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魔王的故事》古德拉克

10、第10章

　　拉尔·古德曼有一个口头禅：别管我。

　　家族聚会时，他必须在餐桌上忍受继父无休止的吹嘘和黑色幽默，母亲不说话，唯一的哥哥和所有其他的家族成员一样是神经紧绷的精英，哥哥的妻子喜欢搅浑水，“拉尔怎么不说话？”她会问，然后他就会反驳一句：别管我！虽然十分无力，但好歹表明了他的态度。

　　吸血鬼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不，这地方说是岛也确实有些大了，但说是国家又太小。拉尔有的时候会想，肯定是别的种族再也受不了虚伪的吸血鬼才把他们孤立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是这群人都像，好吧，像吸血鬼一样会赚钱，也就是——吸取别人的血汗钱，他们肯定没法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那么久。

　　别看他们此时像模像样的，穿着华贵的衣服，用着银制的餐具，谈话间不是这个庄园就是那笔交易。虽然被困在这座悲惨的小岛上，但他们还是会用那种无所不知的语气谈论世间的一切。

　　“上次和库里爵士谈的结果，对方说新鲜的血液只能从手下农奴那里收取。”

　　“天哪，农奴？谁知道他们血液里都有什么样的疾病，就不能换点干净的血液吗？他们当我们是什么？”

　　或者。

　　“你知道吗？那个魔王，说是被封印了，主导国居然是那个被夺走了颜色的辛尼瑞斯。”

　　“我知道，是那个灰城勇者吧？叫什么名字来着，坦纳、格里、汤姆？无所谓，反正只是一枚弃子罢了。倒是有点可惜，我记得听说他一个人能单挑一支军团，一直想见识一下那样的场面，肯定很有趣。”

　　“还有很多新鲜的血液。”

　　“没错，就是这样。”

　　拉尔不知道灰城勇者是谁，也不知道魔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更倾向于这些都只是大家编出来专门用在茶余饭后消遣的故事。再者，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魔王，他也不太在乎。那个魔王听起来和他的家人是一路货色，所以他决定不去理会这些。“别管我！”他会说，当然，他也不会去管别人。他们爱咋样咋样。

　　于是拉尔喝空了被子里最后一滴血，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家。他的天地不在此处，在更遥远的彼岸。自从那天乌鸦把那明黄色的“宝物”交给他之后，他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明亮的城市，大哭或者大笑的人，没有张口闭口就是“体面”“尊严”“优雅”，这些都对他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更关键的是，他很想知道，视频里那种叫“猫”的生物是否真正存在。

　　如果有的话，他也想养一只。

　　“你不喜欢猫吗？”

　　小爱把自己新缝制的猫咪玩偶举到了勇者面前，勇者微微皱起眉头，别过脸，玩偶猫咪冲着他发出了“喵~”的一声。

　　“不是超级可爱的吗？”小爱见到勇者的脸色依然难看，把猫咪玩偶抱回自己的怀里，对它说，“宝贝你是最可爱的，知道吗？不要听那个傻勇者的话，你是最棒的，知道吗？”

　　「喵~」

　　安慰过猫咪玩偶之后，小爱把它放回了身后的玩偶堆里，然后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只背后带着一双翅膀的黑色小熊。

　　“那他呢？我觉得小熊很适合你，你看他这个不开心的表情，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这是魔王给他看的第一百只玩偶，格纳的内心已然麻木。

　　一切都始于他被魔王抓回房间之后。

　　格纳知道，虚弱的自己敌不过魔王的法术。她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原本没有被戳穿身份的时候，魔王想要那他取乐，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暴露，他恐怕时日不多。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魔王是要直接杀死他，还是将他慢慢折磨致死，他都不会再吭一声。自己已经失败了，他想，一个失败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世界向来就是如此。

　　「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是不喜欢这里吗？」

　　毫无缘由地，脑海中响起了骑士团长的声音。
　　那天晚上他坐在篝火边，亚瑟不顾两人的等级之差，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坐到了他的旁边。那是胜利之夜，所有人都在高歌庆祝。火光照得骑士长的一头金发更加耀眼，蓝色的眼睛就像晴空下的大海。

