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之歌》日飞与树

3、三

　　罗小琥来到“极乐世界”的时候，看见铁门微微敞开，心想看来是有人先到了。
　　在黑暗的楼梯上慢慢的摸索的墙壁走，然后没有预兆的，一个好听的女声传进她的耳中。
　　“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的脚步停住，依稀辨别出这是昨天那个美丽的让人自惭形愧的键盘手约瑟芬的声音。
　　“什么？”杜飞染也在。
　　“乐队啊，接下来打算怎么发展呢？”
　　“顺其自然。”杜飞染的声音有些玩世不恭。
　　“已经高三了，难道不继续求学也无所谓么？”
　　“如果你想退出，我不会阻拦你。”
　　“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约瑟扶着急辩解，“我只是……担心……你和家里不好交代。”
　　“那些事，不是你该担心的吧？”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你明知……”她的声音消逝在一阵唏索之声中，借着昏暗的灯光，罗小琥看见地上那纠缠在一起的倒影。
　　原来……他们是一对。
　　她咬住嘴唇，不知为何心里感到一直酸楚。
　　突然之间，约瑟芬发出一声惊叫，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分开了。
　　“染，你不再喜欢我了么……”她低声问。
　　“约瑟芬，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
　　“为什么要推开我……”她的声音里带有叫人难以抗拒的柔情，“以前……我们不是一直很好的么……”
　　“我很喜欢你，可是不是那样的喜欢的，你应该知道的。”杜飞染那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冷漠。
　　“我不知道……”她哭泣起来，“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只能到此为止了，约瑟芬，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是因为她么？”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是因为你新找来的那个主唱么？”
　　突然听到她说起自己，罗小琥的心跳猛然的加速起来，不明所以的紧张，她不知道为什么约瑟芬会想到她，她和杜飞染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关系，甚至在半个月之前，连一句交谈也未曾有过。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心里难受，当她看见杜飞染与约瑟扶在一起的时候，竟然是觉得难受的。
　　“和她没有关系。”杜飞染的声音响起。
　　一句话，让罗小琥紧绷着心骤然的松懈，然后又莫名的惆怅起来。
　　“我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杜飞染悠然的说。
　　“可是你昨天看她的眼神与往常不一样。”约瑟芬幽幽道：“也许是我想多了……”
　　“那个家伙，是个很单纯的人。”他缓缓的说，“脑子一根筋到底，在学校里又总是受到别人的欺负，怎么说呢，总之看到她就很想骂她是白痴，但又忍不住想要帮她。”
　　原来，他是这样看自己的。罗小琥靠在暗处的墙壁上，听着他的话。
　　“然而，当她一唱歌，整个世界都变了，那时的她不再是平时的她。总觉得那家伙的歌声有着叫人沉迷的力量。”
　　“染……”约瑟芬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你知道么，你说起她的时候，满脸都是光彩……，或者说，这就是喜欢？”
　　“或许吧。”他淡淡回答说，“那就喜欢吧。”
　　罗小琥刹时怔住，或许……是喜欢……
　　大脑顿时无法思维，他竟然这样回答……
　　好象一切都乱了，她咬住唇，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的变化。好象就这样突兀的进入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兴奋，紧张，不安，欣喜，憧憬错乱的交替在一起。一夜之间，她有了自己的乐队，有了让她满足到晕倒的队友，最重要的是，给她带来这一切的全是他——这个叫杜飞染的神气少年。他神秘又邋遢，可有时候却有完美的让她离不开眼。他与学校里所有的学生都不一样，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懒散，傲慢，又喜欢作弄他，可却又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帮助她拉她一把。他才华横溢，弹的吉他如梦如幻，又会写如此优美而伤感的曲子。总之，他的一切都像是一个谜，除了知道他叫杜飞染，除了知道他的乐队，她对他一无所知。
　　就只这样一个奇特的男生，她竟然亲口听见他说喜欢他……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的好快，为什么……自己在此刻会觉得快乐呢，那种混杂着不安和矛盾的快乐之感让她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
