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的信仰》栀言Aiyana

34、从此君王不早朝

　　医院布告栏前围了一群医生护士，都在议论纷纷。
　　上面赫然写着：“白芷医生由于不重视本职工作，浪费抢救黄金时间，全院通报批评，记大过。”
　　这一次，EICU极难得的统一了战线。白竹组跟江砚组的也没有互杠，统一起来针对白芷，就连郑晚桑也主动加入。
　　买奶茶，吃宵夜，都不带白芷，就连小护士也都不愿意帮白芷去取检查报告。
　　虽然对于这种行为，江砚觉得就像小学生吵架恼气，非常幼稚，但是挺解气的。
　　不过这个的后果就是一一全科室被韩妈灌了一大通团结就是力量的心灵鸡汤。
　　江砚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自然就去白竹家，小光很高兴，白竹更高兴。
　　从前在休息日也会主动来医院加班，帮某人排忧解难的白医生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现在的白医生，可不就是……“从此君王不早朝”。
　　当然，在敬业的江医生的熏陶下，白竹还是老老实实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每逢周末，小光不用上学，悲催的白小狗却要去上班的时候，白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没事，晚上的时间是我的......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很快，少量的脑出血又重新被吸收了，病灶也逐渐消失。
　　楠楠出院那天，只有冯素娟一人在。
　　“我决定要离婚了。
　　她语气平淡，看向叶菁菁，
　　“真的很谢谢你，不仅治好了楠楠的病，也治好了我。”
　　叶菁菁微微一点点头，然后目送着母子二人转身离开。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向她挥了挥8月艳阳天，太阳炙烤着树上的叶子，都翻卷了起来，有些发黄，看上去焉焉的。
　　医院的保安大爷拿着水管，朝那缺了水的大树喷洒着。晶莹的水珠落在叶子上，仿佛在那一刻，叶子一下子鲜活了起来。从办公室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水珠划过天空，隐隐约约有彩虹的样子。
　　江澄和他的父母在手术结束了一个星期之后，便又回了美国。夫妻二人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女儿。
　　林夕私下里偷偷跟叶菁菁说话：
　　“我觉得江医生跟她妈妈不怎么像啊，不过跟她爸倒还是有几分像的。
　　“别怀疑了，肯定亲生的。你看看江澄吧，跟他姐除了性别不一样，那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颜值，真的是祖传的。
　　“我还挺想知道他们父母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子……”
　　忙碌的一天在抢救和手术中溜走。在这个世上，似乎每天每一刻都会有灾难在发生着，甚至几乎每一分钟就会有一个鲜活的生命逝去。
　　死神总是冷漠无情的履行着自己应尽的职务，而在这世界上能与之相抗的，是在人胸膛中不断跳动的心，更是家属和医生们对在死亡线上徘徊患者的呼唤。
　　到了夜里，在家这么一个温暖的港湾处，紧绷的神经却能完全的放松下来，像是温度刚好的洗澡水，恰到好处的将它浸润，恢复到之前的弹力状态。
　　“老婆。"
　　江砚坐在床上看书，还是那一本和她一起去过阿富汗、索马里的《新月集》，她又一次走近泰戈尔那如诗如画的世界......
　　"The world does not leak because death is not a crack。 (世界不会流失，因为死亡不是一个铸隙。）
　　她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若有似无，轻轻的，并没有惊扰到窗外的月色。
　　看得正入迷时，灯却突然关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眼睛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暗度，光明一下子消失，让江砚愣在那。
　　停电了？
　　她刚想起身，却被一个人按住，整个人靠到了床那软软的靠背上。
　　白竹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黑暗里，一切都变得安静。视觉的感官被切断，听觉和触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白竹轻轻咬咬她的耳垂，声音中带了磁性，听得人心痒痒。
　　“后天去领证吧……”
　　江砚点点头，才想起，在黑暗里白竹可能看不见，刚想开口回答，却感受到白竹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停顿了一下，轻轻按了按，然后划过她的脸庞。
　　柔软的触感，让她全身都战栗了一下。
　　白竹的气息仿佛离远了一些，像是在黑暗里凝视着她。江砚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着碰上了他高挺的鼻梁。
　　面前的人却突然向前凑近了些，江砚的心跳猛的一滞，然后加快，呼吸缠绕着呼吸，鼻尖仿佛都已经碰到了一起，最后，一个吻轻柔的落下......
　　在白竹放开她的那一刻，江砚没有再犹豫，翻身向他扑过去......
　　云层遮住了月亮的光辉，窗外渐渐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幕里，景物若隐若现......
　　卧室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小小的一盏，橙黄色的光温柔的的铺满整个房间。
　　江砚的发丝有些凌乱，躲进了白竹的怀里......
