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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万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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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温温柔柔,刮过门前长廊,亲手系上的风铃嗡嗡作响。院子中白色的海棠开得正盛。
赵思清拿着团扇坐在长亭看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梅雨时节,人都会显得懒散些。
离上次赵思清醒来,已过去了三天,赵思清逐渐熟悉了重生后的生活。
她观赏着远方的景,看着眼前的院子有两位侍女结伴,一人举着纸伞,一人捧着木匣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赵思清的面前。
“郡主,这是老爷交代的明日圣上宴会要戴的首饰,你看一下喜不喜欢。”
“圣上生辰宴,我倒是差点忘了。”
前世时,赵玉驰在生辰宴上当众向爹爹发难,爹爹为了平息他的怒火,自领了三十大板。也因此在床上休养了半月,落下病症,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翻身上马,骁勇杀敌。
这次,她要早些准备,绝不能让爹爹受半点伤害。
赵思清的手划过木匣,轻柔地将它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支红色玛瑙步摇,成色极佳。
赵思清脸上的笑变得更加柔和:“爹爹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两日后去赴宴就带这个。”
“好的,小姐。”侍女将木匣合上,拿了下去。
赵思清重又看向远处的景,思绪却是飘远了。
她的眼前却浮现出一身黑衣,虚景落到实处,似烟雨朦胧中出现记忆里的身姿。哪怕已回忆过无数次,心中还是泛起涟漪。
赵玉驰生辰宴,自己必定是能见到他的。
栾亦行。
想到这个名字,赵思清胸口便有些闷痛,她闭上眼,试着将画面剔除,却越来越深。
不禁去想,她已重活一世,若是改变相识的方式,是否能换个不一样的结局。
亭子外的雨渐渐停了,赵思清失了赏景的兴致,便起身说道:“将本宫写好的信给太皇太后送去,本宫乏了,回屋吧。”
————
万寿节一早。
淮北侯因长辈身份先去赵玉驰宫中贺寿,留下赵思清和兄长赵扬兴两人结伴前往。
雨后的春天弥漫着青草和泥土混杂的气息,马车粘着泥土驶向皇宫。
赵思清掀开车帘,看向繁华的街道,是多少次梦中的场景。
不久,车停在了太和门。
赵思清被赵扬兴扶下马车,视线扫过熟悉的红色宫墙,又很快收回不愿多看,两人一起往奉天殿走去。
奉天殿是盛朝初期建成的,是皇宫的三大殿之一,原是用来会见宾客和外来使臣的地方。后来被用来举办晚宴,庆祝节日,一直延续至今。
赵思清走上台阶,穿过几处殿门,和赵扬兴到了奉天殿的广场前。
圣上生辰,万官来贺,人山人海,免不了社交寒暄。几步之内,赵扬兴多次被人拦下。
眼见时辰不早,赵扬兴还被人团团围住,赵思清便决定先去偏殿将礼物送了,两人再在殿内集合。
她带着两位侍女来到边上偏殿,将礼物递给管事的太监,并登记在册。
余光中,无意瞥见身后人影,呼吸停了一瞬,略失了神。
上一世被囚禁在宫中,已是许久未见他,还真是有些想。
她思索着如今的栾亦行应是以七品文官的身份赴宴,着一身绿色官服配银色腰带,身材高挑匀称,站人群中,属实是吸引目光。
二十岁的栾亦行,少了些做太保时的阴沉,多了些少年意气,是赵思清记忆中的少年郎。
若是赵思清没有记错,此刻栾亦行才状元及第不久,被分配到翰林院,任修编一职。世人皆知,翰林院直达内阁,属是前程似锦。
此刻的他周身倒是围了多位朝廷重臣,似是想要将他拉入各自的党派阵营。
这些老臣,最是喜欢拉帮结派。
赵思清想到未来只觉好笑,这些人很快会意识到他们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栾亦行可是个不讲情面的木头。过些时日,他们见到栾亦行便会吹胡子瞪眼,整日与他争论不休,哪有现在的一片祥和。
她见人群中的栾亦行皱着眉头,却是不如之后朝堂上的游刃有余。赵思清心思微动,从人群中插了进去,走到栾亦行面前。
“栾修编。”
面前的栾亦行低头看她,像是在回忆,是否见过此人。
赵思清没有理会,她看向围在栾亦行身边的大臣,笑靥如花:“几位大人慢走。”
这是在赤裸裸的赶人。
几位大臣见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明白面前的女孩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只好一一告退。
几人走后,栾亦行来到赵思清身侧,拱手道谢:“谢郡主帮臣解围。”
赵思清摆摆手,随意说道:“不必谢。只是义兄如此讲理,着实生分。”
栾亦行母亲早逝,父亲是淮北王部下,在一次征战中死了。年幼的他被爹爹收作义子,长年养在身边,带着他走南闯北。赵思清幼时,也是经常听爹爹骄傲地提起,说他未来定是一位出色的将领,却不知为何从了文,拿剑的手摆弄着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赵郡主。”栾亦行终于想起了她这个义妹,低头行礼。
还是生分。
赵思清不置可否:“听闻义兄状元及第,乃是盛朝大才,特来恭喜。”
“郡主说笑,臣算不上大才。”
你还不才?赵思清记忆中的栾亦行,可是狂妄到了极致。
还记得雷厉风行的栾少保和百官辩驳,将她推上帝位。当时有位御史大人被他气得直接在朝堂上饮恨西北,她为了安抚那位官员家属,给了不少银子。
即便这样为他善后,身为女帝的赵思清依旧讨不到任何好处。说出的言论总是处处被栾亦行以各自理由驳了回去。两人一见面便是争论,似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也总是听到栾亦行说:“圣上应看点史书、兵书,长长脑子,便不会向臣提出如此可笑的观点。”
竟没想到有生之年栾亦行会在她赵思清面前自谦说不才,也不枉她重生一场。
正在此时,有位公公走了过来。
“请两位贵人进殿中入座。”
“好。”赵思清看向栾亦行:“一起?”
