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有没有人全心全意地信赖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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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你了，灵幻大师。”说完这话，那中年妇女满脸忐忑地退出了房间。
灵幻单手插兜，环顾了一下这间阴暗的小屋。
窗户紧闭，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的灯光下灰尘的浮动清晰可见。凌乱的杂物堆放在四周，只给人一些能周转的空间。
“我看这种地方，其实奇怪动静的来源反而更可能是老鼠之类的，”灵幻踢了下脚边的可乐瓶，叮当猫似的掏出了一袋老鼠药，一边洒向四周一边询问，“怎么样小酒窝，这里有灵吗？”
小酒窝抱胸：“不仅有，他还对你踢了他的可乐瓶非常生气。”
灵幻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忽然感到背后一凉，僵着身子一点点往后看。
一个脸上有着奇怪印子的男性幽灵满脸怨念地盯着他。
“我好恨啊。”那幽灵说道，“你竟敢踢翻我最爱的可乐瓶！”
灵幻皱眉：“即便是灵也要讲道理，自己的东西就要收好放好，哪有在房间中间摆着的，你这不是碰瓷吗？”
“分明是你故意踢的！”
“好吧，我故意的。”灵幻伸手把那可乐瓶捡了回来，放在原处，“那我现在给它放回来了。”
本来暴怒的幽灵硬生生地被卡了一半的怒气值，房间里的箱子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动，终于还是没飞起来。幽灵绕着那可乐瓶转了一圈，震惊：“你怎么放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都说了自己的东西要收好，放在中间真的很奇怪啊。”灵幻叹气，拍了拍手道，“好了，这家夫妻说，只要走进这个房间，就好像进了冰窖一样冻人，他们搬进来的取暖设备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坏掉，同时还时不时有奇怪的声音。”
他看向有些慌张的幽灵：“我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你已经严重影响了别人的生活，这么说来我除掉你是没有问题的。”
幽灵的目光在灵幻和小酒窝之间游移了一会，嘴张张合合，什么也没说出来，豆大的泪珠就先哗啦啦地往下掉。
“我好命苦啊——”幽灵哀嚎，“我原先是住在这屋里的，平时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也不出门，再也没有比我还无害的了！结果呢，炸鸡配的可乐居然不加冰！”
幽灵愤怒：“不加冰的可乐还能叫可乐吗！它已经失去了灵魂！”
小酒窝黑线：“区别好像不是很大吧……”
灵幻原先正赞同地点头，听到这话立刻朝小酒窝摆了摆手：“你这是没把握住汽水的精髓，小酒窝。”
幽灵一听自己的观点得到了认可，双眼仿佛放出了光，急急地继续补充道：
“所以我就去冰箱那取冰块儿，脱模的时候没注意，滚了大半的冰块，我在捡的时候踩着个冰块，砰！摔了！”幽灵指着自己的脸上可疑的红印，“摔在了可乐瓶上死了！怎么会有人因为冰块滑倒摔死了，太荒谬太可笑了！”
幽灵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好命苦啊——没有人比我还惨了——”
“这倒不会，”灵幻摸了摸下巴，想起了什么似的锤了一下手心，“我曾经处理过的除灵事务里，有一个因为被蟑螂吓到撞上天花板死掉的人，还有一群因为开摩托车碾到香蕉皮结果发生车祸的飙车党呢。”
幽灵震惊。
幽灵不难过了。
幽灵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直接把我溶解掉吗？”
灵幻一愣，“以前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要把你溶解了。”不顾幽灵被吓到花容失色，他沉默了一会，像是想到了谁，脸上荡开掩饰不住的笑意，“不过我徒弟他不这么做，他愿意去听灵的声音和心愿，真的是……”
他想了想，说道：“善良而正直。”
“徒弟都这么坚持，师父可不好不这么做啊。”他感叹道，对着幽灵比了个帅气的手势，“所以你有什么心愿，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完成。”
幽灵感动得两眼汪汪，双手合十，许愿道：“我想再喝一次冰镇的汽水，可以吗？”
灵幻有些吃惊：“这么简单的愿望吗？”
他原先想下楼买一瓶，不过推开门时就被中年妇女堵在了门口，紧张地询问情况，于是用他常有的云淡风轻的姿态表示恶灵就快被解决，不过他需要冰镇汽水来恢复自己的灵能力。凑巧的是，中年妇女家里正好冰了几瓶可乐，于是主动提供给了灵幻。
“是这个感觉，是这个味道！”幽灵透明的手环住了可乐瓶，尽管喝不了，但他仿佛抱住了世界，笑得幸福。
“谢谢你。”幽灵的声音飘忽，最后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消散轻轻落下。
“唔，不是很冷了。”灵幻说，“其实对于夏天来说，这个温度倒是挺舒适的。”
“那是因为那只灵没有动用自己的能量，否则温度还会再更低一些。”小酒窝解释。
“不过本大爷没想到，你三言两语就把恶灵说服了，应该说，不愧是欺诈师吗？”它有些吃惊和怀疑，“本大爷都做好了要打架的准备。”
“因为灵生前也是人啊。”灵幻伸了个腰，轻松道，“走吧，回相谈所去。”
他突然感到裤脚有一丝异动，于是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一只两指宽的蟑螂正趴在他的鞋上，跃跃欲试地往上爬。
