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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你还没嫁给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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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电监护刺耳的响着,如同死亡即将到来前敲响的警钟。显示出来的线条波动的频率变缓,那是心脏每一次跳动过的痕迹,也是生命流淌的痕迹。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煞白,但又沉静的像童话里的睡美人。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脉推注。"
平时已经熟悉到能够脱口而出的语言,现在却变得陌生疏离起来。
血氧浓度还是没上得去,江砚此时已经陷入昏迷。
“已经出现了早期的呼吸衰竭。”
徐遇脱下手套。
“抓紧时间,入仓准备骨髓移植。”白竹的语速很快。
“那万一再衰竭下去呢?”
“江澄明天就能到了,他已经在美国的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已经打了第1针了。我相信她能等得到。
最后的几个字,说出口是如此的艰难。
“我一直相信奇迹,也相信江砚不会离开。”
“行,我立马去安排,越快越好。
入仓之前还有一系列检查,需要剃发。
江砚的头发由于停了一段时间的化疗,又长出来了一些,现在却不得不全部剪掉了。护士小心的将一根毛巾垫到江砚的脖子下面,然后拿起了剪刀。
细微的咔擦声传来,一缕又一缕的头发落到地上,那抹黑色在雪白的瓷砖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白竹别过头去。看着江砚被推进了无菌病房,白竹的心好似被揪住的痛。在这种情况下,最快也要五天才能进行移植。五天是那么的漫长,他不能进去,只能通过视频看到她,这期间如果再出什么意外的话,白竹不敢再往下想了......
江砚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EICU,没有吵吵嚷嚷的患者家属,没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四周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作为一名医生,她第一时间便了解了自己当前的处境应该找到合适的配型了。
护士过来,帮她拨通了视频。
“砚砚!
白竹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戴着氧气面罩,江砚说话的声音很轻。由于早期的呼吸衰竭,她有些气喘,每说完一句话便会停下来。
“白竹,我一定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心……”话没说完,便又剧烈的喘息起来。
白竹看着屏幕中的江砚,苍白的脸似乎又小了一圈,在氧气面罩下显得更加瘦削,却又衬得那如画的眼眸比往常更大了些,像幽深的潭水,里面有一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极缓慢。
“我姐怎么样了?”
第2天凌晨,太阳还没有冲破天际的黑云,将阳光播撒到人间。医院的走廊里,已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白竹正垂着头,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头发都有些凌乱,眼底的黑眼圈严重,听到这声音,他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眨了一下眼睛,像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
“你来了。江砚她已经入仓了,你进不去。”
他又垂下头,仿佛在小声嘀咕着,
“术前的大清髓,多痛啊......”
“姐夫,你首先就要振作啊!我姐只能都托付给你了。
“走吧,你也需要做检查。”
白竹用手抓了抓头发,然后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仿佛在那么一瞬间,从前的傲气全部回到了身上。
“哟,来了个帅哥嘛。
徐遇凑过来,搭上白竹的肩,
“果然啊,他们江家的基因不错呀,还有没有妹子,给我也介绍个呗。
“滚,没事干啊。谁口口声声说一生只爱一个的?”
白竹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拿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检查资料。
“怎么称呼?小江医生?”
“你怎么知道我学医?”
“怎么不知道?江家尽出医学天才,姐弟俩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哦,我姓徐,叫我徐哥就行。
“叫什么徐哥?江老弟,叫蛔虫,草履虫,老徐,随你意。白竹插嘴。
“你好,我姓陈,叫陈柯。
陈医生腼腆的伸出手。
林夕的目光就没有从江澄的脸上移开过
--高智商的年下弟弟耶!
“最近学的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一些问题啊?”
白竹理所应当的将自己放到了长辈的位置江澄一扬下巴,走的比白竹还快:
“嗯,挺好的,前天刚刚收到了曼哈顿大学的实习邀请,但是我觉得纽约大学待的挺好的,不想动了。
白竹:“……”
非常好,关怀无效。
“你爸妈怎么还能沉得住气不来啊?自己家闺女都病成这样了,也太冷血了吧?”