　　难道说……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

　　靠在墙壁上，满脑子的混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铁门口郭大少已经和别的成员走了进来。
　　郭大少看到愣在这里的罗小琥，猛拍一下她的背，爽朗笑道：“小罗，发什么鸟呆呢，还不进去？”
　　他的声音惊动了在地下室的杜飞染和约瑟芬，两人探出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众人。
　　杜飞染的目光停留在罗小琥的脸上，她看不见他的眼，却感受到了他如炬的目光，带有几分探索，几分好奇，还有一些灼热。
　　她被他看的垂下头，心里如小鹿在乱撞。
　　“什么时候来了。”杜飞染不经意的问。
　　“才刚来……”她喃喃的答，抬头却又撞见约瑟芬那双如水的双眸。
　　“怎么不进来？”他让开一条道，让他们走进来，又若无其实的问。
　　“正要进来。”她索性皮厚到底。

　　接下的排练顺利至极，乐队成员的技术都没得话说，配合也相当默契，罗小琥的演唱部分完全让人感觉不出是个融合了一天的新主唱。
　　唱着杜飞染写的那些曲子，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的沉醉在其中。
　　他的才华让她钦佩，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未涉世事的少年能将乐曲写的如此哀宛忧伤。
　　唯一的可惜之处便是没有歌词，若是配上合适的歌词，那真是完美无暇了。
　　“对了，乐队叫什么名字？”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还没有名字。”杜飞染托着下巴靠在墙边，“不如你想一个。”
　　或许是灯光太凄迷，她总觉得他的眼里有说出出的暧昧。
　　“诶？”她反问一声，突然看见约瑟芬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那个……”她喃喃自语，突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古怪极了。
　　“还是叫‘极乐世界’的好。”约瑟芬的声音响起。
　　“对，对，这个名字不错。”罗小琥急忙附和，天知道她只想快点岔开这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诡异气氛。
　　杜飞染不说话，既不同意，也不否决，只是低下身子来收拾地上的接线。
　　一跟跟的电线纠缠在一起，理不清，越理越烦乱，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深深叹口气，挥去心中的压抑，罗小琥道：“那么多线，这里真像盘丝洞呢。”
　　杜飞染的眼睛一亮，笑了起来说，“盘丝洞，好名字，就叫这个名字了。”
　　罗小琥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约瑟芬蓦的站起来，轻声道：“我先走了。”
　　美丽娇小的声音消失在铁门口，没有一丝留恋。
　　“这家伙，今天有点奇怪呢。”郭大少喃喃道。
　　“小杜，你和她说了什么了么？”一头黑色长发的冷漠美男靳天若有所思的看着杜飞染。
　　杜飞染笑了笑，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虽然是在回答他，目光却一直看着罗小琥。
　　靳天沉思片刻，站起身子道：“那么我也先走了。”
　　“喂喂，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啊？”郭大少叫道：“那咱们不聚餐了？”
　　“有人没食欲了。”难得说话的戴峥拿着鼓棒也转身离开。
　　郭大少摸摸耳垂上的耳钉，道：“看来我也得走了。”
　　一时间，10来平方米的空间里只剩下杜飞染与罗小琥。
　　“那个……那么我也走了……”罗小琥抓着书包，转身想溜，却被杜飞染叫住。
　　“你留下。”
　　简单有力的三个字，让她不由的停顿。
　　真讨厌，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摆放在哪里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听他们的说话。
　　“喂，白痴，你在紧张什么啊？”他的声音在声后飘来，充满促狭。
　　“谁……谁紧张了……”她高声反驳，“谁知道与一匹狼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事，真是的…”
　　“拜托，还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像你这样要啥没啥的女人，我还懒得发生什么事呢。”
　　“你！”怒气升起，她转身道：“既然我那么差，干吗还和人家说那种话？”
　　“哪种话？”
　　他的脸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只差0。01公分的距离就要贴上她的脸颊。
　　她一惊，猛的往后倒退一步，谁知一个没站稳，一脚踩在效果器上，眼看着要跌倒，却被他一把拉住。
