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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之红灯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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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梓已经是第n次发现付颜在偷看自己的相册了。
最开始是因为会议临时取消,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微微开着,以为是进了小偷,拿着棒球棒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却从卧室的门缝看见那个被自己母亲取名叫付颜的孩子在自己的书桌前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相册,脸上甚至还带着让他无法言语的微笑,那微笑不像平时孩子在自己面前露出的那种带着一点点疏远,一点点羞涩的笑容,而是一种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微笑,苏心安然,没有一点点的距离感。
大概是被那笑容惊讶到了,从那次之后,付梓就有意无意的为付颜“创造”机会。
果然自己不在的时候,付颜常去偷看他的相册,因为隔得有点远,付梓看不清付颜看到是哪一张。
付梓不止一次的去翻阅过相册,都是些很平淡的生活照和他从幼稚园到研究生所有的班级合照,自己实在是猜不出付颜到底看的是哪一张,有哪一张可以让他露出那种回忆的微笑。
回忆的微笑。
回忆。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呢?
付梓轻轻的退出房间,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说起付颜,付梓也知道自己曾经亏欠过他太多,在一家团圆的新年将没出生几天的他抛弃在孤儿院,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即使现在生活在一起了,最开始也是因为母亲的坚持。
在付母将付颜送来的时候,付母说:“也许是因为在孤儿院长大,颜颜乖巧得不像个孩子。想想其实一开始最无辜的就是颜颜了,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我们抛弃,给他背上欲加之罪,让他一个人孤独的长大。以后对颜颜好一点,让他像个孩子快乐的成长。”
这一切自己都是知道的,当初就是自己太懦弱,对突如其来的孩子手足无措。
当真正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是才发现那担子太过沉重,所以才会背着付母将孩子抛弃在孤儿院,并让付母别管这件事了。
那时,付母长叹一声,说: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回到了自己房屋的楼下,进入房间的时候,付颜已经不在他的卧室,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的看着书,听见付梓回来的脚步声,抬起头,喊了一声:“爸爸。”
“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付颜也不会将自己的房门关上。其实这一点让付梓是有点痛心的,这感觉就像是寄人篱下所产生的距离感。付梓跟付颜说过一次,但是付颜说:“这样挺好的。”这让付梓想起母亲说过的另一句话:颜颜安静礼貌得更像是一个有着良好的家教,带着浑身的书生气质的高中生。
付颜今年冬天满九岁,与付梓一起生活不过几个月,功课出奇的好,从来都是满分,对人很有礼貌,但是缺少孩子应有的朝气,太过安静,无论对着谁话都很少,从来不会要求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起过以前,除了第一次去新学校让付梓送去之外,从来不让任何人接送,很独立很懂事。
以前没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一起生活了,付梓内心的愧疚感日益加重,却找不到突破口,而付颜表现出来的乖巧安静在无意识中又给了他更大的压力,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两个陌生人的生活,每天各过各的,只需公式化的打打招呼,公式化的说话。
先不论付颜有没有把自己当作爸爸,自己根本就不能把他当作孩子看,似乎无论哪方面的因素都促使自己把他当成一个与自己站在同一平台的大人,明明对方只是个还不满九岁的小孩。
这根本就不是一家人的生活。
可是,像是约定俗成,谁都没有进一步,几个月来还是保持着这样的态势。
付梓将公文包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记得付颜刚来的时候,也是有在付梓工作还没回来的时候准备晚餐的情况,但是因为很失败,打碎了很多盘子,烧坏了两个锅,浪费了很多食材,最最重要的是还把自己弄伤了,切菜切到手指,炒菜烫到手臂,付梓就再也没让付颜进过厨房了。
