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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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寂，她于昏暗寝屋内幽然睁眼。
身畔女人绵长的呼吸声落入她耳中，她支起半边身子，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半截胳膊从女人细颈下抽出。
房门推开，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滑出去，循着记忆回到白日里去过的那间屋子。
屋前有人看守，她脚步一转，绕向屋后，推开窗户，翻了进去。
被绑住的四人皆紧闭双目，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
她环顾一圈，最终走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前，缓缓蹲下。
面前的女人旋即睁开双眼，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就压在了她的脖颈上。
韩如期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捆绑她们的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解开。
重获自由，却不离开，不杀她。
她赌对了。
春知晓泰然自若道：“我来和你谈谈。”
刀刃还压在她颈上，她却忽然有一瞬分神。
窗户没合严，有风钻进来，她身上也被吹冷了。
一会回去的时候，不能把寒气带给陆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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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下定决心要除去顾恪道，陆玖有些焦急。
也不知道陆如真和贺怀因何时才能商讨出结果。
而且醒来后发现身侧空空如也，陆玖更烦躁了。
她探出手摸了摸，尚有余温，想来刚离开不久。
陆玖鬼差神使地将自己挪了个位置，残留的气息莫名安抚了她的情绪。
就在此时，屋门忽然被人推开，陆玖顿时心虚地从床上弹起。
时值隆冬，风从掀起的被角灌进来，她当即打了个冷颤。
下一刻，一件厚实的大氅像条毛毯似的裹住她。
春知晓已欺身上前，两只胳膊从她身后探到她身前，为她整理大氅，像个一触即离的怀抱。
陆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安心了，问她：“你去哪了？你身体不好，当心受凉。”
“贺怀因来还东西，我怕吵醒你，才去外面和她说话。”说完，春知晓伸手轻弹了下陆玖的额头，“倒是你，才是真小心受凉。”
“还东西？”陆玖伸长脖子想看清春知晓方才带进来的物件。
春知晓按住她：“先穿衣服，东西一会看也不着急。我去外间等你。”
陆玖依言乖乖收回了望眼欲穿的目光，换好衣服才走到桌前查看。
是之前贺怀因从陆玖身上搜走的物件。
她的银两已经被贺怀因花完了，剩下的物品也没多少，不过一串红绳、一块腰牌、一只荷包。
红绳是她自带的。
腰牌是披着“东家”马甲的韩如期给的，确实是真货。这腰牌赋予陆玖的权限颇大，几乎能让她在永安商号横着走。
陆玖看也没看另外两物一眼，伸手就去拿那只荷包。
荷包边缘起了毛边，一看就是被人常拿在手里抚摸过的。陆玖将荷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这是春知晓送她的。
幸亏完好无损。
陆玖松了口气，想着等有空了一定要找裁缝在自己衣服上缝个又隐蔽，又方便她随时拿取的夹层口袋。
她将荷包小心地放在贴身夹层里，戴好红绳，顺手抓起桌上的腰牌，向外间走去。
见陆玖走近，春知晓将今早得到的消息转告她：“贺怀因说今日她们有事，让我们自便。”
边说边为陆玖递上一杯热茶：“她说寨子里食物有限，你先喝点热的暖暖胃。”
陆玖刚睡醒，大脑还不甚清楚，春知晓将杯沿抵在她唇边，她下意识捧着春知晓的手喝了。
水流顺着喉咙落入胃里，热意传到四肢百骸，陆玖逐渐回神。
她方才做了什么！
耳朵似乎也热起来。陆玖抬头看见春知晓气定神闲地喝水，用的杯子却和自己是同一个。
陆玖不确定地瞥了好几眼。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春知晓似有所觉，偏头向她看来。陆玖当即转过头，假意查看自己手里捏着的腰牌。
身旁的春知晓似乎低笑了一声。
陆玖闭了闭眼。
幻听，都是幻听。
她疯狂转动大脑，企图找到一个可以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目光落在腰牌上，陆玖想起一件要紧事：“既然寨子里食物不多，我们要不要下山买点回来。”
“据说这腰牌在永安商号能任意支取钱财，正好我还没试过。”
想到腰牌是韩如期给的，陆玖磨了磨牙道：“狠狠宰韩如期一笔，让她对你态度那么不好。”
“噗嗤。”这回春知晓是真没忍住笑，她抬手揉了揉陆玖毛茸茸的脑袋。
陆玖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我要帮你出气呢。你站哪边的？”
“嘶。”春知晓作势倒抽一口气，连连讨饶，“当然是你了。”
这还差不多。
见她满意了，春知晓又伸手揉了揉陆玖的脑袋，这回没被拍开。
