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字的信仰》栀言Aiyana

31、有人不会在意你的生死，但我会

　　叶菁菁来到接诊室，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之前来过的那个女人。
　　女人额角处破了皮，有血珠渗出来，袖子挽着，胳膊上一道明显的淤青，还有些发紫。叶菁菁看了眼病历本：
　　“冯素娟是吧？”
　　女人点点头。
　　叶菁菁坐下，打开电脑，填起基本信息，边填边问：
　　“伤怎么来的？”
　　冯素娟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支吾道：“下楼梯不小心……碰着了。”
　　叶菁菁抬头，仔细检查了她的伤，语气中有一丝不悦：
　　“磕伤可不是这样，你骗不了医生。”
　　她用棉签沾上碘伏，擦拭着伤口，
　　“你老公打你了？”
　　冯素娟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急切的解释：“医生，没有，我老公对我很好的，真的不怪他。
　　“你不用紧张，我们尊重患者，也保护患者隐私，但我想提醒你，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女人首先是个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附属品。
　　当听到“家暴”一词时，冯素娟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强装淡定地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拿着这个单子去取药，到时候一天在淤青和伤口处涂两次，小心不要碰水。
　　临走之前，冯素娟转头，向叶菁菁道：“医生，你还没有孩子吧？你不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她拎着药，走出医院。
　　“叶医生！”
　　陈柯找了过来，因奔跑有点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
　　叶菁菁脑海中顿时划过了N种可能，又有抢救了？韩妈要开紧急大会了？被患者投诉了？
　　“我想请你吃个饭。
　　叶菁菁被这句话弄得一愣一愣，听清楚后翻了个白眼：
　　“陈柯，你烦不烦？一天天都跟着我。
　　“不是，叶菁菁，我下个月可能就要走陈柯有点失落。叶菁菩听到他直呼她的名字时却挑了挑眉，却也没纠正。
　　“我父母认为我不适合在国内，让我再去其它地方试着参与科研，可能会出国。
　　“嗯，搞科研挺适合你的，你是典型的理论知识丰富，临床经验不足。
　　“所以我想请你吃个饭。”
　　又绕回了吃饭这个话题上。
　　叶菁菁用酒精消了消毒，洗了个手，然后看了眼手表：
　　“刚六点半，就今晚吧，去食堂。
　　“你答应了？”
　　陈柯惊讶。惊讶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吃食堂算什么请客吃饭，顶多是帮刷饭卡。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反正根本目的达到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食堂的僻静一角，两人相对而坐，陈柯点了三菜一汤，他有点拘紧地握着筷子：“下个星期三。”
　　停了一下，犹豫着道，
　　“你会想我的，对吧？”
　　叶菁菁差点呛到，喝了一大口汤，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没事吧？就换个地方上班，搞什么生离死别？都是同事，还能怎么样，和你一起走人？”
　　她把“同事”两个字咬得很重，似是刻意强调，又似无意而为，
　　“陈柯，在医院里你并不重要，我也是，医院离了一个人照常运转，但永远都有人在这儿。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你会成为一名好医生的。"
　　陈柯不敢再看她，低头大口大口吃着米饭，心中一半凉得彻骨，一半又热得发烫，不知为何，鼻头涩涩的。
　　过顿饭是沉默的，也在沉默中结束了。
　　树上的蝉随着最后一抹日光的消逝隐入夜色，天地间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一下子寂静下来。所有的蝉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第二天的到来，等待在太阳升起后的忘情合唱，不过现在它们都静默着。
　　人生就是这样，要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华。
　　但大多数人根本不甘于寂寞，例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徐遇。
　　徐医生现在寂寞着，很郁闷。
　　林夕已经一整天没理他了！
　　“闺女啊，上次你带回来的男朋友不错啊。我和你爸都挺满意的，你看要不再让他上咱家一趟，上次急怎忙忙都没好好聊聊天。
　　林妈的电话来了，林夕生无可恋：
　　“妈，徐遇他忙着呢，没空啊，我们又不是同一天休息。
　　“哎呦，饭总是要吃的嘛，你看看能不能调一下，就吃顿饭。
　　林夕不知该说什么了，碰巧徐遇刚好过来，干脆把手机塞给他。
　　“你说吧，没空。”
　　徐遇一怔，然后从善如流的拿过手机：.......
　　整个办公室静了下来，好几道目光齐齐汇聚在两人身上。
　　“要去吃饭吗？有空……”
　　“你闭嘴！
　　才回过神来的林夕上来抢手机，
　　“啊，小徐，你刚叫我什么？”
　　“妈，你听错了。我有事先挂了！”林夕踞着脚，终于把手机从猪队友手中抢了回来，狠狠按下了挂断。
　　“对不住，刚刚代入感太强了。
　　徐遇冠冕堂皇的道歉，
　　“作为补偿，我送你一样东西。
　　“不要！”
　　林夕愤愤然。
　　“真的？连这么大一份礼都不要？
　　“什么？”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你还算个东西……”
　　林夕好气，这种没有分寸又把低俗当浪漫的人好讨厌啊。话没说完，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却立马出来了。
　　“别哭啊，一哭这妆就花了。”
　　徐遇边说边给办公室里的人使眼色。
　　周围的几个吃瓜群众立马开溜。
　　“小夕，我郑重的向你道歉，可能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他郑重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真的很爱你。”
　　“我不信。”
　　林夕倔强的转过头，声音中竟然有几分委屈。
　　“你知道吗？我偷偷的碰了你一下，你却像那蒲公英一样整个的绽放，满山遍野，从此，我的心里都是你。”
　　林夕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里一时间静的恰到好处。
　　“我爱你，我的小蒲公英。
　　江砚是被痛醒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却又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上爬，像一把又一把的钝刀子在关节处摩擦，疼得她抑制不住的颤抖，想要动弹却又动弹不得。
　　“白竹……”
　　她细碎的叫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痛苦。
　　挺过术后排异就好了，江砚告诉自己。清髓，手术，呼吸衰竭，她都挺过来了，她必须活着。
　　“白竹呢？
　　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说出了这句话。“江医生，白医生去开会了。”
　　护士过来打了第2针，回答她。
　　江砚点点头，额头的细发却已被冷汗打湿。
　　会议室--
　　“这是从北京医院来交流的医生，叫白芷，大家欢迎。
　　徐遇碰碰白竹的胳膊，压低声音。
　　“看看，又来个空降。
　　“听说今天你把林护士惹哭了？厉害，欲擒故纵？
　　“那至少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了。你说这个新来的......”
　　“闭嘴！
　　“你们俩名字可真是绝配，两根草。
　　“滚！”
　　“好的，白大医生。”
　　会议一结束，白竹便匆匆赶去无菌病房，忽略了白芷一直落在他身上，久久不散的目“你们白医生结婚了吗？”
　　白芷拉住一个小护士，低声问。
　　“还没。”
　　“那就好。”
　　这三个字硬生生把小护士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白芷没再理会，转身就走，没听到小护士的话：
　　“他跟江医生……”
　　白竹走到江砚床边，见她仍醒着，便在床边坐下。
　　“还疼吗？
　　江砚摇摇头。
　　白竹轻轻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他怀里，躺的更舒服些。这一抱才发现，怀中的人是多么的轻，轻到下一刻仿佛就会变成羽毛飞走，他抚上她苍白的小脸......
　　白日里，风急忽起，卷动树叶，沙沙作响，那斑驳的影子被揉碎在明媚的阳光里。人们不会在意被风带下来的一片树叶，但树会在意，因为那是它的一部分。
　　有的人不会在意你的生死，但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