　　不拉还好，这一拉，她却是严严实实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心跳的声音如此清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叫人快要融化的温柔，她的脸颊绯红，手臂还被他握着，那么有力而男性的气息。
　　“喂……”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蓦然意识到此时两人姿势的暧昧，重重一把推开他，力气之大，竟然硬生生的把他推到墙角。
　　他龇牙咧嘴的叫痛，她的红晕却还未褪去，图一时口舌之快的道：“谁叫你的衣服那么脏，灰都进我嘴里了。”
　　他面脸无奈，半靠在墙壁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说：“过来拉我一把。”
　　“干什么？”
　　“你推的太重了，我好象撞伤了。”
　　“骗鬼啊你。”她白他一眼，转身要走，却听见背后他叫的万分痛苦的样子，心一软，回过身子，一咬牙说：“姓杜的，我就拉你一把，好死不死你自己看着办。”
　　走到他跟前，伸出手。
　　杜飞染伸出右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手指好看的出奇，纤细修长，叫她看的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还未回过神，突然感到身体重重的一沉，他竟然又是狠狠一拉，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连人带包被她压在了墙角。
　　“你又骗我！”恨恨瞪着他。
　　“谁叫你那么好骗？”杜飞染笑着看她，声音里的暧昧与宠溺让她脸红心跳。
　　“谁叫我是白痴。”她别过头不敢看他。
　　“刚才到底听到了多少？”他问。
　　“反正全听到了。”罗小琥别的没什么，皮厚的工夫还是很到家。
　　“那么，也听到了那句话？”他深深看她。
　　“哪句？”她转头对着他亚麻色的长发。
　　“我喜欢你。”
　　毫无预兆的，他突然说。
　　心跳停止。
　　她瞪大眼睛看他。
　　“我喜欢你。”
　　破旧的白织灯一闪一闪，灯光里的他，表情严肃而认真。
　　她完全无法思考，呆呆的看着他，思维的末稍消逝在他的唇里。
　　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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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像在做梦。
　　直到罗小琥走到家门口，依旧分不清那地下室的吻是真还是幻。
　　生平第一个吻，就这样没有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心里却莫明的觉得甜蜜。杜飞染说喜欢她，可是她却忘记问他究竟喜欢她哪一点。
　　迷迷糊糊的打开门，看见玄关处摆放着一双CONVERSE的男式球鞋。
　　“老爸，有客人吗？”拉开嗓子大叫。
　　“小琥。”罗寅走出来，看见罗小琥，冲她笑笑说，“新班主任来家访呢，很好的一个老师哦。”
　　“新班主任？”她蹙眉，走进客厅，看见莫映群正坐在她的房间里，不知看什么看的出神。
　　“莫老师？”她探头进去叫他。
　　莫映群抬头冲她微笑，笑的甚是好看，一张迷倒全校90%女生的脸上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基本上，他是一个好老师，对学生一视同仁，看的出是真心关心学生，只是不知道，倘若当他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之后，是否还会对她笑的这样灿烂呢，她暗暗的想。
　　看见他正手拿着她放在桌子上的“SWEET SPRING”的CD，于是也笑了起来道：“老师也喜欢这个乐队啊？”
　　“恩。”他点点头说，“看到这张唱片，让我想起了很多青春往事呢。”
　　“老师现在也很青春啊。”好阿谀的话，不过事实上她的确这样觉得。
　　他轻笑起来，“看开你真的很喜欢音乐，满房间都是唱片。”
　　“当然了，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歌手。”仰头，有点骄傲。
　　“前几天的比赛，我有去看。”他说，然后看见她一脸的尴尬。
　　“那一次真是丢脸。”罗小琥吐吐舌头。
　　“唱的很好。”莫映群摸摸她的头，“不用觉得丢脸。”
　　“老师今天来是因为我没有去上课么？”
　　“也不全是。“他笑笑，“突然想来看看你的家庭。”
　　果然……
　　“现在看到了，有什么感觉？”
　　“很好的父亲，很好的女儿。”莫映群说，“刚才有和你爸爸聊天，聊了你小时候的事，还有你的梦想。”
　　“老爸肯定说了我很多坏话。”偷偷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美男，撇撇嘴说。
　　“罗小琥。”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真的那么喜欢唱歌么？即使不上课也不会后悔么？”
　　她一愣，随即坚定的点点头，做好了洗脑准备。
　　谁知莫映群竟然点点头，说：“我明白了，那么好好努力吧。”
　　她再次愣住，奇怪道：“老师不是来劝我悬崖勒马的么？”