付梓一个人生活了好几年,做饭对他来说很简单。
从吃饭开始付梓就察觉到今天的付颜有点不对劲,以前吃饭的时候从头到尾都保持安静认真的付颜竟然走神了,虽然低着头,但是付梓还是看见了他那张小脸带着淡淡的粉红,饭快吃完的时候才抬起头看着付梓说:“爸爸···我想做些小手工艺品,可以买材料回家吗?我不会把家里弄乱,不会把垃圾弄得到处都是···”
付梓点点头说:“好。”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其实付梓还是挺高兴的,以前的付颜从来没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现在终于有了想做的事了。只要付颜的兴趣不是什么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无论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都会支持。
洗碗的时候,付梓看着帮自己擦着餐桌的付颜说:“颜颜,我是你的爸爸,这里是你的家,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必那么介意我,也不用想着会将家里弄乱什么的,不要那么拘束,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这是付梓第一次这样跟付颜说话,不像平时那种古板单调机械的对话。
付颜点点头,“嗯”了一声,笑着说:“谢谢你,爸爸。”
看着付颜眼中的感动,付梓的心里还是荡漾起了细细的涟漪的。
因为以前不在一起生活,生活之后又不是经常说话,付颜叫付梓“爸爸”的次数其实挺少的。刚才付颜的那句“谢谢你”和那声“爸爸”让付梓还是稍微感受到了亲人间的温暖,虽然只有一点点,虽然稍纵即逝。
“先去看看电视,等我洗完了碗,带你去买做小东西的材料。”
“好。”
第一次一起出门,两人都没有什么语言,一前一后的走得很慢,像在散步。
付颜看着前面付梓的背影,笑得像个偷吃到糖果的馋嘴小孩。
付颜买的东西很简单,红色的软纸,白色硬纸壳,一些钢丝,一些红色的棉线,最后是毛笔染料画板画笔等画画的东西。
买单的时候,付梓不解问付颜他想做什么,付颜说:“红灯笼。”
红灯笼?!
“灯架不是应该用竹片吗?”付梓问。
付颜点点头回答到:“现在不好去找竹片了,以前我用的竹片都是去乡下找来的。”
乡下?这孩子以前还去过乡下吗?
那晚,在付颜睡着的时候,付梓还是进了付颜的房间,站在床边看着那张安然沉睡的白皙小脸说了句:“对不起。”
付梓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道歉太过苍白,而且来得也太晚,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能补偿这个孩子。想要像其他普通的父亲关怀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关心照顾他,却完全不能将付颜当作一个孩子看待。
不过,付颜做了个好梦吧。
不知道这美梦里面有没有自己。
第二天是付梓的假期,平常不怎么交流的付颜当然是不知道的。
付梓很早就醒了,看着窗外暗黑的天空,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起床,起来之后发现才六点半。
洗漱好,出了房间去付颜的房门前看了看付颜还睡得很安稳的睡颜,小心的关好房门再来到厨房,想着还早便开始为付颜熬粥。
以前付梓都是每周一给付颜一周的零花钱和早餐费,从没有给付颜做过早餐,付颜中午在学校吃,所以只有晚上才是付梓做给他吃,两人本来相处得就很少的时间就更少了。
将熬粥的火调小,再出去买回烧饼和油条,将熬好的粥盛进碗先冷着,最后还有点时间便将衣服放入洗衣机开始洗衣服。
七点五十的时候付颜准时出了房门,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付梓,叫到:“爸爸。”
付梓收了报纸,站起来对付颜说:“去洗漱,然后就可以去吃早餐了。”
看着付颜那还没睡醒又疑惑的脸,付梓解释说:“今天醒得太早,闲着无聊就做了早餐。”
其实不用解释也是没事的吧。
在付颜洗漱的当,付梓就烧饼油条放入微波炉加热,烤上吐司,再为付颜煮了一锅牛奶。
因为不知道付颜喜欢吃什么,于是就有了这奇异的中西结合早餐。
早餐依旧吃得很沉默,不过看着心情不错的付颜喝了两碗粥付梓就觉得早起准备早餐很值得。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似乎不错啊。
“再见,爸爸。”换好鞋的付颜在玄关跟付梓告别,然后关上了房门。
付颜叫他“爸爸”的次数变多了呢。
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态,反正看见付颜出门之后,付梓也没顾上洗碗了,抓上外套,穿上鞋子便出门了。
付梓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跟踪自己的儿子去上学。
远远的看着付颜走到前面,偶尔从他身边经过的车,付梓还是有那么一点心尖颤颤的,直到付颜安全的到了学校,付梓看看时间,八点五十五,九点开始上课,估计付颜到教室时就踩点了吧。