“无所谓了,他们说手术那一天前赶过来。”
江澄无奈的摊摊手,然后将手插进裤兜里,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我姐,我宠着就行,再说不还有姐夫你吗。”
白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初把江澄一见到江砚就要扑上来诉苦吐槽的那一段拍下来,现在再拿出来放。
搞半天,江小弟弟原来是个姐控!
一系列检查做完,打了针已经是下午2点,几乎全院都知道江医生有个高颜值的弟弟,从国外千里迢迢赶回来救自家亲姐了。这是什么?偶像剧照进现实好嘛!
甚至还有个小护士大着胆子跑过来要微信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闹归闹,这病也不是笑一笑就能治好的,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会悄无声息的降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故。
“姐,我来了。”
看到视频里面容消瘦的江砚,江澄的眼睛眨了一下,鼻头就红了,
“明明之前到家里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我没事。”
江砚笑笑。
“你还说没事。”
江澄的眉头皱了起来,
“姐,你就别强撑着了,都这样了。”他将刚刚扎了一针的手臂,凑上了镜头“看看,刚刚扎的针。所以说,姐,你一定好起来。到时候我的细胞到你的身体里面,要是你不听话,我就让它们打你,我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啊。
江砚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声音轻轻“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啊。"
“砚砚,你会好的。”
白竹开口,眼前的视线却早已模糊了。
“哟,白大医生哭了。”
徐遇甩给他一包纸巾。
“才没有。"
白竹将头扭过去,
“那是我流的血。”
徐遇扭头就走:“行行行,我走了,今儿还得去丈母娘家里呢......”
林夕家--
林妈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笑得喜笑颜开,仿佛不是自己的闺女找对象,是她自己找老伴儿。
“徐医生是吧,快请进快请进。
桌上早已摆了一桌子的菜,热气腾腾。
林爸看着明显比自家闺女大好多岁的徐遇,眉头皱了皱,还是拎出了一瓶白酒:“小徐啊,能喝酒吗?跟叔叔喝一杯。”林夕赶紧抢先一步说道。
“能,徐医生特别能喝酒,每个月至少要花大几千在酒上的,对吧。
说完了,推了推徐遇,给他使眼色。
“叔叔阿姨,我其实不喝酒的,也不抽烟。医生嘛,对自己身体健康也比较重视。
林爸有点扫兴的样子,林妈却很满意:“好好好,烟酒这东西最好就别碰。
林夕在后面狠狠掐了徐遇一把,非常想当场扔个刀子过去。
进门前不还说好的好吗?难不成这么不靠谱,当场叛变了?
“来赶紧吃饭,菜早就烧好了,要不然再热一热啊。
林妈又开始忙活了起来,摆筷子,倒果“小徐,你家里面人做什么的?”“阿姨,我家里……”
话还没说完,又被林夕抢答了:
“妈,徐遇家里面都是农民工,在上海租房子的,他现在上下班都要乘公交车呢。"
“啊,这样啊......”
林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表情,“也好,寒门出贵子。
“阿姨,其实我父母都是公务员,收入也属于中等水平,在上海有套房,自己也有车,只是不想太高调,所以在医院才这么说的。”
林夕的五官都快气得扭曲了,咬牙切齿,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徐遇一脚。
徐遇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双手接过杯子,站起身:“叔叔阿姨,我就以果汁代酒,先敬你们一杯。”
林爸林妈都很满意。林夕很生气。这是不是就叫做猪一样的队友?好不容易,饭吃完了。看来要出绝招了。林夕偷偷拿起手机给叶菁菁打字:“差不多了,那家伙叛变,出绝招吧,往狠里面说。”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行,明天记得请我喝奶茶。”
一分钟不到,徐遇的手机响了起来,徐医生还没拿手机,林夕率先抢过来,立马开免“徐医生!”
