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臻雅

9、往事(一)

　　江野读初一那年，除了变得不爱说话，一切都很正常。
　　每天按时回家，认真完成作业，还会帮忙做一些家务，擦桌子、收拾碗筷、洗碗拖地等。
　　直到一天中午，爸妈在大街上吵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两人闹得你死我活，围观的人群叫来了警察。
　　当时，江野正和几个同学一块结伴骑车回家，路过那里，看到一群人不知道围着在干嘛，几人便也停下一起看热闹。
　　不巧，刚挤进去，就看到了爸妈被带上警车的一幕：我爸浑身抓痕上了一辆警车；我妈蓬头垢面，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上了另一辆警车。
　　江野其中一个同学叶嘉荣突然大吃一惊，立即开口：“江野，那俩人怎么这么像你爸妈呀！”
　　“瞎说什么呢你，我爸这几天去外地了，长得像的人多了去。走吧走吧，赶紧回家吃饭吧，饿死了。”江野不由分说，拉上他们就走。
　　“叶嘉荣，我两只眼睛都看清楚了，亏你还四眼呢！人家江野爸妈平易近人，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着呢！才不会这样丢人现眼！”另一个同学徐浩辰说道。
　　“嗨，看我这眼神，眼睛度数怕是又增高了，别见怪哈，江野。”叶嘉荣摸摸自己的头，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江野看起来很淡定，依旧和大家有说有笑。等到分别后，他飞速赶往家中，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多么希望自己是认错了，可孩子怎么会认错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原本是去看热闹，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成了热闹的主角，还被熟悉的同学撞见了。那时的江野，根本不想了解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他们是否遍体鳞伤。他只是感到无地自容，但更让他汗颜无地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下午江野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发现班里同学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江野不明所以。
　　徐浩辰跑来偷偷告诉他，“江野，中午那会儿陈淑贤也在，她比咱们早到，看得清清楚楚，一口笃定那俩人就是你爸妈。还在班里到处造谣，说你爸妈经常这样，早晚有一天会离婚。”
　　江野瞬间脸色阴沉，眉头紧皱，随后愤怒起身，气急败坏找到陈淑贤，用手指着她：“陈淑贤，你再瞎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江野，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中午那俩人骂架的时候，一口一个江柏川、胡云香，骂的那话我反正学不出来的。江柏川、胡云香是谁？你不知道吗？”陈淑贤和我们同住一个小区，她见过我爸妈很多次。她后爸和我爸打过几次麻将，整个小区里的人也都知道，我爸妈经常吵架。
　　“对了，你要不信，我还拍了视频的，给你看看。”陈淑贤说着拿出手机，点开视频，递给江野。
　　此时，一些同学仍在小声议论，还有一些趁机围过来，也想看看视频内容。江野心里的怒火，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般，一下子爆发了。他从陈淑贤手里接过手机，看都不看，一把将它摔个稀碎。
　　“啊……我的手机。”陈淑贤顿时错愕不已，呆立良久，立即捡起，看到手机被摔得惨不忍睹，气得大哭，“这可是我爸爸花三千多买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江野，你跟你爸妈一样，都是疯子？”说着，她把江野用力推到一边，气冲冲跑到班主任杨老师的办公室。
　　江野在一旁呆呆站着，默不作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刻，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很快，杨老师得知事情原委，把江野叫到办公室。出乎意料的是，杨老师不偏不倚，倒是先严肃批评了陈淑贤上学带手机，侵犯并到处散播同学隐私一事。
　　当听到杨老师说出这段“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无论你看的是真或是假，都不要随意揣测并四处散播。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言行，会给别人造成怎样的伤害或是给自己招来怎样的祸害。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看破不说破，学会尊重别人，是最高级的善良”时，江野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脆弱，
　　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如洪水般涌来，不知不觉哭红了双眼。
　　接着，杨老师又开始批评江野，认为他做事太冲动，不应随意毁坏同学的财物。杨老师本打算让江野把手机拿到修理店修好，可陈淑贤不依不饶，把她妈叫到了学校，坚决要求江野赔偿她一部一模一样的新手机。

