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秋》孟苡

1、缘起秋夜

　　第一章
　　已是深秋，晚间戌时夜色便很浓了，屋子里只听见风吹窗棂的细微声响，和轻微的心跳声。
　　睡意尚浅时，一种格格不入的声音闯入了耳，是瓦片在踩踏下发出的声响，来人步调急促但步子轻，可见功夫较高，声音不大，只是距离近了些，所以被捕捉到。
　　慕容湫立即起身，扯过外套披衣上身。只见屋顶有一黑影掠过，不过多想，慕容湫飞身追上黑衣，不一会儿便近了身。眼看被追上，黑衣只得停下与慕容湫交手，打斗中慕容湫乘机将其逼下房，在地面交锋。打斗中慕容湫明显感觉到对方实力比自己强，却留有余力，似乎害怕伤到自己，他虽有疑惑但也不容多想，竟然她有所顾忌那自己便抓住有利条件，想着他慢慢将人诱至临墙，找准时机抬手瞬间掐住咽喉将黑衣摁在墙上。那女子吃痛闭上双眼，但手却没停下，她正欲出拳，慕容湫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摁在墙上，随即他松开脖颈快速抓住另一只手，女孩的手腕纤细，他将两只手一手摁住也不觉吃力，他正想摘下面纱，忽然瞥见女子挂在腰间的木牌，他不觉贴近些想要看清字样，上面刻有一个令字，左上角镌有千凤二字，背面隐约露出一个图纹，慕容湫似乎在哪里见过，没来的及细看，女子捉住疏漏立刻挣脱束缚，慕容湫没有再次追上，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黑影消失。
　　这时慕容湫的侍卫晋华匆匆赶到:“公子，刚刚那人也是奔着信来的，只是被我占了先机，也不知是何目的。”晋华将手中的信件递予慕容湫，疑惑道。
　　“她配有木牌，看图纹应是陛下的人，那位猎鹰的首领——千凤。”慕容湫回答着拆开信件。
　　“猎鹰！那个直接由陛下管辖和发命的暗处组织！难怪，她身手在我之上，若非公子出手估计这信便不在这了。”晋华感叹道，“这信怎么是空白的！”晋华低头看到信件内容惊呼。“看来，他已经察觉自己被盯上了。”慕容湫眉心微蹙，他明白，事情一时无法结束了......
　　皇宫内：
　　“陛下，臣…臣失手了，信件被他人抢了先。”
　　“千凤，你是明白这封信的重要性的，朕特派你亲去，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罢了，你退下吧，朕乏了。”
　　“臣告退。”
　　走出皇宫，许意回想起那时慕容湫贴近她的那一幕：都说丞相消息广泛灵通，如果他认得木牌，也许已经知道到我的身份了。那个劫信的人定也是知晓了刘去叛国通敌的事，去找证据的，会是谁派去的呢？思绪万千，不觉间她已然到了将军府门前。“罢了，以后应该会明了的。”想着许意便敲响了门，“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开门的是她的贴身婢女月兮，“我可担心死了，你这大半夜的干嘛非要自己去买桂花糕呀，都关门了。你要是遇到什么不测，我要怎么办呀！”少女桃腮粉脸，两颊泛光，模样甚是可爱，那双干净灵动的眸子里，盛着些许薄怒，但更多的是担忧和委屈，“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许意笑看着月兮伸手拉她进门。她知道这小丫头平日里与她最亲自是担心她的，她们不是主仆，而且甚似姐妹。许意也觉得自己不对，但有些事情，不知道才会更安全，所以她也只能在心里道歉:对不起...月兮，原谅我骗了你。
　　奔波了一整天，许意刚走到床边就感觉到疲倦从四肢钻到皮肉里，骨髓里，刹那间，肢体和骨骼都软绵绵，轻飘飘的，只有眼皮越来越重，仿佛随时都有睡意袭来，顾不上别的，她脱下衣衫就沉沉的睡去了。
　　漆黑的夜色就像有人将浓墨重重得泼散在苍穹上，星子的微光被遮没，一眼望去了无光彩。昏暗的房间里，许意压紧眉梢，双目紧闭，额头上也蒙盖着一层密密的细珠，她低声喃喃着：“不要，不要，不要！”忽然她猛地惊醒，坐起身喘着粗气，瞳孔微缩，梦魇的场景犹在眼前，恶魔的手死死地抓住她，将她浸在无尽的恐惧之中，拖入深渊里......
