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耳钉》咬切

8、阿宪的工作

　　闵英道张口结舌地看着客厅。
　　他刚醒，此时还睡眼惺忪，脑子不甚清楚，一时不知先看周宪好还是先看闵孝骐好。纠结之下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又立即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委实太丑，他晚上穿的是闵孝骐的睡衣，但他的身量比弟弟大了一圈，因此看起来紧绷绷的，便瞬移般去换了件衣服。最后洗漱捯饬好，顺便泡了两杯茶，才人模人样地在周宪身旁落座。
　　他见周宪冲他微笑，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羞涩地又摸摸后脑勺，摸了一手发胶。他的头发随了母亲，是天生带了点自来卷的，难以驯服，每天都要用发胶捋几遍才能服帖。
　　闵孝骐瞧哥哥这诡异的样子，并没有将他的恶心和周宪联想起来，只是背后汗毛直竖，总觉得哥哥从昨天起就被阿飘夺舍了。
　　觉得自己总算是像往常那般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了，闵英道便放心了，可是转念一想，周宪怎么突然现身在这里，疑点重重，于是他笑意盈盈地问道：“阿宪怎么知道孝骐家地址的？”且心中抱了一丝遗憾，周宪都没问过他家住哪。
　　周宪将闵英道当半个兄弟，直接道：“我兼职，过来当钟点工。”然后掏出来一叠小卡片，很是认真地对两兄弟自我介绍：“我还兼职修电器修水管送外卖拿快递代驾红白喜事一条龙服务，有需要可以叫我，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下午三点。”
　　熟稔的一连串自我介绍把两人震得瞠目结舌，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修电脑也可以，我学的计算机专业。”
　　闵英道觉得，这可能是周宪最妙语连珠的时候了，这一句话比过去跟他说的所有话都顺畅。
　　闵孝骐则抱着自己那条伤腿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喷了闵英道一脸口水，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宪哥，没想到你还有口条这么顺的时候，我当你是个木偶呢！”
　　实在笑够了，便停下来八卦地问道：“宪哥，你干这么多兼职，那你主业干什么啊？”
　　不问还好，一问就戳及了闵英道的痛处，他如惊弓之鸟般痉挛了一下，一股脑地回想起昨天的事，顿时脸面十分沉痛。
　　“我是职业摩托车手，你想学技术的话也可以找我，两天课时费三千。”周宪啜一口茶，这茶是闵英道自带的白毫银针，非常醇厚鲜香。
　　闵孝骐恍然大悟，随即眉开眼笑，俏皮地说：“那包年私教呢？”
　　“啊……这我还没想过。”周宪眉毛一抬，他兼职众多，向来是只带短课，并且也没有会学这么久的。
　　“考虑考虑呗……啊！”
　　闵英道听闵孝骐话头不对，马上瞧出弟弟的小心思，于是暗暗一拧他的腰，截断了他要说的话。
　　对面的周宪以为他又是犯了腿疼，心头一急关心道：“没事吧？要不要回床上躺着？”
　　“要的、要的！我这就带他回屋里。”闵英道笑嘻嘻地捂紧闵孝骐的嘴，不管弟弟啃他的手，直接将人揣上腰，带回了床上。
　　闵孝骐被迫躺进被子里，不满道：“干什么！”
　　“孝骐，我和你宪哥有要事相商，你先一边呆着。”闵英道装作温柔地安抚他，转身回到客厅。
　　看见周宪往自己这边探头，闵英道摸着心口，故作担心地说：“痛晕过去了。”
　　周宪神色一紧，站起来就要去看闵孝骐，闵英道轻抚他的脖颈，掩饰道：“让他睡吧，我怕他不舒服。”
　　“嗯，好。”
　　这才让周宪安心坐下，没等挨到沙发，他又想起来活儿还没干完，便抄起拖把接着拖地。
　　闵英道挂在沙发上，露出一个脑袋看他，内心忽然很岁月静好。周宪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T恤，下身是一条浅灰的工装裤，裤脚被束进靴子里。这幅光景又让闵英道生出些许绮思来，他只是看，笑吟吟地看，越看越觉得周宪好。自从再次相遇，周宪便再也没有入过他的梦，现实中真实且鲜活的人太好，他也没有再抱着遗憾入睡。
　　闵英道望向周宪左耳的耳钉，小小的、一半的蝴蝶翅膀，幽深浓郁的宝石蓝，那是周宪的妈妈留给他的。
　　周宪出生起就跟着奶奶生活，父母离异，他成了那个“多余”的孩子。他妈走的时候留下了自己的两枚耳钉，然后去了另一个城市，重新找了个良伴，又生了一对兄妹。他爸也重新组建了家庭，一开始把周宪接过去住，但新家庭的孩子不喜欢周宪，于是他又跑回奶奶家了。
　　从闵英道跟他认识以来，这人就显得少年老成，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闵英道明白，他只是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无心过问。
