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耳钉》咬切

7、焦虑

　　回到俱乐部办公室，闵英道等了半个钟头，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二人。
　　余心澄看样子和王萧林谈得很好，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脸上的褶子也深深地陷进去。闵英道低头静默着，腿乖乖地放在茶几旁边，与沙发之间窄小的空隙显得他很是局促。
　　余心澄一见闵英道这安静的模样，觉得顺清区是有了希望，便不死心道：“闵公子，觉得这比赛怎么样啊？”
　　闵英道阴鸷地盯了他两秒，吓了余心澄一跳，那凶恶的眼神转瞬即逝，只听闵英道无情绪地说：“四个亿。”转让给余心澄，价格必然是往高了抬。
　　王萧林掐着烟头，在旁边干瞪眼，不懂这两人打什么谜语。
　　而余心澄面露尴尬，心里有底，这小兔崽子明摆着要宰他。
　　“少一分不行。”闵英道冷着脸，接着道，“我再投八亿。”
　　“诶呀，那太好了！成，肯定成！”
　　余心澄一颗心转悲为喜，一屁股坐近闵英道身边，抽出一支Cohiba递给他：“哎呀，贤侄这么阔气，我今儿个真是太高兴了！”
　　“我不抽这个。”闵英道嫌恶地站起来，拨通了花萍的电话，“萍，过来接我。”
　　看闵英道要离开，余心澄也跟过去，胳膊肘架上他的肩膀：“贤侄，你今天如此大气，倒是让我愧疚了。上回闵二那事是我小气了，等我抽个空登门看他，可别放在心上啊！”
　　忽然，闵英道露出八颗牙齿，灿烂地一笑，一手抓住余心澄的胳膊，猝不及防地来了一个过肩摔，余心澄这把老骨头顿时散了架。
　　“哎呦！余老板！”王萧林慌忙地去扶余心澄。
　　“谢谢啊，余老，差点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他深吐一口气，心情明朗了些，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操，小王八蛋！”余心澄痛苦万分地摸自己的牙，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

　　花萍急转了个弯，破口大骂前面的车：“怎么开车的！变道不打转向灯！”
　　然后谨慎地窥向后视镜，老板自从上了车起就一直愁眉不展，接电话时冷淡的语气也让自己胆战心惊。刚才这么快的急转弯，他竟然都毫无反应，这到底是怎么了？
　　花萍心里打着鼓，试探地问：“闵总，晚上谈得怎么样？”
　　沉默了很久，闵英道终于开口：“顺清区那地方，转让给余心澄了。”
　　“什么？！那咱们的规划怎么办！”天知道花萍今天为了这件事跑了几头地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头要跟我一起合作，要搞赛车场。”闵英道顿了顿，又说，“快到家了？”
　　“嗯。”花萍一肚子怨念无处可泄，脸色犹如丧尸。
　　“掉头，去孝骐那，今晚在他那睡。”闵英道松了肩膀，倚靠着车门，微眯着眼看天窗。
　　雨密不透风地落在天窗上，淅淅沥沥的，一点一滴敲打着玻璃，扰得他心乱如麻。

　　密码锁响起尖锐的声音，门倏地被推开了，闵孝骐正喝着啤酒看电视，一转头见哥哥萎靡不振地进来了，心生惊讶。哥哥的神情鲜少颓丧，闵孝骐一发呆，啤酒倒进了领口里，浇了个透心凉。
　　然后闵英道就听见了弟弟杀猪般的叫声。
　　他快步去卫生间拿了一条干毛巾，顺手又去阳台抓了一件晾干的T恤，忙着给闵孝骐上上下下地擦干净，再套上T恤，才好生地坐下。
　　“哥，我是不是你生的？”两兄弟父母太忙，幼时都扔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带，读高中了才接回家。闵孝骐从小跟着哥哥在小县城里摸爬滚打，练就了堪比城墙的厚脸皮，连长兄都自愧不如。他浑身上下利索了，便从箱子里拿出一罐啤酒递给哥哥。
　　闵英道现在没心情跟闵孝骐插科打诨，只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以示惩戒。闵英道灌下一大口啤酒，十分惆怅道：“余老东西要跟我合作建个赛车场。”
　　“什么？！你答应了没？”闵孝骐像条蛇一般滑过来，盯着哥哥躲闪的目光。
　　哥哥皱了一下鼻子，说：“答应了。”
　　“啊啊啊你这个叛徒——你弟弟我都被老玩意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要跟他合作！”闵孝骐捶胸顿足，恨恨地摇哥哥的身体， “太没良心了！”
　　“孝骐，别乱动！我帮你报仇了！”闵英道见弟弟大有要大闹天宫的架势，便使劲地摁住他的肩膀，为自己辩解，“他怎么着也得在医院住上半个月！”
　　“真的？”闵孝骐楚楚可怜望着他，硬挤了点眼泪出来。
　　“真的！”闵英道对着天花板发了誓，虽然弟弟总是闹腾，但是好哄的。
　　果然，闵孝骐立即无情地收了眼泪，头一歪枕在了哥哥腿上，嗑起瓜子来。闵英道继续没滋味地喝啤酒，手上无聊地变换频道，结果居然没一个好看的，便悻悻然关了电视。
　　“诶，你不看我还要看呢！给我换碧翠台！”闵孝骐不高兴地指指点点。
　　闵英道却伸手一盖他的眼睛：“睡吧睡吧，都十二点了，看什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闵孝骐扒拉他的手，翻身起来，“从进门就怪怪的，不只因为余心澄吧？”
　　“我……”
　　“前女友结婚了没有给你发请柬？”闵孝骐扳正哥哥的脸。
　　“滚蛋！我哪来的前女友！”闵英道怒斥，只不过没办法再回避，只得直视着闵孝骐。
　　“那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睛，诚实地告诉我……”闵孝骐有模有样地学电视里的催眠大法，一只手放在闵英道眼前晃。
　　兄长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我……呃唔……我去洗澡！”
　　闵孝骐被闵英道用力地一推，摔到了地上。他悲伤地摸着酸痛的屁股，“我这右腿还没好又添新伤……我哥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他扶着茶几躺回沙发上，像翻了肚皮的鱼一样等哥哥抱自己去睡觉。没一会儿，闵英道洗好了，他走过去，反着方向看弟弟：“整这死出。”然后毫不费力地把闵孝骐抗回了屋里，硌得闵孝骐直反胃。
　　哥俩并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天边泛白了，才酣然入梦。