　　「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生活，也可以退团的。呵呵，虽然没了你，我们会损失宝贵的战力，但是，格纳，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看到你开心。」

　　“我希望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你不要总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魔王并没有对他施以酷刑，也没有嘲笑他的弱小无力，而是眨着那双粉红色的眼睛，关切地看过来，“这样吧，我送你一个小礼物，你的房间里一只玩偶都没有，怪寂寞的，我把我的分给你一只，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还是朋友，你说呢？”

　　于是魔王搬出了数量惊人的玩偶，堆在客厅里。如果格纳不知道她是魔王，肯定会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因为她的玩偶收藏中不光有奇怪的动物：兔子、鲨鱼、环胸、霍加狓、鳄鱼、狐狸、皮皮虾……还有更多奇怪的植物、食物和生活用品。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她还只是普通的“魔法师”，他一定会忍不住想问她，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能做成玩偶的。

　　但是，她是魔王。

　　所以格纳总是忍不住去想，也许这些玩偶都曾经和他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只是灵魂被魔王禁锢在了玩偶的身体中。也许自己也会被魔王做成玩偶，永远地留在这里。

　　但是这样的想法在魔王给他展示过一百个玩偶之后也渐渐麻木了。
　　如果他不接受，她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吗？
　　可能这也是一种折磨。

　　于是格纳伸手，接过了那只黑色的小熊。少女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但很快就发现这样的反应绝不是他应该有的。

　　也许魔王给自己施了迷魂咒。他怔愣地想道。

　　迷魂咒是一种小爱尚未掌握的高级法术。当然了，理论上她可以做到。身为魔王的她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但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所以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施法。无论是这栋房子，还是房子里的东西，甚至是食物，都是她在一种无意识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只是因为想要，非常想要这种东西，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但是，每当她有意识地想要凭空造出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她只知道，如果她想要凭借清醒的意识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最可靠的其实是——写文。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写文成了她施法的主要手段。

　　这几天小爱在家里做了许多次实验，小到通过写文获得食材，大到尝试复现幻想文学中的物品，其结果可以说是参差不齐。有的时候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但大部分时候都没有用。

　　考虑到之前她写勇者生病确实成功了，她又想拿自己当实验品试一试虚实。

　　首先，她尝试性地在文档中写下了一句话：魔王小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

　　这句话写下的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感觉自己变得强壮了，于是她兴致勃勃地跑去找勇者掰手腕，被勇者一击K.O.，失败。

　　回来之后，她又把这句话扩写了一下：魔王小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她能够一只手举起大象。

　　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力量再次涌现，这次她冲出房间，想要单手举起沙发——竟然成功了！

　　但是很快，她就失去了神力，沙发“砰”的一下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哎呦！”一声被压在底下，痛苦地卡在沙发和地板的缝隙中，浑身都疼。

　　她搞出来这么大动静，勇者警戒地探出头来，看到她被压在沙发底下，他仿佛露出了只能被描述为是“无语”的表情。“格纳，快救救我！”小爱喊道，但是勇者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水壶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勇者！有人受伤你都不帮一把！你太过分了！”小爱说着说着都出了哭腔，“亏我给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这个——啊。”

　　仿佛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般，格纳顶着一张好像死了全家的臭脸把沙发举了起来，放到一边。

　　小爱眨了眨眼睛，看着格纳，突然伸出了两只手：“你不扶我起来吗？我身上好疼，要勇者抱抱才能起来。”

　　格纳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切，不帮就不帮嘛。”小爱嘟囔着翻身，一边“哎呦”个不停。回到房间后她在电脑上打下了一句话：

　　魔王虽然受了伤，但是很快就能恢复。因为她相信，伤痛都是一时的，只要有足够的关爱，人们总能被治愈。而她能收获许多的爱，所以她很快就恢复了。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微笑，胸口的疼痛也随之渐渐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