　　“青春无价，不做自己喜欢的事说不过去呀。”他感慨，“如果有天赋，自然是应该好好发挥的，我从来不觉得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她差诧异的看着他，这一次轮到她感慨了，“莫老师，原来你真不是一个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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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打工的时候，意外的看见杜飞染。
　　难得他没有穿那件脏到发灰的衬衫，随随便便的套着一件映着JOHN LENNON头像的体恤杉。
　　“原来你是在这里打工。”亚麻色的头发在七彩灯光的照耀下，媚惑异常。
　　“你来干吗？”突然看见他，让她的心跳又不规律起来。
　　“想你了。”他笑的半真半假，一手不客气的抓过她面前的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神经。”低咒一声。脸上却不听使唤了红了起来，好在灯光迷离，他看不见她的神色。
　　“喂。”他叫她，“你们这里还需要不需要人来打工的？”
　　“干嘛？”
　　“收容一下我。”
　　她睥睨他，道：“你堂堂一个公子哥儿，还需要到这种地方来当跑堂的？”
　　“谁说我是公子哥儿的？”他反问。
　　“他们都这样说。”她边擦吧台边回答。
　　“他们是谁？”
　　“学校里的那群人喽。”
　　“那他们还说你喜欢那个宋什么的呢。”
　　她脸又是一红，白他一眼说，“这是两码事。”
　　“所以，除了自己别相信任何人。”他深深看她。
　　她心里一紧，只觉得他说这句话的口气意味深长，却又叫她无法反驳。
　　“怎么了？”他眯眼看她脸上的神色变化。
　　她摇摇头，然后问他，“为什么要组乐队呢？”
　　“喜欢。”懒懒散散的两个字。
　　“然后呢？”
　　“然后？”他反问，“然后当然是做自己想做的音乐。”
　　“再然后呢？”
　　“没有了。”他耸耸肩。
　　“没有了？”她看着他，“难道没有想过让更多的人听到你的音乐，喜欢你的音乐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想写出最好的音乐。至于有多少人喜欢，那是别人的事。”
　　她怔怔的看着他，叹口气道：“即使没有人能听到你的歌，只要自己能听到，也会觉得满足么？”
　　“是。”他点头，随意的玩弄着手上酒杯，“音乐不是用来取悦别人耳朵的工具。还记得我说过要超越晏齐么？之所以以他为目标，就是因为那家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只创作忠于自己内心的音乐。”
　　“杜飞染……”她喃喃说，“我发觉我越来越看不透你……”
　　“保持神秘感才是让女孩着迷的诀窍。”他嬉皮笑脸。
　　“如果不以音乐为手段，那么又能靠什么来生存呢？”她低声问他，“不甘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可以又不愿意用自己想做的事来取悦别人，这样不是很矛盾么？”
　　“罗小琥。”他叫她的名字，“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唱歌呢？”
　　“我……”她沉默，然后抬头傲然说，“因为我喜欢。”
　　他笑了起来，“看，你也这么回答不是么？”
　　“如果必要，我会因为音乐而放弃学业，但从此以后，我必须靠音乐为生，我有目标，不满足于自己的歌声只是自己一个人独享，我要让更多的人来分享。”
　　“你想出名？”他眯眼看她。
　　“如果出名是意味着更多人的能听见我的歌声，那么我想是的。”
　　“这就是歌手与创作人的区别了。”他叹口气说，“或许，只是你和我的区别。”
　　她的心中猛然的抽搐，因为他这淡淡的一句话。
　　原来——在他与她之间，竟然有这样大的鸿沟难以逾越。
　　“傻瓜，干嘛一脸死了人送葬的表情？”他轻笑出声，摸摸她的头说，“即使我们的目标不一样，也不能阻碍我们在一起做音乐。”
　　“突然觉得和你比起来，我好象很庸俗……”她轻声说。
　　“真是没办法。”他故作哀伤的叹口气，“明知道你庸俗，我还喜欢你。”
　　“杜飞染……”她抬头看着他轮廓完美的侧脸。
　　“看来我只好努力也让自己变得庸俗了。”他朝她皱皱鼻子，末了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不想取悦别人，但倘若别人喜欢我忠于自己内心而作的音乐，那么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所以我不想刻意出名，并不意味着我拒绝成名。”

　　深巷里告别的时候，他拍拍她的脸颊，走的洒脱。
　　她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的没有转身，直到他消逝不见，她才颓然的靠在墙上，莫明的惆怅起来。
　　喜欢，原来就是那么简单。
　　可眼前的路，却岔道重重，好象一不小心就要背道而驰的感觉。
　　东方的天空里，乌云笼罩明月，深蓝色的天空像一个大的帷幕，将大地整个覆盖在其中。
　　她叹口气，挥去心中那份忧虑，毕竟杜飞染告诉他喜欢她了不是么？
　　未来怎么样，留给时间去担忧吧。