栾亦行却是未移动半寸:“郡主,臣身份卑微,应是坐在外殿,就不和郡主一同前往了。”
“呵。”赵思清冷笑出声,这话,她最是不信,别扭劲被他激了上来。
你不来,我偏要让你去。
半炷香后。
“栾兄,你怎么在这?”赵扬兴没有想到会在这看到栾亦行。
栾亦行刚要回答,却被赵思清抢先说道:“我向爹爹请示过了,让栾哥哥和我们坐在一起,爹爹同意了。”
栾亦行只是笑着,赵思清见赵扬兴还想问,又往后挪了挪,彻底遮住两人的视线。
这时,他们所在的奉天殿门口传来鞭子敲击地面的声音,掌事太监在大殿门口喊道:“圣上驾到。”
众人纷纷朝那儿看去,用目光恭迎他们的圣上。
今日的赵玉驰依旧穿得十分随意,他一身黄色龙袍,头却是简单束发,好像将这只当作家宴。他的身后跟着两位妃子,似是已喝过一轮,有些醉态。
见到这样的圣上,大殿中安静了一瞬,却依旧叩拜着向赵玉驰行礼。
“参见圣上。”
“免礼。”
赵玉驰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赵思清身边停顿下来,伸手扯了下她头上步摇,又将它扶正了些:“这步摇很称堂妹。”
赵思清控制住想要远离的冲动,只扯出笑容,回复道:“谢圣上称赞。”
赵玉驰今日看来心情极好,又多说了一句,“朕许久未见堂妹,今日宴会上,堂妹一定要和朕多喝几杯。”
“遵命。”
赵玉驰的目光又移至其他俩人,拍了拍赵扬兴的肩膀,转头又重新打量起栾亦行,似是在想这是谁。
身后的贴身太监连忙上前提醒。
“圣上,这是今年的状元,也是淮北王收的义子。”
“这样,那可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栾亦行叩首行礼:“圣上谬赞。”
赵玉驰又与其他人寒暄几句,才磕磕绊绊走到金雕龙椅坐下。
见赵玉驰坐下,此时的赵思清才按了按发麻的手,呼出一口浊气,放松了些,她还需要多多磨炼演技,刚刚有些不如平时自然。
龙椅上的赵玉驰举起酒杯。
“今日是朕的生辰宴,不是在朝堂上,大家无须拘礼,随意些便好。”说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群臣附和着皇帝的话,将杯中的酒喝完。
流程走完,大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赵思清身边的赵扬兴被部下同僚缠住,不停灌酒,无暇顾及赵思清和栾亦行。赵思清则将面前的烈酒换成了从家中带来的果酒,慢慢悠悠地喝着,感受着宴会的氛围。这样的热闹,她是多年没有见过,竟觉着有些说不上来的新奇感。
目光四处打量,这布置和菜品比她做女帝时的宴会要奢华得多,自己当时馋了,要吃现杀的牛肉,就被指责为一餐杀一牛,着实铺张浪费,无帝王之德行,被狠狠数落了一通。
这样想着,赵思清眼神略带幽怨地看向栾亦行,手一抖,手中的果酒洒到了栾亦行的官服上。绿色官服被染上果酒的颜色,应是用皂角洗不掉的。
赵思清稍加做作地说道:“诶呀,盛朝规定官服上不能有污垢,义兄应是要花费大半年工资重买了吧。”
栾亦行看着身上酒渍,并没有擦拭,而是询问:“臣之前得罪过郡主?”
是,你得罪了个彻底。
赵思清没有说出口,而是拿起公筷从面前的菜里夹起一块牛肉沾满了辣椒,放到了栾亦行的盘子里,还嫌不够,又用筷子从盘子里挑起一块,涂在牛肉上。
一脸无辜地说:“哪能呢,本宫只是不小心,为了赔罪,本宫给义兄夹牛肉,本宫亲自夹的菜,义兄不会不吃吧。”
栾亦行倒是个能吃辣的,他看着牛肉,只略一思索就放入了嘴中,口腔被辣椒糊住,传来刺痛,不过多咀嚼便吞了下去,一路辣到了胃。栾亦行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这位郡主,似是与义父形容得不同,哪有半分清冷天仙的气质,许是做父亲的过多偏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