这孩子,还真是。
在街上没什么事做,付梓去书店买了一本杂志,再去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将杂志看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突然想起碗还没洗,衣服还没晾,便回到家将所有家务做了,随便还打扫了一下房间。
进到付颜的房间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紧张,明明付颜房间中的东西都是自己挑选的,付颜私人的东西又少得可怜,而且都是他知道的。
付颜的书桌上单调得只有几本书,台灯,最后就是昨天他们买的材料。
太单调了,看来自己应该给付颜丰富丰富他的房间。
最后,自己煮了碗泡面,算是解决了午餐。
做完一切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因前一晚睡眠不好又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付梓一沾上床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快五点半了,付梓打算洗个澡便开始做晚餐。
付梓房间中的洗漱室是在衣柜后面的那面墙壁后面,只有打开衣柜才能看见洗漱室的拉门,而且隔音效果很好。当然,平时不怎么交流的付颜是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的。
所以,当付梓擦着头发从衣柜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付颜站在书桌前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相册。
听见声响的付颜转过头便看见从衣柜出来的付梓,没想到付梓这个时候在家,还被当场抓住自己私自偷看他的相册,霎时脸红得像只番茄,轻轻“啊”了一声跑出付梓的房间。
从房门倾斜的视野可以看见付颜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并第一次自己主动关上了那扇门。
付梓瞟了书桌一眼,呈现在上面的是自己高一入学式时照的全班照。不过,现在他对这张照片的兴趣不大。
付梓走到付颜房间前,敲了敲门:“付颜?”没有任何回应,相信那孩子也不会将房门上锁,便自己打开门,看见付颜跪在床边,像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藏在被子里面。
付梓走过去站在付颜身后,叫到:“付颜?”
没反应···
付梓干脆一把将付颜头上的被子掀开,并将付颜拉了起来,看着他红透的脸,眼睛向其他地方望去,不敢与他视线相交,小嘴动了动说:“那个···那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家,而且···也不该乱翻···你的东西。”
付梓笑了笑说:“不是跟你说过吗,在这个房间中不必介意我,想做什么就做,这里也是你的家,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对它们有绝对的使用权。还有···”付梓的声调低了下去,温柔的将只及自己腰部的付颜拥入怀抱:“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将你抛弃九年来对你不闻不问,是我造就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感,是我不能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
“爸爸···”付颜这才抬起头看着付梓。
付梓拍拍付颜的头,牵着他走到自己房间,站在书桌前,指着自己的那张全班合照,问付颜:“可以告诉我你在看什么吗?”
付颜没去看付梓,盯着自己的脚尖摇着头,只是牵着付梓的手紧了紧,冒出细细的汗。
付梓放下付颜的手走到衣柜前面打开衣柜,指着那扇拉门说:“那个后面是一个洗漱室,里面什么都有,也可以洗澡,你随时可以进去使用。”
付颜点点头。
付梓又牵着付颜来到厨房,说:“开始做晚餐吧,你来帮我,我教你做饭,以后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做了。”
付颜点点头,脸上的红晕淡了一些,笑了。
付颜笑起来的时候,眼眶弯弯的,像新月一般。
看见付颜的那个笑脸,付梓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底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植物的新芽突破土壤表层,那一瞬间的崩断的声音。
晚上躺在床上看那张合照的时候,不禁又想到那个叫李瓶苏的女孩子——付颜的妈妈。
其实那时候他们不是一个班的,所以那张照片上根本就没有她的身影。
付梓从那张照片的下面抽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他仅有的瓶苏的照片。
很可爱,眼睛很大,长得很水嫩的一个女孩子。