春知晓揉够了收回手，接上陆玖的话茬：“你说得对。既然陆如真和贺怀因短时间内不能给我们回复，不如我们自己出去转一圈，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下山的路隐蔽复杂，她们想靠自己摸索是不成了，当务之急是找个引路人。
陆玖拉着春知晓在寨子里转悠，见不远处升起炊烟，循着走到一座小院前。
院门半开着，她们走进去，发现这里足有十几人，最小的女童不过七八岁，最大的老妪瞧着至少有六十了，全都围在一口锅前。
快中午了，这是在煮午饭。
院里的人一看见她们，当即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诸位别紧张。我们是陆如真的朋友。”
陆玖伸出胳膊，张开手心，示意自己两手空空，没有恶意。
这些人里有几张面熟的脸孔，陆玖认出来，昨天贺怀因领着这几个姑娘看守韩如期时，她们打过照面。
几人目光相接，那几个姑娘们反应过来，作证陆玖说的是真话。
随即略表歉意地招呼她二人一起吃午饭。
陆玖一看，铁锅里煮着的都是些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菜。一个小姑娘站在锅边，往锅里下着面糊糊。
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姑娘笑着给她介绍：“姐姐，你们来的正好。今天我们有面糊吃——”
她还没说完，就被另个年纪大些的尖脸姑娘捂住嘴。尖脸姑娘不好意思地解释：“让贵人们见笑了。只是寨子里粮食不多，只有这个可以招待。”
“不不不。”陆玖被这话吓得连连摆手，“我们不是什么贵人。你们愿意喊我们一块吃饭，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又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走过来，小声对着尖脸姑娘说：“阿芥，大家都饿得受不了了，今日能不能多煮点。”
阿芥摇头：“大当家带回来的粮食不多，我们必须节省着吃。”
高个子姑娘看了眼陆玖和春知晓，挣扎道：“求你了阿芥，看在贵人们的面子上，多煮点好不好？”
“放心煮吧。”春知晓在一旁开口，“我们今日本就打算下山买粮，不必节省。”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高个子姑娘最是眼疾手快，率先盛了两碗菜糊递给她二人，笑得殷切：“二位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说。”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话匣子不知不觉就打开了。
叫阿芥的姑娘说，寨子里的人，许多都是原先要被家人卖了换粮、被贺怀因带着逃走的。
正因如此，她们虽然可以带陆玖和春知晓下山，却不能陪着进城，以防被家人看见又捉回去。
很心酸的原因，陆玖表示理解。
寨子里的人都饿久了，陆玖知道买粮这事耽误不得，午后便主动提出下山。
高个子姑娘最是踊跃，当即自告奋勇。
阿芥点点头：“行，那就由我和青松给你们引路。”
几人一边赶路一边说话，陆玖逐渐摸出了她们二人的习性。
阿芥沉稳，专注于教她们如何通过一些隐蔽的标识辨认山路。青松机灵，说话的间隙还能及时为她们打掉蛇虫和路障。
如果有机会，她们二人必定都能闯出一片天来。可惜生不逢时，遇上饥荒，又有那样的家人，只能躲在深山里。
陆玖暗叹一声，为她们感到不值。
行至山下，陆玖和春知晓与她们挥手作别，沿着官道向城中进发。
此处距离城里还有一段路，陆玖身体素质好些，倒是不怕。
她悄悄瞥了眼春知晓，有些踌躇。
这人的身子陆玖是知道的，在寨子里就劝她别和自己一起出来遭罪，被春知晓极力拒绝了。
从山上到官道，她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完了。
陆玖看了眼面色微白、额头出汗的春知晓，不忍叹气：“你说你逞什么能啊。”
她走到春知晓身前，半蹲着：“上来吧，我背你。”
一只手抵在陆玖的腰背处，将她推得站直了。
春知晓向她摇头：“真不用，我没那么矫情。”
分明矫情死了。
陆玖见她如此推拒的模样，心中生出火气，转过身面向春知晓，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失重，春知晓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陆玖的脖子。
太近了。
鼻腔里全是陆玖的气息，浓郁的桂子香几乎搅乱了她所有的理智。
耳畔是陆玖轻微的喘息。她很熟悉，她听过无数次。
这是陆玖，是她心心念念的陆玖。
她好想、她好想——
“不行，陆玖，不行。”春知晓挣扎起来，她将下巴搁在陆玖的颈窝里，防止被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
春知晓轻轻在陆玖怀中颤抖：“陆玖，快放我下去。”
“为什么？”
抱春知晓，确实是她冲动之下的决定。
若是放在以前，春知晓不让她抱她也就松手了。
可自从打算除掉顾恪道以后，陆玖想通了许多事。
如今不抱还好，一抱，她就有些舍不得放开。
怀中人搂着自己脖颈的力度又重了些，陆玖忽然洞悉了春知晓的真实想法。
她心情好了起来：“为什么要放开？明明你舍不得。”
说话时的气息喷到春知晓耳朵上，烫得春知晓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她怔忡一瞬，脑海中又闪回无数回忆。
但很快，春知晓就回过神，不再挣扎了：“那你到城门口就把我放下来。”
再远一点，她就真的舍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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