　　两兄弟睡姿都是大开大合、四仰八叉的，因此闵孝骐醒来，看到自己的脚踢在哥哥下巴上时并不在意，只要哥哥没醒，就不知道闵孝骐踢了他。
　　而闵英道素来是个爱赖床的，雷声暴雨都惊不动。闵孝骐想翻身一跃，却忘记了自己还打着石膏，径直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即使是这么一声巨响，也没能让闵英道醒来。闵孝骐看着哥哥熟睡的脸，咬牙切齿地想，猪头！
　　他又不能叫醒他，因为哥哥的起床气是他脆弱的心灵不能承受的，便只能自食其力地爬起来，拄着拐杖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看着一地的啤酒罐和瓜子壳，还有厨房里堆积的碗筷和外卖垃圾，闵孝骐又回头看了眼二楼卧室，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决定叫钟点工来打扫一下，不然又要被哥哥教育。
　　拨完电话，他就百无聊赖地冲了杯咖啡，坐在餐桌前看新闻。闵孝骐这点习惯倒是跟他爹一模一样，只不过爹看的是报纸，他看的是电视。
　　新闻播报结束，他的咖啡也正好喝完，手机提示音响起，钟点工已经到了门外。
　　“怎么这么快？”他惊中带怨，慢吞吞拖着腿去开门。
　　他家的门头屏坏了，物业还没来修，此时黑乎乎一片。
　　千辛万苦地到了门前，开了门却大吃一惊，钟点工头戴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帽檐下是熟悉的直眉和乌亮的眼睛，这不是宪哥吗！
　　“宪哥？！你怎么在……等下！我叫的钟点工不会就是你吧！”闵孝骐的下巴要掉到锁骨上了。
　　周宪也是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解释道：“哦，我在兼职。”
　　略过门框，他注意到了闵孝骐的腿，上回他走的突然，都没能跟闵孝骐聊上几句，于是便很是自觉地将闵孝骐搀回屋里，又返回门口带了工具进来。
　　闵孝骐斜在沙发上，看着周宪忙活来忙活去。他的手指交缠在胸前打着架，颇有点不好意思：“宪哥，你坐下休息会儿。”
　　周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不用，这是我的工作。”
　　“那你就当是主人家要求你暂停，不然给你打差评。”他涎皮赖脸地无理要求道。
　　闵孝骐是个男女不忌的，那日在医院就对周宪有点儿钟情的意思。男人忙活了半天，皮肤沁出细密的汗，反射着阳光亮晶晶的，在他眼里愈加完美性感。
　　听到闵孝骐的要求，周宪的第一反应是，闵孝骐怎么跟他哥一样不按常理出牌？但是本着职业素养，他还是从令如流地坐了过去。
　　周宪坐在闵孝骐对面，他感受到了闵孝骐热辣的视线，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决定对着闵孝骐的腿说话：“腿伤感觉好点了吗？”
　　闵孝骐乐不可支，他对长相好的人从来宽容，看着周宪没温度的脸说出有温度的话，觉得滑稽的同时又上头的不行。
　　“挺好，挺好了！”他重重一点头，期待着周宪的反应。
　　周宪艰难地开了话头，重新看向闵孝骐，又觉得这两兄弟真是像，从里到外的。闵英道也是挑眉配狭长的眼，不过不像弟弟是双眼皮，他是单眼皮，而单眼皮一般会显得人没精神，但闵英道眼睛里仿佛住了个人似的，灵动得像狐狸。
　　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闵孝骐不方便动，笑着张嘴迎接：“哥，今天醒这么早啊？”
　　“废话，我又不是猪，你搞什么这么吵……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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