等一下,说好的妩媚勾人心小妖精的人设呢,改大嫂了?
“你们赶紧回趟医院吧,送来一位癫痫患者,白医生现在还在手术室,没有人,情况有点复杂。”
林夕:“……”
真的栓q了。
林爸林妈先急了:
“是不是有急事赶紧走,赶紧走,赶紧去救人啊,同事都打电话过来了。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很不好意思啊。
徐遇立马起身,利索的拿过沙发上的外套,然后直奔门口,穿好鞋。
“愣着干嘛?你也去啊。
林妈催促林夕。
又是什么情况,还要加班?
林夕生无可恋的被亲妈推出了门外。
“行啊,徐医生。林夕气呼呼地坐到了汽车的副驾驶上,徐遇立马发动汽车,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进门前跟你说好的呢,不需要表现的太礼貌,怎么粗俗怎么来,主要就是让我妈死心,现在倒好,都成了我们家的东床快婿“鄙人不敢当。”
徐遇一脸的严肃,认真的开车,眼底却俱是笑意。
林夕双手交叉,扭头看向窗外,啥也不想说了。
汽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徐遇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眼眸垂下,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什么情况?”
回到医院,立马变成了满级的备战状态。
“男,42岁,患过癫痫,喝醉了,没想到癫痫发作,被送医院来了,当中还心脏停搏过一次,电击两次200焦,已经正常。
叶菁菁把检查报告递给了徐遇,
“但是我觉得光是癫痫,一般不会引起心脏骤停,而且问过患者家属了,平时也没有出现心绞痛或者胸闷的情况,胸部CT的结果也还没出来。
“我去看看。”
徐遇说完,掀开帘子,走近床边。
浓重的酒气,男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面色潮红。
“还好,没撒酒疯。”
叶菁菁扶额,无奈的摇摇头。
“已经发过了,刚刚吐了一地。”
“患者家属呢。
“那家属不知怎的,胳膊上腿上都有几道淤青,还有一道擦痕,去上了点药,还没过来。”
徐遇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小手电,拨开患者的眼皮照了照。
“瞳孔没有异常,脑出血的概率不大。”话刚说完,患者家属来了。
中年女子,面色蜡黄,眼角处已伸出了细细的鱼尾纹,脖子上涂了药,手臂上还缠了纱布。
“他……没事吧?”
女人拉着躲在身后的小男孩,焦急的语气里,却仿佛还有点别样的东西。
“徐医生,叶医生,胸部CT出来了。
护士拿着片子走了过来。
徐遇接过,看了看,然后放下。
“心脏没什么问题,应该是哮喘太严重了。家里平时没有备什么药吗?
女人连忙点头:
“有,今天本来那拿出来给他吃的,一喝醉呀就开始动手打人了,药罐子也摔了......”徐遇上上下下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穿阴了一会儿,然后吩咐一边的护士:
“报警吧。"
“为什么?”
众人都很吃惊。
“你身体上的伤有的应该是之前就有了,是家暴吧?”
女人点点头,又飞快的摇头:
“不是,他平时不会打我,不要报警……”第2天,男人的情况有所好转,下午便出院了,叶菁菁却感到,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几天里,每天都有护士过来检查抽血。大剂量化疗和全身放射治疗,使全身的白血病细胞,正常骨髓造血干细胞以及免疫细胞同归于尽。
因为骨痛和呼吸困难,江砚时而醒来,时而昏迷。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只能依靠输送蛋白质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直到最后,连话也没力气说了,只能静静的躺着,脑海中有过去的一幕幕划过,有索马里的战火,有烟巷的小桥流水,有阿富汗阴沉的天......
躺在无影灯下,麻醉的药效一点一点上来,江砚告诉自己,她要活着......
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蹲在墙角,默默的流下眼五天,如同一个世纪,但他只能站在屏幕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被病痛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希望自己能替她承受,却不能......
江砚,活着,你还没嫁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