在高中入学式上与她一见钟情,慢慢发展交往,于是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记得有一次她问自己:要是我怀孕了要怎么办啊?那时候他以为瓶苏只是跟他开玩笑,而且认为防范措施也是做得很好,所以当时想都没想就说:打掉。瓶苏又说:那可是我们俩的孩子啊。他说:那也还是得打掉啊。
现在的他都能记得起自己说着两句话时的绝决。
当时自己并没有过多的去在意这件事,只是在瓶苏消失了两周后才觉得不对,自己去瓶苏的家却没有一个人在家。过了一个月就听说瓶苏退学的事,再去他们家还是没人。其实自己当时是在意得不得了的,只是那时的自己像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之后便有些妥协了。而且在听到瓶苏怀孕的流言流语后,更是不知所措了。
他才高二,他还没有任何准备去组建一个家庭,去背负上一个家庭的责任,所以他退却了。
现在想想,瓶苏当时要多么坚强才能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将孩子生下来,甚至还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一起幻想过未来一家人幸福的生活,现在孩子是有了,但是他退却了,她消失了。
一切都是个梦就好了。
让我快些醒来。
你的深情终是敌不过我的懦弱。
高二的那年冬天,寒冷得让人绝情。
瓶苏的父母将孩子扔给了他,并拒绝他去参加她的葬礼。
无论是瓶苏的死讯还是孩子的降生,对他来说都太突然了。
在医院抱着孩子的时候,瓶苏父母谴责嘶吼的声音变得飘渺。
世界混乱了。
他小心的掀开包裹着睡着婴孩的小毯子,看着孩子偏红的皮肤,因为出生还没几天,皮肤的褶皱还没有完全舒展,稀疏的头发,像个小老头子。
真丑。
当时付梓在心里这么说到。
可是,好小,自己稍稍一用力就可以掐断他细小的脖子。
生命真是奇特的东西。
那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外面的天空飘着小雪。
到街上的时候,雪似乎变大了一点。
因为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又在下雪,路上根本就没有人。
在街道上走了很久后,付梓才在一个大铁门前停下,看着大门边墙壁上“Z市中心孤儿院”几个大字。
说自己对这个孩子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未来太遥远,让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以自己这不负责任的性格,辛苦的最终还是孩子,还不如一狠心让事情不要开始就这样结束。
付梓将孩子放在孤儿院的门口,转身跑开了几十米,终还是停下,然后回过身,慢慢走了回去,蹲下,掀开小毯子看着孩子。
还没给他取名字呢。
睡醒的婴孩似乎感觉到了有谁在看着自己,他睁开大大的双眼紧盯着付梓,孩子的小嘴开始动了起来,像在对付梓说着话,付梓甚至都能分辨出他说了两句,第一句六个字,第二句八个字。
回去的时候,雪又变大了,一大颗一大颗的砸在付梓的身上。
还没给他取好名字呢,可是自己却先逃跑了。
付梓觉得心中像是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洞。
回过头看着孤儿院的方向。
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付梓将瓶苏的照片塞会到合照的下面,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露着半张脸的明月,叹了口气。
现在回想,高二的下半学期学校的流言蜚语真的是压迫得他都要疯了。从各处来的矛头都指向他,无聊沉重的高中生活中八卦的对象是他,斥责的,鄙视的,厌恶的,同情的,各种的眼神和语言像一根根的钢刺,深深的扎在他心里,他想逃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其他城市的大学,然后离开这里。
家庭方面,单亲家庭长大的家里,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住的叹气,他知道,母亲是不想再给他更多的压力,而国外的大哥付流从没提起这事。
一心扑在学习上,暂时忘记了过去。
离开这里。
起初的一年付家的生活还是过得挺平静的,付梓和付母都没谈到孩子的事,只是在大年三十的时候付母突然问:付梓你将孩子放在那里了?
付梓摇摇头,没说话。
付母低下头吃饭,自言自语到: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其实那时候的付母就有了将孩子接回来的打算,但是那时候正是付梓高三的下学期,关键时刻,而且国外的付流传来妻子怀孕的消息,让付母出国照顾,付母看着付梓叹了口气,还是决定等付梓高考完之后出国。
于是,孩子的话题又告一段落。
后来,付梓考上了L市一所很好的大学。
暑期去国外看了大哥大嫂,付母对付梓说:关于那个孩子,我们尊重你的决定,做好决定再告诉我们。
暑假里出生的侄儿叫付璧,长得很可爱。
不知道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也长得这么可爱了?
