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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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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投映在连接山的水泥路上,指向了山中小镇。
池鱼镇头一家的店铺还在灯光闪烁,不时从里面飘出清香,门顶上的牌子清楚的写着“蓝天·cake”。
“吱呀”一声,厚重又老旧的玻璃门被推开,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有些怀念,她站在这里思绪已经飘远。
“要什么?”穿着围裙埋头揉面团的老人问道,他时不时因为腿上的疼痛而难以站立。
“两块枣糕吧。”她盯着老人的背影回答。
“……。”老人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下,艰难转身,撇了一眼她,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行……,两块钱。”
他将装好的枣糕搁着玻璃柜递给她,在最后一刻突然收回了手,不可置信又有些颤音的问:“小河?”
“爷爷。”尹河轻轻弯了弯嘴角。
“喝水。”蓝新瑜将水杯缓缓放在桌子上,手抖个不停,尹河赶忙接了过来。
“谢谢,栀……姐姐呢?”
“栀子在街上,回来估计要等到晚上了。”
“栀子花开了,又比往年多了不少。”尹河说着抬头透过屋内的帘子看进去,小楼后面,一座山的山头露了出来。
“是啊,去年我又陆陆续续栽了几棵,密密麻麻的。”
“我想去山上看看。”她眼睛闪动着。
“去吧,晚上早点过来,没准正好你姐也回来了。”
“好。”
栀子山上密密麻麻的栀子花,当年退耕还林实行后,那片山头就包给了蓝新瑜,他选择种下栀子花,从一棵、两棵到现在整个山头都是。
雪白的栀子花,清香四溢,风雅别致,橘黄色的日光投射在每一片花瓣上,世间的一切都好像变温暖了。
橘红色的太阳正一点点落下,她坐在高高的山头,光洒在她的画板上,照活了那上面的每一朵栀子花。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阵阵喘息,越来越近。
尹河几乎是画的沉迷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来人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的后背,落日照的若隐若现,她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久,尹河放下画笔,起身,听到轻盈的一声叫喊:“尹河。”那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连尹河自己都搞不清的情感。
尹河慢慢转身:“栀子。”她手中的画板掉落,呆愣的看着来人,心跳声一阵加快。
蓝星穿着一条白色吊带长裙,风将她的面貌吹的更清晰了。她站在那,却好像与周围融为一体了。
“呆瓜,画板掉了。”蓝星走过去,蹲下身子替她捡起来,刚站起身,眼前一黑,就被一把抱住。
“栀子……,你穿的太单薄了。”尹河犹豫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问题。
“我刚才脱的外套,现在太阳下山了,没事的。”
尹河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蓝星突然嘶了一下,尹河连忙松开她,面露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蓝星笑道。
尹河不听她这套话,拽住她的手腕,看到了手臂内侧一个椭圆形的伤疤,鲜红鲜红的,她心一酸转过身,低头不语。
良久,蓝星听到了一声鼻音,她趴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是前两天晒伤的,医生说以后要注意些。”
尹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心情还是格外的沉重。
蓝星笑笑,握住她的手往前走,却被拉了回来。
尹河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包住了蓝星裸露在外的皮肤,又郁闷着怎么将她的眼睛也遮住。
“我自己捂行吗?”蓝星好笑道。
“让我背你吧。”她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对面的人脸颊发烫。
蓝星的身上盖着衣服,她的头埋在尹河的肩窝,尹河身上的气味都是木讷的。
“栀子,”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蓝爸说你回来去了栀子山,你以前最喜欢在山头上画画,我就来了。”蓝星声音闷闷的,她接着说道:“栀子花的花期那么短,它凋谢的时候,你也要走了。”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有约定,每年栀子花开时你都会回来的,对吧?”蓝星笑着说,
“嗯。”
“我会等你的。”
“谢谢你,栀子。”
“笨啊,道什么谢。”她的声音小小的,整个人都恨不得紧贴着尹河。
她嘿嘿一笑道:“你瘦了。”
“有吗?”
“嗯,轻了很多,唔,也可能是我力气变大了。”
蓝星伸出了一只手,尹河感觉到到耳边温热的气息:“试试。”她莞尔一笑,声音如银铃般。
比力气时,他们通常两只手交叉,一攻一守,赢则说明力气大。
尹河轻笑一声,扣在那柔软的手掌心上,牢牢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任凭蓝星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你赢了你力气大。”蓝星喘了口气说。
“我将你锁死了,但我们永远共赢。”尹河摇了摇她的手,嘴角微微上扬。
四年前
“咕噜咕噜”,三轮车在公路上开着,噪音十分大,方圆百里都能听到这别具一格的响声。
“嗡!……嗡!……”手机响个不停,贺救仲都不知道这是车响还是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擦了擦汗水,一看是陌生号码,嘟囔了一句话便挂掉了。
不多时,手机再次“嗡嗡”的响起来。
“他娘的!喂!谁啊?!”
