疟疾，一年生两次，一次生半年……”
“这次，和往日不同。”
“今年收成不好，上面若是一个不高兴不往下拨银子，我们靠着往年的补给能勉强过个冬……”
“可东夷人不安分，若再起祸事，这冬天可就过不去了……”
韩亦年说着，脸上没见多么担忧的神色，不过她向来如此，天塌了，她也是这个德行。
“可……”
女箩看着韩亦年，还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可，可什么……”
“怎么，怕什么……”
“怕我回不来！？”
“哈哈哈哈哈……”
“这萧国的皇帝是谁来做我不关心，我只要守住这萧国的国门。”
“放心吧，我可是个香馍馍，他们需要兵权的拥护，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天起了大风，又下雨了，山间的这片绿色，韩亦年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雨越下越大，凉亭没什么遮挡，风声呼呼刮的很大，如果不是女箩仔细听就漏了她的话了。
“如果我没回来，你也要带人守好关口，这是我们共同的使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对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