付梓回国之后直接搬去了L市。他一边上大学一边自主创业,很成功,奋斗了三年,大四的时候自己的小公司也渐入佳境,然后一边照顾公司,一边考研。
他知道,他都是知道的,只有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自己才能生活得更轻松。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在L市买了房子,将付母从国外接了回来。
“Z市的房子怎么样了?”付母问。
“留着呢。我知道,那是爸爸留给我们唯一的东西,每个月都有请人打扫。”
“付梓,去把孩子接回来吧。”
付梓看着付母,不知道为什么付母突然说这个。
其实付梓迟迟不想将孩子接回来是因为一想起那个孩子,想起和孩子一起生活,原来那种被钢刺刺痛的感觉就会苏醒,沉默的遍布他的全身,很痛苦。
看着付梓眼中的复杂,付母说:“虽然我和你哥哥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这不负责任和逃避现实的性格终是不行的,我们一直都期待着你主动来告诉我们你的决定,我们一直以为你自己会成长,会变得负责任,但是等了这么长的时候你依然什么都没做,我们真的是很失望啊。你能懂吗?做一个父亲的感觉。你不知道当年你哥哥和你出生的时候,你爸爸有多高兴,就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做什么事都像初学者那么小心翼翼,眼神中流露出的光彩,那种被幸福充斥满的眼光,连我这种反应迟钝的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都是你爸爸意外去世后,我独自带大你们的动力啊。你现在都二十六岁了,可以承担起做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将孩子接回来,然后娶个贤惠的可以接纳孩子,对孩子很好的妻子好好的过日子。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付颜。我知道要你和快九年没见面的孩子见面甚至生活,你一定不能适应,先由我将孩子接到Z市的家里住一段时间,等你做好思想准备了我再带孩子来你这里。”
付梓的脸“叟”的红了,低下头说:“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生活是你自己的,我和你哥哥也只能给你一些意见,成长还是要靠自己啊,自己慢慢的去体会,或许家庭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沉重。你看,我一个人不还是把你哥哥和你拉扯大了吗?”
实在睡不着,付梓起身来到付颜的房间,付颜还是没关门,窗外惨淡的月光洒在付颜安睡的脸上。
看了很久很久,将付颜的样子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心底。
好小的脸,小嘴,偶尔颤抖的睫毛下掩盖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肌肤像玉一般白皙光滑,刘海柔软的盖着额头,付梓这才发现,付颜长得这么可爱,比长大之后的付璧都好看上很多。
他弯下腰,在付颜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是脸颊,然后是唇角。
付颜,我会好好对你。
日子继续的过,但是有些东西却不同了,付颜开始主动与付梓说话,给他说学校发生的事情,付梓每天早上都为付颜做早餐,两人一起吃早餐,一起出门,一起在楼下说再见,然后南辕北辙。
付颜依旧拒绝付梓的接送,坚持自己去上学,自己回家。
付梓笑笑,什么都没说,只是会在假期的时候悄悄跟在付颜身后,待付颜安全到达学校的时候再返回。
付梓带着付颜去买各种房间装饰,看付颜做着小小的红灯笼,偶尔还帮忙一下。
付梓问:“为什么要做红灯笼呢?”
付颜说:“这样才能记住以前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想忘记。”
这个孩子,成熟得让人心疼。
冬天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冷了下来。
一点点的冷下去。
付颜再没有看过他的相片。付梓也没有去追问过什么,只有偶尔才会将相册拿出来看看。
付梓不知道,付颜在心里说过:有些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一切都向着正常家庭的方向发展。
四年后的付颜不像以前刚到家里时那么拘谨,那么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不会低着头,而是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第一次的同眠也是四年后,在付颜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家人决定让十二岁的付璧回国上学,于是付母和付梓的大嫂苏心带着付璧回来了。
在苏心买好房之前都会住在付梓家。付母和苏心住客房,付璧住付颜的房间,所以自然而然,付颜住进了付梓的房间。
第一天晚上的时候,付颜久久待在浴室不出来,付梓怕他洗澡太久晕倒了,敲了好久的门付颜才来开门。
看着孩子红透的脸,付梓边拿过毛巾给付颜擦头发边说:“下次洗澡别洗这么久,小心头晕。”
那晚付颜一直沉默不言,红着张小脸低着头,像是又回到了四年前。付梓躺进被窝的时候,付颜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有一些微颤。付梓急忙问:“付颜,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伸手去摸付颜的额头,温度正常,没发烧啊。
付颜背对着付梓,说:“没事···只是,第一次和爸爸睡,有点紧张。”
付梓心头一暖,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伸手去将孩子拥入怀里,付颜比四年前成长了不少,但是待在付梓怀里,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
慢慢形成了习惯,在后来苏心付璧搬出去之后,付母也随苏心搬了出去后,付颜依旧住在付梓的房间中。
一年后。
手中的亲子鉴定单,付梓整整看了二十分钟,他将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看到清清楚楚,时间越久心情越是沉落。
越过单子便看见那个孩子,浓密翘长的睫毛隐迹在有些长的发丝间,白皙的左脸颊还有些微肿,在看着那个将孩子小心的搂在怀里的男子问:“所以···”
“付颜是周家的孩子,是十四年前医院不小心抱错了的。周家不会让周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所以今天我先带付颜回去,关于两个孩子的问题,我们两家约个时间再议。”
付梓不自觉的在发颤,有种说不出的苦楚,又有一种不能言语的放松。
也许付颜离开了也好,留下来,自己也只能给他伤害。
所以,才会在看着周同抱着付颜离开的时候没有阻止,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窗前,看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街道的路口。
这样也好吧。
只是,为什么付颜走的那天,脸上那个清晰的手掌印是自己打上去的?