　　她甩甩头，甩去落寞，转身走进喧嚣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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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来临,天气渐凉,“极乐世界”周围的厂房到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沿着地上的积水伸展开的是腐烂了的食物，老鼠们旁若无人的在寻觅着美味，阴暗与嘈杂交错的，是那些站在河边等待客人的廉价妓女。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夹杂着秋风，吹的一阵萧瑟，罗小琥撑着伞，走过那片厂房。几次下来，她已经对这里的环境甚为熟悉，坦然自若的从那些偷情的男女身边走过。
　　夜色已经来临，迷蒙的视线里，是前方那扇古老的铁门。
　　她深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今天的排练要加油。
　　就在此时，一条黑色的人影从铁门里冲出，那人影走的如此匆忙，撞上了站在一旁的罗小琥，却没有说声抱歉，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罗小琥望着那消失的背影，辨认出那是BASS手靳天。
　　靳天一直是那么淡漠的样子，好象对什么都没有脾气，不知为何，刚才看起来却好象颇为愤怒。
　　她心中觉得奇怪，收起伞小心翼翼的走进地下室。
　　杜飞染，戴峥和郭大少3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约瑟芬却不在。
　　看见罗小琥进来，戴峥与郭大少站起身子，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今天不排练了么？”她看着杜飞染。
　　杜飞染抬头看着她，嘴角隐约有血丝。
　　“怎么回事？”她跑到他身边，半跪下身子打量他的脸，“打架了？”
　　“没什么。”他随意的擦去血迹，笑笑说，“肚子饿了，一起去吃饭吧。”
　　“你和靳天打架了？”她拉住他的手。
　　“我不想和他打。”他无奈的耸耸肩。
　　“那么是他打你了？”她盯着他的脸，“是因为约瑟芬？”
　　他一愣，龇牙咧嘴的笑道，“女人的第六感还真是惊人。”
　　“你认真一点。”她瞪着他，“因为他喜欢约瑟芬，而约瑟芬喜欢你？”
　　他摸摸嘴角，不置可否。
　　“天那，你们都那么大的人，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争风吃醋？”她怪叫。
　　他看着她，然后淡淡说，“事实上，是约瑟芬要退出乐队。靳天以为她是因为你才如此选择的，所以那家伙要我在她和你之间作一个选择。”
　　罗小琥愣愣看着他，片刻才喃喃道：“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拒绝选择。”他靠在墙上，懒懒说，“我说我两个都要。”
　　“所以他打了你？”
　　“是。”他耸肩。
　　“还真是任性。”她无奈叹气。
　　“我想那家伙误会我的意思了，作为乐队来说，你和她缺一不可，两个都要只是这个意思。”他淡淡的说。
　　“我明白。”她轻声说，“我当然明白，约瑟芬是一个出色的键盘手，乐队不能没有她。”
　　“真是伤脑筋……”他看着昏暗的灯光，突然笑了起来说，“不过与其在这里烦恼，不如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杜飞染拉着她的手，走进茫茫细雨中，带着她去街边的麻辣烫。扑面而来的香味让她忘却了心中的担忧，暖进胃里的食物差点让她落下泪来，她看着坐在身边似乎没有一丝烦恼痛快饱食的杜飞染，不知为何心中就伤感起来，只是觉得被他握着的手，一直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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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还是作了决定。
　　罗小琥站在“市北女中”门口，她在等待约瑟芬。
　　有些问题，因为她而起，总是需要她来解决的，一连好几次的排练，约瑟芬和靳天都没有来。
　　穿着女校校服的约瑟芬从校门口走出来，看见罗小琥，先是一愣，随即微笑了起来，只是那笑里有太多无奈。
　　“来找我？”她淡淡的问。
　　“能给我点时间么？”

　　夕阳的风，吹拂着约瑟芬的发稍，站在学校操场的秋千边，她转头看着罗小琥，柔声道：“我知道我这次做的太任性。”
　　罗小琥一愣，她本是在犹豫着如何开口，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出要退出乐队这样的话。”她叹口气，“我想，我到底还是个善妒的人。”
　　“约瑟芬……”她看着她好看的恻脸，“你知道靳天为了你和杜飞染打架么？”
　　约瑟芬诧异的转过头，水汪汪的双眸看着罗小琥，“怎么会？”
　　“他要求杜飞染在你我之间作一个选择，而杜飞染却回答他说他两个都要，因为——”她盯着她的眼睛，“乐队不能缺少任何一个。”
　　她一惊，用手捂住嘴。
　　“约瑟芬，你的手真漂亮，生来就注定是要弹琴的吧。”她看着她纤长的手指，赞叹。
　　约瑟芬坐在秋千上，良久不语。
