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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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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味道争先恐后钻入鼻腔,白屿只愣了片刻便认出了这人是谁,立马慌张往后退去。
两人虽然借此拉开了距离,可白屿的手腕却仍然被周寄青攥在手里。
周寄青一手牢牢钳制着白屿,一手撑着一把深蓝的伞,口中尚在微微喘着气,像是刚刚跑过一段距离。
他手中的伞有大半伞面倾向白屿,以至于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淋上了水,他却毫无所觉似的,唯有一双眼睛,看向白屿时的怒火简直要凝为实质。
“这么大雨,你连把伞都不带就往外冲?”
白屿张口想解释:“我……”
结果一开口就打了个喷嚏。
周寄青眼神更冷了。
他看起来气的话都不想说,直接拽着白屿往前走,大伞却更是往白屿那边倾斜了过去。
白屿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这番动作不仅挣不脱,反而让周寄青淋了更多的雨,只好顺从的跟着周寄青走回了地下车库。
周寄青走到一辆车前,拉开副驾驶的门,言简意赅,“上去。”
他此刻脸色也黑的可怕,整个人犹如处在暴怒的边缘,下一秒就要尽数爆发,只是不知为何忍住了。
……根本没给白屿拒绝的余地。
白屿抱着手臂,有些局促道:“我身上全是雨水,会把你的车弄脏……”
话未说完,白屿突然卡了一下,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周寄青似乎终于耐心告罄,两步跨到白屿面前,十分简单粗暴地将他抱起来,直接扔到了车座上,然后当着他的面,重重甩上了车门。
他用的力气不小,车门在空阔的停车场发出一声震响,听得白屿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也终于让他从一脸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白屿迅速涨红了一张脸,连话都不会说了,瞪大了眼看着周寄青,“你、你刚刚——”
周寄青瞥了他一眼,道,“安全带。”
白屿顿时一愣,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今天的周寄青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没有耐心,见他不动,居然直接探身过来,要替他系安全带。
两人的发梢短暂地触碰又很快地分离,白屿鼻尖闻到一股很好闻的熟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周寄青的气息。
那道气息变化不算大,只是比起年前多出了许多烟草香味。
白屿不喜欢这个味道。他总是固执地认为烟草味中带着苦涩,因此尤其不喜欢这个味道出现在周寄青身上。
他们刚认识那时候,周寄青抽的不算多,偶尔抽得狠了,身上也才有很淡的烟草味,没多久就会散掉,后来他们在一起后,有白屿在旁盯着,周寄青慢慢地就也不抽了。
白屿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周寄青身上的烟草味了。
还这样浓郁,经久不散。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情好像和这天气一样,变得糟糕起来了。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开进雨幕中。
劈啪的声音打在车身上,发出密集的喧闹声,听的人头昏脑涨。
细微的“咔哒”声响在空气中,周寄青替白屿扣好了安全带,却没有立马收回手,他微微蜷起手指,用手背碰了碰白屿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白屿大脑一片空白,被周寄青手指碰过的皮肤却越来越滚烫,牵动着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你好像很冷,”周寄青收回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后座有毯子。”
白屿立刻道,“不用了,我不冷。”
他刚说完,一股冷风裹着雨滴扑面而来,顿时将他激得打了个冷战。
不等他开口,周寄青迅速抬手关了车窗。
白屿有点尴尬,但还是强调,“……关了窗我就不冷了。”
周寄青没理他,伸手捞过后座的薄毯,扔给白屿,“如果你是怕弄脏,那就洗好再还给我,我没那么多讲究。”
白屿只好扯着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车子再次开动。周寄青打着方向盘,声音听不出情绪,“刚刚好像吓到你了,抱歉。”
白屿摸了摸尚有余热的耳朵,含糊地说了声没事,过了片刻,又小声问周寄青:“你刚刚,是在生我的气吗?”
周寄青冷冷道:“明知道自己一淋雨就生病,出门还不带伞,难道不该生气吗?”