　　半夜，从妇产科转来了一位病人。
　　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的孕妇，3天前因心绞痛入院，先去了心外科，又转去妇产科。最后，又被转到了EICU。
　　“真对不起啊，我们科室床位满了，借你们科室床位一下。
　　妇产科主任是拎着咖啡来的，叶菁菁当面没说什么，但人家前脚刚走，她就忍不住吐槽：
　　“妇产就这么怕事啊！说得和我们EICU整天闲得发慌一样，一共就那么几个床位，还都是危重症。他们肯定是怕影响科室治愈率。
　　徐遇“既得之，则喝之”，悠然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指不定是挺棘手的呢，反正我们EICU每次都是医患纠分的一线受害者。
　　等患者送来，众人才发现，的确棘手。
　　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孕三十周，心脏病不属于高危，但发作起来也容易危及生命。但更棘手的，却是患者家属。
　　患者丈夫在菜场卖菜，一天有一半时间不在，而他们的12岁大儿子，是来自星星的孩十二岁的男孩，个子已快有他母亲高，但还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他皮肤白暂，一头黑发略有些卷曲，一双棕黑色的眼睛干净的如同从来没有沾染过尘埃。
　　他总是安静地在床边坐着，垂着头，旁若无人地拨弄手中的一个小狗玩偶，仿佛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有时又会抬起头，不知看向哪里，目光散散的。
　　但他会画画，抓着笔，在白纸上涂抹。那是旁人看不懂的线条，可就是这让人看不懂的线条，组合在一起，又是让人震撼的视觉冲击。
　　床上的母亲总是静静地看着儿子。
　　“他是……”
　　林夕来送药时忍不住问。
　　“孤独症，也是自闭症。”
　　温儒敏看着儿子，眼底俱是笑意，却又夹杂了一丝苦涩，像是在感慨。“十二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他主动喊我妈妈。我想，我和孩子他爸也不能永远陪着他，现在又怀上一个，就生吧，将来也好有个照应。我的小黎明也许不应该来到地球上的......”
　　床边的黎明此时怔怔地看着林夕手中的药瓶，过了一会儿，又低下头。
　　林夕离开前，看到他手中的画纸上是大面积的墨黑色，杂乱的黑色之间，却又有红色和黄色交错，仿佛要冲破黑暗。
　　妇产科和心外在上午会诊。
　　“患者的血管狭窄比较明显，本来是不建议妊娠的，容易在孕晚期出现血管痉挛的情况。
　　“孕妇的血容量在32~34周时可能会达到最高峰，继续待产，有可能会引起心脏病发作。”
　　最终，为了避免出现严重的围产期心脏病，决定在三十四周时剖宫产。
　　“医生，如果提前进行剖宫产，孩子会有问题吗？”
　　温儒敏得知这个消息时有些担心，
　　“这么早，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个方案对孩子可能会有一定影响，但是可以尽可能的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叶菁菁拿着一份资料，准备去找患者家属签字。
　　“那我觉得……我现在这个心脏病也不是很严重，能不能就等到孩子足月了再生……”“不行，那样风险太大，孕晚期的充血可能会导致你的心脏负荷过大，引发心脏病。本来你这个情况是不建议怀孕妊娠的。
　　温如敏垂下的头，手轻轻放在隆起的腹部：
　　“但是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不要像黎明一样再遭罪了。
　　太阳落山，又经过了一个夜晚的沉淀后再次升起，暖黄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照到床上。
　　又是新的一天。
　　白竹先醒了。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江砚，如小猫一样温顺事巧，他宠溺的笑笑，勾勾她的鼻尖：
　　“起来了。
　　江砚动了动，不情不愿把眼睛睁开一条“我昨晚都没睡好，再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说着，又往被子深处钻门钻，蒙住脑袋，最后几个字说的闷闷的。
　　果然，能让一个高傲清冷，不近红尘的女孩子撒娇的玄学，只有甜食跟赖床这两件白竹俯下身，拉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蹭了蹭她的鼻尖，弄得江砚又用被子把头整个蒙住。
　　“我先去做早饭，吃完就去领证。
　　一听这话，江砚立马坐了起来。
　　“那我还要化淡妆，选衣服……”
　　“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飞机盒，打开，里面是两件白衬衫，领口处用红线绣了爱心，还绣上了两人名字的首字母。
　　“定制的？”
　　“嗯，我早就计划好了，领完证，就去选婚纱。”
　　“老爸，也带我去吧。”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小光站在门口，期盼的看着两人。
　　“好。”
　　白竹刚想拒绝，不料江砚却答应了，那只能都听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