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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崩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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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塔斯轻哼一声,看到自己的右手被沙维尔叼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沙维尔紧闭双眼,喉结滚动,正咕嘟咕嘟地喝着他的血,大有第一次开荤就吸干他的架势。
惩戒仍在继续,但是沙维尔的意识在渐渐回笼,猛喝了几大口血,他恢复了一点体力,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尤斯塔斯的手,血族的唾液拥有治愈安抚的功效,沙维尔探出舌尖,克制着自己继续咬下去的冲动,缓缓舔舐着刚被他咬出的伤口。
身体的崩坏已经停止,尤斯塔斯勉强松了一口气,沙维尔的脸色比之前更红了,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缩成一团。
尤斯塔斯问道:“想要的话,你可以继续咬。”
此话一处,沙维尔将整个头埋在尤斯塔斯胸口里。
他不敢抬头,牙尖紧紧咬着下唇,他更不敢回味,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将面前的青年扑倒在地,咬在他修长美丽的脖颈上。
尤斯塔斯从来没有喝过任何人的血。
首先他不愿意咬别人,其次也没人愿意让他咬。
他重塑肉身之后当了魔王,没有了血族的血统,也就闻不到血的香味,他不知道吸血是什么感觉。
看沙维尔的表情,应该不错。
怀中的沙维尔依然在颤抖,刚刚因为吸血恢复的一点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
这惩戒简直没完没了。
如果之后的惩戒次次都是这样,那沙维尔迟早彻底崩溃。
可恶的神,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吗!尤斯塔斯将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了一些,愤愤地咬牙。
等他回去了,打开深渊通往大陆的通道,一定要带领着他的魔兵冲上天空之城,将那群天使还有那个光明神打得落花流水。
尤斯塔斯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他无法使用神灵级别的法术,但是他拥有魔王的权能,拥有魔族至宝,他可以签订神灵级别的契约。
连神灵都无法违抗的契约,可以制约神明的契约。
但是,他和沙维尔是同一个人,不知道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尤斯塔斯死马当活马医,伸出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使用构造魔法,像白天的莉迪亚那样,凭空构造出鹅毛笔和羊皮纸。
鹅毛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书写着魔文契约。
契约上只有一行字。
“甲方与乙方共享神咒惩戒。”
尤斯塔斯飞速地在契约上写上了自己的真名,依旧是用魔文写的,之后,尤斯塔斯摇了摇沙维尔,让对方清醒一些,看到对方半睁开那双异样的双眸,尤斯塔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眼睛,将鹅毛笔塞在他手中,说道:“沙维尔,签下你的名字。”
沙维尔双眸突然睁大,虚弱的神情迸射出奇异的光彩,他知道这个东西,魔族语言书写的契约,可以刻印在灵魂中的契约。
因为精通魔族语言的人很少,所以契约的格式也很固定,一般都是奴隶契约。
奴隶契约!
这意味着什么沙维尔非常清楚,只要签下自己的名字,自己就会成为青年的奴隶,他将永远听从青年的话,永远都被他驱使。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沙维尔伸出手,他的整条手臂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发抖,但是他将颤抖控制在了最小的幅度,他珍重地,庄严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一个赌徒,在最后一场赌局,穷尽一切,赌上了自己的所有。
他甘之如饴。
他低贱的,卑微的,肮脏的灵魂,终于有人愿意收留。
签完之后,契约漂浮在空中,没有起效,沙维尔依旧在痛苦地呻/吟,尤斯塔斯身上也没有痛苦传来。
还差最后一步。
尤斯塔斯的手中出现了一枚极其美丽的火漆印章,整个印章像是一枚漆黑的玉石,手柄处雕刻着华丽至极的魔文,用最夸张傲慢的语言歌颂着伟大的魔族,顶端雕成了魔族形象的象征,尖锐的魔角与张开的黑翼。
印章比黑夜更黑,是灵魂的颜色。
魔族神器,灵魂之印。
尤斯塔斯将印章盖在羊皮纸上,黑色粘稠的魔力在印章下缓慢凝聚,留下一枚漆黑的火漆印记。
这印记是一个美丽的名字,一个令所有魔族俯首的名字——魔文书写的“尤斯塔斯”。
羊皮卷在空中被焚烧殆尽。
以魔王之名,契约生效。
“哼……”
尤斯塔斯呼吸一滞。
脖颈上传来令人窒息的痛感,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着他的喉咙,同时,有一柄并不锋利的柴刀在一遍遍凌迟着他的躯壳。
尤斯塔斯感觉自己的整个躯壳都变成了案板上粘稠腐烂的肉块,被不断切碎,然后重新揉在一起,再不断切碎,如此循环往复。
刀上淬了毒,痛感伴随着更令人难受的麻,身体上的腐烂肉块开始肿胀,他仿佛被扔进火里,然后被一千根冰锥刺穿。
剧烈的痛感让尤斯塔斯意识涣散了一瞬,他低头,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
神是仁慈的,因此,神的惩戒并不会伤害你的身躯,仅仅是让你感受生不如死的痛苦而已。
