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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临大事因秘生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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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耗费数年,钩沉结婴成功。
距离钩沉结成元婴,已过去了半月。
结婴一事震动内海,自然收到了不少贺贴,这其中自然也有星宫的。只因心中有要事,便一概不予理会。
待她稳定好元婴,做足准备,便又披上长老宫袍,径直往星宫去了。
高屋深殿,钩沉照旧走在通往议事殿的路上,路过之人见是那位新晋的元婴特使,无不躬身而拜,比往常更加恭敬。
衣服倒还是这身衣服,众人的态度却不同于以往。
见得多的,钩沉也察觉到众人的变化。
“属下拜见特使大人。”钩沉还未走近,那负责通传的执事忙小跑上前,跪拜道:“恭贺特使大人结婴成功,大长老等候您多时了。”
钩沉见了,顿了一会儿,往里看了一眼,便走了进去。
一进去,只见大长老高站于台阶之上,底下站着数位元婴长老。见钩沉来了,都转过头去,打量此人。
钩沉拜道:“拜见大长老,诸位长老。属下结婴事毕,特来复命。”
金魁道:“正说起此事,你就来了。观氏女族数百年才有你这么一个元婴修士,总算没有辜负双圣的期望。”
一长老笑道:“说起来,真是好大的动静,就是放眼整个乱星海,也算难得了。女修之中有此修为的,更是寥寥无几。”
钩沉道:“诸位谬赞,只因得双圣允准,才能在圣山这灵气充沛之地结婴成功,钩沉不敢自居。”
金魁又道:“双圣已知晓此事,为贺你结婴成功,双圣特地允准,赐你长老之位,往后,就与我等共议星宫之事。”
钩沉闻言,深拜道:“钩沉拜谢双圣,必定不负双圣所托。”
其余长老闻言,先是面露惊讶,互相看了一眼,又立即含笑贺道:“恭喜恭喜,如此殊荣,足见双圣重视。”
一时数人对她出言恭贺,钩沉只得一一回应道谢。虽觉察这些人言不由衷,也并不在意。
星宫的长老席位向来只少不多,多少家族挤破头也想谋得此位,此人来了不过数年,此前享长老之遇已是特例,这长老之位,哪里就轮到她这个家族败落之人了?
殿内一时气氛和乐,一名长老谈笑道:“当日得见观长老结婴法相,方知世上竟有此神仙人物,三长老一向稳重自持,当日竟殿前失仪,如今看来,实在是情有可原啊~”
钩沉抬眼一看,说话之人似乎正是那六长老,听闻此人能言会道,惯会讨大长老与双圣喜欢。如今竟敢在众人面前提起这桩事,也真是昏了头了。
至于那三长老,自打钩沉进来,便不发一言,虽说当时碍于钩沉身份,也曾着人捎去礼物信件致歉,却不见钩沉任何回应。
因此,越发将此事悬在心上。闲下来时,眼前竟浮现钩沉的脸来。越是想挥散,竟越是清晰起来。
日久年深,倒成了自己的一桩隐秘。
如今这老六当众打趣自己,实在令自己难堪,碍于众人,也不好发作,便只看了一眼六长老以示警告。
而后又有些后悔,如此反应,岂非将自身隐秘暴露于人前?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那六长老经了三长老这一眼,不期此人竟有此反应,往日众人言语间互相谈笑几句,也仍是一副平和态度。怎的到了此事上,竟有此反应。
这六长老便也不发一言了。
余下几人见这二人神色奇怪,也只笑而不语。也有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一时竟摸不着头脑。
金魁在高处冷眼旁观,看出了些端倪,又去瞧钩沉,不出意料,此人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置身事外的态度。
便道:“好了,既无事了,诸位都散了吧。钩沉,你且留下。”
众人便都告退离去,只余钩沉站在原地。
过了数日。
钩沉正在洞府内收拾东西,忽听得外头有人道:“拜见观长老,属下奉三长老之命,请观长老此刻到栖霞楼与三长老商议要事。”
钩沉听了,心道:“这么急?那日大长老说到封印之事,倒是提到他与三长老五长老也会同去,怎的今日竟是三长老来传唤?”
钩沉心有疑虑,眼下还有要事,不可节外生枝。
思虑一番,便传音道:“知道了。”
那星宫的执事闻言回道:“属下这就去禀告三长老。”说毕便告退离去。
此刻正是日暮时分,钩沉还未飞近,便见烟霞满天、檐勾红日,有一人凭栏远眺。
“三长老有礼。”钩沉现身,在此人身后拜道。
这三长老闻言回头,还礼道:“观长老有礼。这么晚了,实在搅扰阁下。”
“不知三长老今日所为何事?”钩沉道。
此人会意,道:“封印之事,大长老已安排妥当,今日请观长老过来,是有别的事。”
这栖霞楼虽属星宫,却远离主殿,乃是为赏景所建,因此倒也远离人迹。如今星宫事忙,更是少有人来。
此刻只有天边暮云听这二人说话。
钩沉闻言,转过头去目视前方,似是料到此人会有此话,因而并不言语。
那三长老见她沉默不说话,便道:“数年前议事殿外之事,观长老可还记得?”