　　许意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随即熟练的点上了安神香。这个噩梦缠了她很多年，烙刻在她的灵魂上，锁在记忆深处，无论多少年那一段回忆里的痛苦都未被消磨半分。
　　淡淡的安神香在空气里弥漫，这个夜晚终于安静下来。
　　寅时刚过，人间初醒，飞鸟轻啼。早起的清风送来徐徐凉意，吹散薄疏迷雾方见晨辉破晓。
　　许意走到院中，刚准备出剑，月兮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动作“小姐，你怎么还练剑呢?”月兮匆匆跑来，“今天是重阳节，陛下邀众大臣和其家眷登高，你忘了！”说着便拉起许意的手向房间走去，“我们要快些梳妆了，老爷还在等呢！”“不了，我不喜胭脂水粉，况且我身上这件就挺好的。”许意拉住月兮准备往回走，“不行，小姐，这身衣服太简朴了，我们小姐这么好看，也要穿好看些，不能叫别人比了下去。”月兮一脸认真地看着许意说。许意无奈只好说：“好，可以换，但既是登高便不必太招展。”月兮恹恹地点了点头，许意这才同她前去。
　　一番打扮后，两人就出了府，许时站在马车前，笑着说：“和你娘一样好看。”“爹，我们直接去皇宫吗？”许意避开话题询问道，“安安，你......”许时看着女儿回避的模样，就明白她还没能从往事中走出，他心疼女儿，想要劝慰她，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回答，“直接去季山。”许意点了点头便和月兮上了马车。
　　“小姐，这次登高朝中重臣都回去，到时会有很多女眷前往，你可以与她们交谈交谈，也许还能成为朋友，对了，传闻说丞相大人生和法司大人生的极为俊美，有许多女子倾慕呢!今日也能瞧一瞧。太子殿下好像也生的不错......”马车上月华满脸期待的说着，一刻不停。许意侧眸看着她灿烂的笑，静静地听着。忽然想起：那个人...也在。
　　许家一行人到时，众人已基本抵达，向圣上行礼后，许意便和父亲分开了。“小姐，这么多人，就没一个让你想认识一下吗？”月兮看着独自站在人群外的许意失落地说，许意摇了摇头，她不喜交际，这种场合她一向都不主动参与。月兮早就知道答案了，回想起老爷来前交代的话，让她带小姐去认识一下京城里的适龄男子，看看能不能遇到小姐喜欢的。月兮想了想，挽起许意的手撒娇道:“小姐~那你带我去见见我想认识的人好不好？”许意本想拒绝，但对上月兮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还是答应了。月兮一看计谋得逞，赶忙成热打铁，甜甜笑道：“小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许意叹了一口气，也是拿她没办法。“我想见太子殿下，丞相大人，法司大人，还有......先这三个吧，等会儿我再想想。”月兮期待地看着许意示意她出发，许意也没多想就领着月兮去找人。
　　林子不大，找三个焦点人物就更容易了。200年前康靖帝建立庆朝，授予同他一起建朝的三个兄弟一品官职，并承诺只要其后代科考成绩优异，忠于大庆，官职便可以直接世袭。200年来三家世代贤良，辅佐皇家开创了如今国泰民安的盛世，三家里除了世代从军做将的许家，便是历代为相的慕容家和判录黑白的法司沈家。
　　许意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处女眷们聚集在一块，面朝同一方向，周围各处零散的女子也都有意无意的往那一方向看去，于是便拉着月兮朝那一方向走去，月兮也乐呵呵的跟着。许意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指着哪一方向示意月兮：人在那儿。
　　不远处，三个面容俊朗的男子交谈甚欢，他们年龄相仿，看着关系很好。“小姐，传闻果然不假！难怪那些个女子都想嫁与这三位呢！”月兮笑盈盈地说，“小姐，觉得谁最好看？”许意转过头目光在三人身上游过，最终停留在慕容湫那儿，那人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许意的视线中，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她微愣片刻后立即回头，没有回答。月兮却捕捉到了许意刹那间的神情：看来小姐选了丞相大人呢...想着，她集中目光仔细地观察起那人来。
　　少年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袭蔚蓝色便衣，看着干净雅致，距离有些远，看不细致五官，但能瞧出面容姣好，长在文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自是腹有诗书气质出尘，但是却不像多数文人墨客那般羸弱，倒是身姿挺拔，正如书中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月兮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当真是景星麟凤。”又回头看着许意笑了笑，心想：还挺配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