　　现在也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但又好像对谁都很关心。
　　变了，又似乎没变。
　　闵英道又看向周宪的右耳，耳垂干干净净，耳洞早已长得毫无痕迹，一点念想都没留下。
　　他凝望着周宪的耳垂，恍然道：“阿宪，你想过不干这个吗？”
　　“……什么？”他问的太突然，周宪不确定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闵英道醒悟过来，这句话问得太莽撞了，但还是继续说：“赛车。”
　　“我……”周宪习惯性地抿嘴，思索了一两分钟，皱着眉头，“不知道。”
　　要说特别，赛车对周宪来说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觉得好玩，在赛道上飞跃过终点线时，能让他暂时地忘掉自己，仅此而已。但不赛车的话，目前为止又找不到能让他觉得好玩的替代品。
　　闵英道清楚自己并不能要求周宪做什么，便改口问：“那为什么不继续搞计算机了？”之前周宪的花式推销，他认真听了，且记进脑子里了，但凡有一丝希望也好，他不想周宪总是处于危险中。
　　“那个啊，那个太累了，吃不消。”周宪放松肩膀，他干完了活儿，将两手交叉放在拖把杆上，下巴抵着手背。
　　闵英道挑着眉毛，好笑地看他，觉得他这副模样又可爱又让自己难过，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疲力尽了。
　　“那你要不……”闵英道思忖着，笑道，“考虑一下包年私教呗。”
　　“嗯？孝骐吗？”
　　“不，是我。”
　　闵英道神采奕奕的眼睛忽然不动了，凝着眸子定定地看他。
　　周宪腾出一只手，慢慢摩挲下巴，像是很严肃地思考了：“也不是不行，但是用不了一年就可以出师了。”
　　“那剩下的日子你就给我当陪练，我包了！”闵英道像只小仓鼠，两只手绞在一起作祈祷状。
　　“嗯……好。”周宪觉得闵英道话说的奇怪，他总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想了一会认为是错觉，便愉快地一笑，显出两个酒窝来。
　　日光透过落地窗，越过沙发，掠过散尾葵细细密密的叶子，到达闵英道身上时只剩下了细碎的余光。光影跃动，模模糊糊地把他描出一层光圈来。
　　时针指向12点，闵孝骐估摸着哥哥们差不多该谈好了，便扯破了喉咙无法无天地嚎哥哥的名字。
　　闵英道岁月静好的心情被弟弟糟蹋的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拧着眉毛上了二楼，好好收拾了一顿闵孝骐，才将他抱下来。
　　“阿宪，中午留下吃饭吧？”闵英道系上围裙，一只脚踏进了厨房，闵孝骐也满怀期待地看他。
　　周宪却拒绝了，笑着不好意思道：“不了，家里有人等，下次吧。”
　　他开门离去，留下两兄弟呆若木雕泥塑般。
　　周宪咬了一口焦炭一样的被顾临一称作五花肉的东西，艰难地咽下肚子，然后立刻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大口水，他心中咂舌，对着对面的顾临一吐舌头：“你这是炒五花肉？”
　　“是——啊！”顾临一左手端着碗，右手攥着筷子，富有余闲地伸出两指扯了扯周宪的舌头。
　　周宪突然有点后悔，觉得先在闵孝骐家吃完了再回来也挺好。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一盘菜，心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吃吧！便带着如战士赴战场般的决心吃完了这一餐。
　　顾临一饭吃得快，早就在床头闲着了。周宪收拾完餐桌，将碗筷扔进洗碗机，便回来准备午休，却发现顾临一并没有闲着，这家伙居然在看书！
　　周宪趁他不注意快速地将书抽离他手中，瞄了一眼，讶异道：“哦，英语啊？”
　　顾临一很无精打采的，他在学校的时候算是成绩还不错的，期末大考可以排个班级前五名的样子，仅仅几天过去，再翻开书本竟然觉得如此陌生！
　　“睡你的觉。”
　　他无声无息地又将书抽了回去，机器般地低声背单词，手里捏着笔转，偶尔写几个单词或一条长句。
　　周宪强忍着笑意听他背单词，去柜子里翻出一台微单，选好角度对着顾临一“叮”一声按了开始录制。
　　少年听到了声音，在镜头里翻了个白眼，默默侧过身去不让他拍，于是周宪换了个角度继续拍，他很是喜欢顾临一的窘样。少年背单词的声音和景象被黑黑的小方块录下来，他恼羞成怒，扔掉了书和笔，直冲着镜头扑过来。微单从周宪手里滑到地毯上，顾临一恶狠狠地挠周宪的痒痒肉，把他弄了个天翻地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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