“我是尹南枫。”
“尹南枫……他小声嘟囔着,这谁啊?“不认识!”
“贺济君出车祸了,我知道你现在在东城区,西城区卫生院,来见你妹一眼吧。”
听到贺济君这个名字,贺救仲显然的愣了一下,电话挂断后,他一路开车到了副食工厂,停在门口取下了汗津津的帽子,又扒拉出一根烟噙在嘴中。
“尹南枫。”他点烟的手突然一顿,抬起头来,这不是他妹子的前夫吗。
贺济君是小他十几岁的妹妹,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早些年跟尹南枫结了婚没幸福多长时间就离婚了,不过那时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只可怜离婚后济君精神上受了些打击,有时候容易犯浑。
这些事都发生在他已经和贺家不来往以后了,只因为妹妹与他关系最好,才得知这么多关于她的消息。
听到她出车祸,贺救仲并没有太过于出乎意料,伤心也罢,都没用了,一把年纪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只是想到这么多年因为他,都没去看过他妹一眼,顿时有些遗憾和唏嘘。
“白老板啊,这两天我有点事得去西城区一趟,这货我就拖两天行吗?”贺救仲掐着笑递给穿着白衬衣露着大肚腩的老板模样的人一根烟。
“不是我不体谅你,你看啊贺弟,前两天一场暴雨下的我这厂里好多货都没了,我这也缺人手啊对不对,你也别说我不讲情面,这样,我给你放一天假,就一天,你来呢,我给你加钱。”他食指夹着一根烟,摇头晃脑说道,伸出了一根手指摇了摇。
半晌后,贺救仲从厂里走出来,便旁边吐了口恶痰:“什么东西!妈的你的货是命,老子的妹妹就不是命啦?”
那晚他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去洗了个车又洗了个澡,买了一箱牛奶一些特产便上路了。手机响个不停地时候,他只瞧一眼便压在屁股下,哼起民歌,好不自在。
走了有大半天的路程,西城区到了,他拎着牛奶满头大汗的跑到了病房内。
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木头似的短发女孩穿着病服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他只见过妹妹的孩子一次,还是婴儿的时候,所以当时也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住在一起的病人。
贺济君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没有一点生还的迹象。
“妹子!哥来晚了,你好好休息吧,哥替你处理后事。”他趴在病床边上啜泣道。
“叔叔?”
那是贺救仲第一次见到尹河的样子,精瘦精瘦的,整洁的短中发,薄薄的刘海,因为皮肤白皙让她看起来没有那样的瘦小。
那时候他也不明白为何尹河也穿着病服。
病房内很安静,直到傍晚,贺救仲正犹豫要不要问小孩饿不饿,一个中年男人大老远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和两个气势汹汹的人。
“…你来了。”中年男人看到坐着的贺救仲,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是尹南枫?”
“是。”
贺救仲没去握他的手,他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人,大概与他当年抛弃他妹妹有关吧。
男人挥挥手道:“这位是我的律师,当年我们离婚早,没有办理离婚证,名义上我们仍旧是夫妻,我有权分割赔偿金。”
“我若是不同意呢?”贺救仲回头盯着尹南枫,眼神格外的执拗。
“先生,若是达不成统一意见,那么赔偿金将不能够领取。”西装革履的律师一本正经道。
尹南枫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律师,对方仍旧面不改色,一脸郑重。
“贺兄,我有了新家庭,那些钱我只拿一小部分,剩下的,一分不少都给小河。”尹南枫说着看向他身后站在窗边的尹河,微风将她的发丝吹的飘摇。“毕竟是一笔不小的钱,何必争执呢?
贺救仲脸气的涨红,心想:都他妈有家庭了,还有脸说夫妻呢,那不得算你出轨?
“什么什么?!我们呢?我们就没有赔偿?!”后面的一个女人尖叫道,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掩着面。
贺救仲眯着眼睛看了看,一愣,“贺志巍?”
被叫名字的男人索性抬起头,笑道:“仲弟。”
贺救仲不语,他现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哼!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一个作为哥哥的贺志巍啊,为了妹妹的赔偿金老远找了过来。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贺救仲握了握满是茧子的手掌,回头看了看尹河瘦小的背影,终于是同意了尹南枫的要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