白屿羞愧地低下了头,“早上走太急忘了,对不……”
说了一半,白屿突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不对!他道什么歉啊!
就算他不带伞,就算他淋了雨、生了病,这也是他自己的事,跟周寄青有什么关系?
他一个当事人都不在意,周寄青怎么还先气上了?
还把自己气成那样。
白屿抬头看着周寄青,表情有些迟疑。“只是因为这个?”
这一次,周寄青没有回答。
他的侧脸隐在黑暗中,好似十分认真地在观察路况。
天色昏暗,车内并没有太多光线,于是白屿很轻易地忽略了周寄青抿紧的唇,和他抓着方向盘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
周寄青看着眼前水流似的雨,心里却在想,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他确实气白屿不好好照顾自己,更气白屿那个传闻中的“对象”这么不在意白屿,任由他摔伤在雨里,但他最气的人,其实还是他自己。
明明想好了要划清界限回北城,明明这几天都只默默注视着他下班,明明下定了决心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可当他站在窗前,看到白屿什么也不带就往大雨里冲,还是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
他的决心如此轻易地就被动摇,显得他之前的回避就像个笑话。
周寄青没有作答,反问道:“怎么一个人回去?你医院那位呢?怎么也没来给你送把伞?”
白月倒是提过要他不行就地买一把伞,可他一开始加班就全忘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附近门店都关门了。
白屿双手有些不自在地交叠在一起,含糊道:“她有事,来不了。”
周寄青声音愈冷,“你每天中午就是去和这种人一起吃饭的?连把伞都顾不上给你送?”
白屿不喜欢听到人说白月。他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别这么说。是我忘了带伞,也是我说的不让她来,你如果非要指责一个人的话,还不如直接来指责我。”
周寄青嗤笑一声,“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护成这个样子,可别说什么指责,我当不起。”
这话听着十分古怪,以至于白屿一时竟然没找到合适的话反驳。
他忍不住看了周寄青一眼,见他神色冰冷,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当即便打消了和他争论下去的心思,默默扭头看向窗外。
在他的记忆中,周寄青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是十分淡漠的一个人,因为他在意的事极少,也就很少有什么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即便是当时曾与他亲密无间的白屿,也只见过他在自己妹妹的事上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
不,还是不一样的。
白屿能明显感觉得到,周寄青此刻心里正在想着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周歆然。
就连他也说不清自己此时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只是他忍不住就有些不是滋味地想,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周寄青,竟然能把他气成了这个样子。
——一副气得要死又放不下的样子。
周寄青等了一会儿,见白屿没有反驳自己,脸色越发冰冷起来,抿起嘴一句话都不说了。
车内便就此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滂沱大雨匆忙落下的声音。
过了片刻,白屿有些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周寄青目不斜视,“没走错。这是去我家的路。”
白屿愣了一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为什么要去……你家?”
周寄青道:“你流血了,需要尽快包扎,我家比较近。”
他这么一说,白屿才想起来去看自己的膝盖,那里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其中还依稀可见几片细小的碎瓷砖,血顺着他的裤子往下,或许是已经流了一路,又或许是被雨水稀释,等流到裤脚的时候颜色已经很淡了,在白屿脚下积起小小的一滩。
淡淡的血腥气充斥在车内,白屿的车座下的那一滩混着血的污水,连同白屿整个人一起,都和这辆裹了真皮的车格格不入。
也和周寄青格格不入。
白屿默然看着那一滩污渍,慢慢低下了头。
心脏的热意悄悄消散,他捏紧衣角,低声开口道:“……我不会开车,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亲自跑一趟洗车行,洗车的费用,你确定下来后告诉我一声,我转给你。”
周寄青没说话,打着方向盘停好了车,这才转过身看向白屿,皱着眉盯了他许久。
就在白屿以为他会再一次拒绝时,却听周寄青道了句,“好啊。”
白屿顿时松了口气。
周寄青继续道:
“那为了方便收钱,”他划开手机,抬眸看向白屿,眼中幽光一闪而过,“加个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