钩沉道:“记得。”
“当时多有冒犯,事后我曾派人上门致歉,观长老为何不回应?”三长老道。
钩沉闻言,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再一回想,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便道:“我那时忙于大长老的吩咐,奔走于内外海,对旁的事不能顾及。三长老所言之事,钩沉也许见之即忘。若是引得三长老悬心,倒是一场误会。”
那三长老闻言,一时不言语。
悬心,误会。这个女人轻易便看穿了,将那隐秘旧事从深渊中牵涉而出,未及出尽,打发了一眼,甩出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又一松手,将这湿淋淋的隐秘旧事沉入地底。
这些年,自己在星宫也算勤谨奉上,坐上了三长老之位,元婴中期的修为,放眼乱星海,已是人上之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是一件,修士向来藏念于心,不动声色于人前。若是叫旁人拿住自身软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这是他害怕的,也是他极力避免的。
那日,此人擦身而过,一丝幽迷香气化为旖靡之蛇,等他反应过来,这缕蛇已将他修得固若金汤的城池咬出一痕裂缝,下一刻,心潮已成决堤之水。
支撑身躯,晃着脚步走到殿外栏杆处,握紧栏杆强撑身体,强自镇定心神。
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才叫他在脑中炸开的幻想中,勉强保留一丝清醒。
这股强烈的心绪,令他措手不及,修行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摆脱凡人情欲,到头来竟是自欺欺人么?
真是可笑。
待他收拾好心绪,此人又现身于后,不过回头看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已鬼使神差般遁身至钩沉面前,伸出手意欲抓住她。好在钩沉反应过来,立即跳开至一旁,躬身戒备。
后来的事,在场之人便都知晓了。
三长老收回神思,自己的隐秘被人看破,往日平和清净的形象因此人而有了污点,此人竟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心里不禁有些恨意。
此刻天边残阳如血,浸染层云的景象,倒是应景,便冷笑一声,道:“不知观长老修的什么功法,勾魂摄魄令人失智,连本座都能被影响。”
钩沉闻言,心下了然一笑,往栏杆边走了两步,看着天边残阳,道:“原来三长老是来追究这个。数年前我去外海执行任务,不料被算计,无意间喝下名为亢龙花的毒药。三长老察觉的,该是那亢龙花的香气。不过,此事已经过去数年,三长老怎的还念念不忘?”
“亢龙花?”那三长老细想这三个字。似乎古书上的确记载过这一灵草,还有此花的功效。
此事涉及男女隐秘,钩沉不欲说破,便只点到为止。
只是这三长老如今还在追究此事,若是此人因此生乱,坏了计划,岂不危险?
钩沉心下不由得开始重新审视此人。
“既是亢龙花之毒,不知观长老可有解药?若是没有,”三长老说到此,遁身至钩沉身旁,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道,“只有请观长老与我结为道侣,传我解毒之术。”
天边已是暮云合璧,残阳尽收。
疯了,这里究竟有没有正常人。
钩沉已懒得回头去看他,只无语至极地浅叹了一口气。
半晌,钩沉又往外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看着三长老,似笑非笑道:“三长老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凭你的长老地位吗?凭你元婴中期的修为吗?若是与你结为道侣,我能得到什么?我会损失什么?我得到的,会比我损失的还多吗?”
钩沉一连发问,令这三长老有些不悦。
此人面貌温润清正,此刻因不悦倒显得阴沉起来,连嘴边的上翘的八字胡须,似乎都有些含着愠色。
不过他也窥见,此人远非表面看起来的那般顺从,她似笑非笑的语气,掩埋着平静的愤怒。
他也没有什么耐心了,沉声道:“你说得不错,凭我元婴中期的修为,凭我的长老地位,你自该答应我的要求。”说着便手上聚起灵光,朝钩沉打去。
片刻过后,星宫之人察觉了栖霞楼这边的动静。
只听得“轰”的一声,楼边古树被一道蓝光劈为两半,钩沉也应声落地,滚下树来。
“老三,住手!”大长老金魁突然现身,朝三长老沉声道。
那三长老果然收了手,朝金魁一拜,便遁身离去。
这边钩沉正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嘴角尚有鲜血。
金魁见了,道:“这三长老对你向来有些怀疑和不满,虽也劝过他,不想今日竟瞒着我做出此等事来,好在你已是元婴修士,想来,接他此招应是无碍。”
说着便走过去,将钩沉扶起来。
这些话,钩沉自然是不信。
原来,她早察觉那三长老出招之间留有余地,究竟碍于数日后的封印之事,不敢下死手,不过是想震慑自己罢了。
可是,若没有上头的允许,谁人敢在星宫地界动手。便佯装不慎,中招负伤,滚下树来,果然那大长老就现身了。
这群人,真是连做戏都懒得做全。
钩沉便道:“三长老借口封印之事将我骗至此地,说些结成道侣的昏话。我以为封印之事事关重大,三长老竟在此时生事,究竟意欲何为,还请双圣与大长老给个说法。”
说毕便一拜,遁身离去了。
那金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在被劈为两半的树上,随即化为一道金光,划过如墨夜色。
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