　　“回去排练好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来说什么话，但是乐队真的需要你，如果你不去排练，靳天大概也不会去的吧。”
　　她咬住唇，抬头看着罗小琥，轻声的说，“其实不只是因为妒忌你，你知道么？”
　　罗小琥摇摇头。
　　“因为他……杜飞染……”她叹口气说，“认识他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看不透他。在一起玩乐队，一开始觉得很满足，可是渐渐的渐渐的，就开始迷茫了，因为当乐队的所有人都确定了自己的目标了之后，染……他却好象还是那样晃悠的样子，从来没有想过乐队的将来。问他心里的想法，他也总是不说，真的叫人琢磨不透。”
　　“我明白……”罗小琥喃喃的说。
　　“对于我们来说，以音乐为生是再好不过的，所以大家都在一头热的想着怎么开拓乐队的发展道路的时候，那家伙却会泼冷水，有时候让大家都觉得不知所措……”她幽幽的说，“为了这事，其实大家之前已经有过争吵，但总是不了了之，因为染他真的很有才华，大家的潜意识里大概都觉得，跟着他走总是不会错的。”
　　“然而，担心和犹豫却是无法避免的，尤其……大家都快要高考，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恐慌感一直存在的。我无数次暗暗说服自己，就这样跟着他的方向走吧，不要再犹豫，直到……你的出现……
　　“你出现了后，我所有的不安仿佛瞬间爆发了，我不知道以前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忠于自己的内心，还是因为自己一头热的感情而迷失了方向，我真的不知道……，当看见他对你的态度，他看你的眼神，我的心里……觉得再也无法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所以，我选择逃跑，不再看见，不再听见……”
　　“约瑟芬……”她握住她的手，“我很抱歉，我的出现给你带来了困惑。”
　　“不用抱歉。”她摇摇头，“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的自私……”
　　“约瑟芬，你没有错。”罗小琥坚定道：“这样的困惑也许每一个人都有，包括我，我也曾经矛盾过自己的人生究竟该如何选择，我们都还年少不是么？无法像成人那样的独当一面，也无法在感情面前洒脱自如，但正是这样的年少，让我们有青春的力量，用自己的决定去击碎一切。
　　“乐队之所以在一起，无论大家心中有怎样小小的私心，也无论彼此之间究竟有怎样复杂的感情，但前提一定是大家都热爱着音乐的，有着相同的音乐理念，在音乐里，才是最真实的那个自己不是么？
　　“也许，我们都看不透杜飞染的内心，也许我们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我们只需要知道他是那么那么的热爱着音乐就可以了。他有才华，也有傲气，他不愿意随波逐流，也不愿意把音乐沦为生存赚钱的东西，因为一旦那样，对他来说无比神圣的音乐就会被商业化就会被亵渎，与其这样，我想他大概宁愿永远也不再触碰音乐吧。所以，现在的他无法给大家给乐队任何承诺，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将来会怎么样。”
　　“罗小琥……”约瑟芬怔怔的看着她。
　　“约瑟芬，矛盾犹豫逃避都是可以原谅的。“她笑的眯起眼睛，“就当给迷茫的自己放一个长假，逃避过后，想清楚了一切，然后再重新回到这个团队，大家一起加油。乐队的将来不是杜飞染一个人决定的，那是要靠我们所有的人一起努力的。”
　　“你真的很了解他……”她喃喃道，眼里突然滑落两滴清泪，顺着脸颊，一直流到脚下的泥土里。
　　“不是我了解他。”罗小琥望着天边的夕阳，微笑道：“是因为我也同样的迷茫过。然而最终，音乐的力量还是大过了一切，我会因为杜飞染而迷惑，却也能音乐音乐而清醒。”
　　落日余晖洒在她们的身上，橘色光芒里，约瑟芬看见罗小琥向她伸出手。
　　“回来吧。”她听见她说。
　　她伸出手，牢牢的抓住她的手，然后，不由自主的失声痛哭起来。
　　有时候，青春就是如此奇怪的东西，在无力而又茫然的时候，因为一句话，一双充满支持的手，便能重新又找到前行的方向。
　　虽然，未来的路如此的崎岖，但希望之歌却从来没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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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队的风波总算过去，约瑟芬终于回来排练，靳天和杜飞染的矛盾也解开，没有人再提起这段插曲。
　　罗小琥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是十一月的午后，罗小琥背着谱子逃课来到“极乐世界”，那微启的铁门再次暗示着有人已经来到。
　　漆黑的阶梯吐露着神秘的暗语，她站在门口犹豫，但愿这一次，不要让她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对话。
　　然而，世间的巧合，就是如此奇特。
　　她没有想到，更大的风波就要接踵而至。
　　这一次，无关感情。

　　（本章完）
　　这种题材真是不讨好…………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