“啊！！！！！！！！”
……
“事情就是这样子。”小酒窝摊手，“他惨叫一声，同时以一种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飞快地爬上了那边叠起来的箱子上，怎样都不肯下来，所以我让他给你打了电话。”
“不要说我坏话，小酒窝！”灵幻眼下犹有泪痕，声音依旧中气十足，“mob！那只蟑螂刚被恶灵附身过，力量还很强大，你对付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啊！！它会飞！！”
“好的，师父，”茂夫伸手用灵能力控制住了飞起来的蟑螂，“您小心一点，别摔下来了。”
说着，茂夫往四周地上看了看，果然看到一袋灭鼠药和一瓶杀虫剂。
熟练地喷了喷药，确定蟑螂死掉后，茂夫抬头对箱子上瑟瑟发抖的灵幻说：“师父，可以下来了。”
灵幻眯着眼往下看了看，见那蟑螂确实不动弹了，瞬间精神了许多，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一边念叨：“mob，做的不错……我只是很少对付这么小的怪物蟑螂，不是什么害怕虫子……唔！”
贴着墙放的箱子在向上爬时是更贴近墙面，而向下爬时便逐渐向外倾斜，最终从中间滑落、崩塌。
灵幻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只闪过“完了，不会摔折吧”，就听见茂夫喊了一声“小心”，他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宽厚、结实的胸膛。他愣愣地想道。
他有些发懵地看着茂夫的侧脸，视线从分明的喉结划过，看向了茂夫长开了的显得英挺的五官，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的小孩，长大了。
灵幻分不清此时剧烈的心跳是因为突然摔倒的惊吓，又或是别的什么别的因素，但他已经习惯忽略自己的感受，故作镇定地用手绕过茂夫的肩膀，拍了两下：“一定是怪物蟑螂临死前的诅咒，干得漂亮，mob。”
茂夫皱着眉头，边用灵能力将悬浮在空中的箱子一一放了回去，一边说：“师父，我已经叮嘱过您要小心了。”
“咳……啊……这个嘛……不重吗，先让我下来。”灵幻尴尬地咳了一声，一时间想不到辩驳的话语，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还好，师父您不怎么重的。”茂夫微微俯身，护着灵幻站好。
“走了走了。”小酒窝幽幽地从他们面前飘过，“赶紧和这家人说委托完成了，回相谈所去。”
“咳，嗯…对，小酒窝说得没错。”灵幻感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有所缓和，微微舒了口气，本来想摸摸茂夫的头，却迟滞地意识到面前的徒弟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他只能拍拍茂夫的胳膊，说道：“mob今天做的不错，一会买冰淇淋，怎么样？”
“好。”
不过委托的提交没有那么顺利。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对于妻子请回来的所谓的“大师”颇不信任，说着“这些神神叨叨的大师一听就是骗人的”，拒绝支付委托的报酬。
“你有什么证据你把恶灵除掉了吗？我们家根本没有这玩意！你就只是洒了洒药就要我给钱？骗子吧！”男人刻薄地说道，一边推搡着二人出门。
“不是这样的，师父他确实除了恶灵……”茂夫辩解着。
“算了，mob。”灵幻的视线从一旁那个沉默不语的中年妇女身上划过，牵住茂夫的手，“我们走。”
灵幻走的很快，一直到下了楼走到街上速度才有所放缓。
“师父，您为什么不辩解一下？明明您完成委托了啊。”
“没关系的，茂夫，至少事情是解决了。”灵幻安慰道，尽管在他心里那充满质疑的眼神不断在徘徊。
没关系的。他对自己说。你受到的质疑还少吗？辞职的那一刻，离开家面对父母的反对的时候，开相谈所迎接顾客的时候……从他把谎言当做面具，将欺诈作为手段，他就应该习惯了面对人们形形色色质疑的目光才对。
“走吧，我们去吃冰淇淋。”他笑着说道。
“可是，师父您确实除掉恶灵了，您应当得到报酬才是。”茂夫并不赞同。
“我没有灵能力，你知道的，mob，我其实没法除灵的。”灵幻说着，回头去牵站在原地不动的茂夫，却看到徒弟的眼睛。
茂夫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坚定，充满信任，仿佛他眼里的这个人，值得他无条件信赖。
灵幻好像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本来微微和缓的心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但是师父做到了，不管您有没有灵能力。”茂夫后退一步，“抱歉，师父，请等我一下。”
灵幻看着茂夫上楼的身影，一点一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感动哭了？”小酒窝一贯地毒舌。
出乎它的意料，灵幻回答了。
“……嗯。”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是茂夫刚刚充满信任的眼神如同太阳一般灼伤了他，即便是闭眼他都能回想起那双眼睛的光彩。
怎么会有人，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
怎么会有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感受着仿佛要跳出胸膛的心跳，悲哀地想到：
他完了。
他将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有没有人全心全意地信赖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