那晚,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高中入学式上拍的那张全班照,第一次注意到那个瘦弱清秀的男孩安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脸上露着微笑。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自己太混乱,根本没什么心情去管班上的事情。
那个男孩,现在怎么样了呢?同学了那么久,其实自己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什么时候睡着的付梓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看着眼前阔别已久的高中校园付梓就知道自己在做梦。
阳光很好,苏苏流流的倾洒下来。
好像周围的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付梓抬起手来一看,发现自己是透明的。他叹了口气,坐在长凳上晒太阳。
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人匆匆的跑回教室,很久都没有过的学生时代的感觉慢慢蒸腾起来。
眼前经过的那个人,付梓知道是高中时候有段时间缺课去找瓶苏返回学校的第一天。那时候的自己走得很慢,在安静无人的校园里像是度过漫长的人生。
“付梓···”
有人在叫以前的他。
付梓回过头便看着那个男孩子清秀的脸。
是他!为什么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一幕呢?
以前的付梓只是漠然的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跟前。
男孩的脸红红的,然后竟然对着付梓表白了。
一看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竟然还会这么大胆的告白,而且对方还和他是同性。
那时本来心情就很不好的付梓像是抓住了一个泄口,冷哼了一声,说:你们这类人真让人恶心。然后转过身离开了。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没发现呢,站在现在自己面前的他害羞得连耳尖也是粉红色的,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竟是那么的诱人。
不知道为什么,想回高中的学校看看了。
第二天,付梓买了去Z市的第一班汽车。回到阔别已久的校园,付梓指着照片上少年给资料室的老伯说想看看他的资料,老伯动也没动,看了照片良久才叹息着说:“白菱。唉,真是命苦,这么乖巧的孩子,连我这老头子都不能忘记他。”“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不知道吗··小菱十四年前就因绝症去世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新年的前几天,正放着假,突然就收到了小菱的葬谏。唉,小菱啊,还是没跨过新年。那孩子手可巧了,喜欢做小工艺,看那个红灯笼就是小菱送我的,奇怪啊,都十四年了灯笼还是那么新····”
老伯后面的话付梓已经听不进了。
十四年前就去世了?
喜欢做小工艺?
放在高高书柜上的红灯笼,很刺眼。
付梓在街道上漫步了好久,回过神的时候竟来到了孤儿院。
听着院长对付颜的赞叹,安静听话,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一点麻烦,从来不让孤儿院的老师但愿,还会帮忙照顾其他小朋友,像个大人。
付梓问:“付颜他,去过乡下吗?”
院长笑笑:“我们怎么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去乡下呢,最多就是去去养老院。”
一直到回到L市的时候付梓的脑袋都是昏的。
他躺在床上,想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付颜安静听话,喜欢害羞,容易红脸低头,偷看他的照片,喜欢小工艺品,做红灯笼,说自己去过乡下,不喜欢小孩子的东西···那天晚上,被自己丢弃的那天晚上的那两句话····
你会来找我吗?
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付梓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也许,也许
付颜就是白菱。
白菱喜欢过自己,那是不是付颜也会喜欢自己呢。
现在,他们不是父子了,可不可以算做是两情相悦呢?
付梓拨电话的手都在发颤。
“周同,我要给付颜说话,快!我想现在跟他说话。”
一拨通,付梓就急不可耐的吼了出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将电话拿给了身边的付颜。
可是付梓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爸爸···”那边,付颜轻轻的喊了一声。
过了很久,付梓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白菱····”
付梓听得出付颜的呼吸加重了。
付梓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处,吐不出咽不下,很难受:“你说过的吧,会一直等着我,现在还算吗?”
付颜没回答,只是说:“我,明天想见见你。”
在医院不是抱错了,而是刚出生几天的自己知道了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小孩子是他的孩子,才会在护士不注意的时候和那个孩子换了位置。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