　　那天中午，我因作业太多没有回去吃饭，不知道这些事情。晚自习放学到家时，已是九点半。家里冷冷清清的，爸妈不在，我以为是在打麻将还没回来。
　　江野房里亮着灯，便推门进去。见他把自己蒙在被窝里，我猛地拉开被子，准备吓他一跳，结果看到江野正蜷缩着身子，泪水直流，染湿了被子。
　　“江野，发生什么了，你干嘛哭成这样？”我着急万分，他却始终闭口不言，泣不成声。
　　“你再不说话，姐不管你了。”我正要起身离开，江野立刻拽住了我的衣袖，“姐，不要，我害怕……”
　　“你怕什么，你倒说呀。你放心，有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听我这么一说，江野总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中午放学的时候，爸妈在大街上打架被警察带走了，陈淑贤看到后在班里到处传播，她还录了视频，我自尊心受不了，跟她吵架，就把她手机还摔了，她家里非要赔一个一模一样的，要3000多呢。姐，爸妈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呜……”说完又哭哭啼啼。
　　上了一天的课，本就头疼不已，回家又遭遇这些闹眼子的事儿，我的心里简直苦闷至极！看着泪流满面的江野，我只好先安慰他，“别哭了，这事儿爸妈回来，你先别说，姐会帮你解决的。看你眼睛肿得跟猴屁股似的，明天怎么上课！”
　　“可是姐，你哪里能弄得来这么多钱？”
　　“你姐姐我冰雪聪明，这点儿困难算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麻烦根本就不叫麻烦！”
　　原本江野还担心着，见我这么有把握，如释重负。

　　第二天，我主动找到陈淑贤，承诺手机一周内给她买。并警告她嘴巴以后放严实些，再敢瞎说，我就把她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抖出去。陈淑贤原本还盛气凌人来着，我的这番话让她心中一惊，立马老实许多。
　　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然陈淑贤家里的经那是相当精彩，我家里的这些破事儿在她家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陈淑贤的妈是小三，她亲爸因抢劫入狱，罪行严重，被判18年。她妈为此和她爸离了婚，之后勾搭上一个有妇之夫。那个有妇之夫的原配身体本就不好，陈淑贤的妈为了上位，故意处处激怒对方，竟活生生将那原配气死了。
　　“嘲笑别人的同时，请先看看自己，配不配。真的难以想象，你那些同学、好友知道你家里这一桩又一桩的丑闻，会是什么反应？”我死死盯着陈淑贤，一脸不屑。
　　“姐姐，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有意欺负江野的。我就是一时好奇，没有管住自己的嘴，我错了，姐姐。”看着陈淑贤眼里噙着泪水，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我没有再为难她。
　　陈淑贤还表示不让赔手机，为了不让江野被人看不起，我承诺手机一周内一定买给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江野犯了错，不会逃避。也希望你今后多积口德！”最后，我给陈淑贤留下一句忠告，转身离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手机的问题。本来打算把这件事偷偷告诉我爸，让他帮忙，可接连几天都不见人影，给他们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心里感到很不安，于是马上去了姑姑家，没成想我爸居然也在这里，旁边还跟着个女人。他们四人正在餐桌吃饭，见我来了，大吃一惊。
　　随即，姑父赶紧招呼我坐下一起吃饭，我仔细打量着那个女人，她却有意躲着我，不露声色。我转而望向我爸，“我妈呢？”
　　“在你舅舅家。”他边吃边答，看都不看我。
　　“什么时候回来？”我继续问。
　　“不打算回来了，我和你妈准备离婚。”
　　我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轻松，我听得目瞪口呆，他却好像得到解脱一样。
　　“这是你新找的女人。”我指着那个女人，质问我爸。
　　他若无其事地告诉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既然被撞见了，说说也没什么。”
　　父母即将离婚，孩子就要失去完整的家，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在我爸眼里，居然不值一提。
　　“我妈同意离婚吗？”
　　“同意了。”
　　“我和江野怎么办？”
　　“你们俩都归我。”
　　“为什么要离婚？”
　　“天天吵吵闹闹，实在没啥意思，老这样下去，对你们的成长也不利。”
　　“你不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吗？咱们家最大的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你整日不务正业，经常不回家，哪个女人找个你这样的，日子都过不好！”
　　姑姑见我一昧指责我爸，插嘴道：“小澜，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我看你妈的问题才最大，这女人是一个家的风水，妻贤夫安。你看看你妈这个样子，自己也打麻将，还想管别人，天天不是吼就是骂，完全不懂体谅男人，让一家老小全跟着受罪。”
　　“姑姑，要是姑父和我爸一样，这些话，我看你还说不说的出口。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你……你这孩子，分不清好坏了。”姑姑被气得哑口无言。
　　我不想搭理姑姑，继续冲我爸说道：“你们的破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先给我5000块钱吧。”突然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找我爸多要一些，是准备等放假了去找我妈。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我把陈淑贤的手机摔碎了，她嘴贱，那天看到你和我妈吵架被警察带走，不光录了视频，还在班里到处造谣你俩要离婚，江野气不过，回来跟我说。我找到她，把她手机摔坏了，她妈要我赔。”
　　“这样啊，这事儿你不用管，陈淑贤她爸欠我几千块钱，回头我跟他说说就行。”
　　我爸最后还是给了一千块钱，作为这段时间我和江野的生活费。他计划和我妈办完手续，就回来安顿我们。没想到，他们的婚没离成，江野却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