尤斯塔斯抱着沙维尔的手微微用力,但很快,他又松开了怀中的少年,镇定下来,一百年没有尝过神咒惩戒的滋味,他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沙维尔窝在他的怀里几乎昏死过去,但是少年一直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自从签订契约之后,痛感减半,沙维尔身体上的温度降下去了,脸颊却越来越红。
尤斯塔斯则是表情冷淡,靠在树上,默默忍受着自己曾经习惯了的痛苦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尤斯塔斯睁开眼睛,潮水一般的痛苦逐渐减轻,他深呼吸一口气,草木香气争先恐后地冲入鼻腔,新一轮的惩戒终于结束。
尤斯塔斯站了起来,用水魔法清理了粘在两个人衣服上的灰尘,他的衣服倒还算整洁。
不过,外套被沙维尔蹭皱了一些,领口的宝石也歪了一点,尤斯塔斯调整好,然后伸手给沙维尔也整了整衣服。
沙维尔垂着眸,脸红扑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斯塔斯没关注他的情绪,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比沙维尔要高大一些,此刻,他微微弯腰,月色般温柔的目光落在少年脸颊的金色鳞片上。
沙维尔刚一抬头,便看见对方漆黑的眼眸仿佛一块幕布,倒映出他此刻的样子。
一只眼睛是狰狞的赤红色,另一只是更狰狞的琥珀色竖瞳,脸上还长着金色的鳞片。
雪白漂亮的脸蛋像是战场,几种混乱的血脉在这张脸上面争夺领地,这是一场不死不休没有终结的战争,最终将这张脸变成了畸形的样子。
像是怪物。
不要这样看着我。
沙维尔后退两步,像是一只受惊的白鹿,飞速转身要逃离这里,被尤斯塔斯抓住后颈一把扯了回来。
高大的青年将他按在树上,话语中带着安抚,轻声说道:“别动,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沙维尔僵着身体,睁大眼睛,一动都不敢动,乖巧地像是女孩床头摆放的洋娃娃,任人动作,目光却落在青年的手上,轻轻颤抖的身体显示着他的不安。
“砰、砰、砰。”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又像是被温热的身体挤压变形,浸泡在炽热的熔岩之中,彻底软烂。
沙维尔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巨大的热水壶,小心翼翼地从壶口呼吸着,但是呼出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灼热的水汽。
尤斯塔斯还在凑近观察,就看到沙维尔额头上的鳞片又多长出来几片,心脏骤停。
搞什么啊?你小子激动个什么劲?
现在多长几片,一会就得多受一点苦,尤斯塔斯松开沙维尔,将另一只手的手套也摘下来。
灼热的空气中,两只手手指修长,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魔王大人一百年来没干过脏活累活,手保养得极好。
沙维尔的目光伴随着尤斯塔斯的指尖,从他的面前,向下,落到了他的腰上。
“别动。”
尤斯塔斯声音微冷,沙维尔咬着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竟然感觉此刻的时光比刚才的惩戒更加漫长。
尤斯塔斯将手按在沙维尔腰上,指尖从他的腰后划过,很好,身体上没有长出鳞片。
察觉到沙维尔躲闪的动作,尤斯塔斯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朝背后的肩胛骨摸去。
少年身体瘦弱,骨节突出,尤斯塔斯手指往下滑,翅骨的位置在肩胛骨下方,尤斯塔斯摸到沙维尔后背上一片平坦,松了一口气。
要是长出翅膀就麻烦了,翅骨极其敏感,不管是天使还是魔族,翅膀都是极其脆弱的部分,翅骨的根部是他们的敏感点。砍掉翅骨的疼痛可是砍掉手脚的一百倍。
他小时候长出来一次过,那种疼痛,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味。
这次身体的崩坏主要集中在脸部,尤斯塔斯松开沙维尔的肩膀,左手轻轻捏住少年的下巴,将少年的脸抬高一点。
沙维尔眼神移开,尤斯塔斯则是轻声说道,“睁大眼睛,看我。”
沙维尔犹豫了一下,乖巧地听从他的命令,睁大眼睛,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
他又看到了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刚想闭上眼,尤斯塔斯伸出两指,按在他的眼皮上,将他的左眼撑开。
下一秒,如同纯红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瞳上投下一道黑色的影子,尤斯塔斯突然凑近观察这只眼睛,两个人鼻尖的距离很近,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青年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
沙维尔感受到脸上的热气,停止了呼吸,就在沙维尔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黑色的影子离开了,红色玻璃珠中投影出头顶枝叶稀碎的影子。
他听到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你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崩坏,过一会儿会自行恢复,不用担心。”
要是今天自己不在,沙维尔肯定会把自己两只眼睛都挖了,虽然之后还会自己长出来,可是,真的很疼。
尤斯塔斯轻柔地摩挲着那双畸形的眼睛,安抚着面前的人。
这具身体畸形而美丽,是疯狂的实验品,可沙维尔不是任人摆弄的玩物,他拥有灵魂,会快乐会痛苦,只不过这一点,很少人能意识到。
制造这具身体的人意识不到,就连沙维尔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
快乐是无用的情绪,而痛苦则昭告着他是无用之物。
他不需要有自己的喜好,只要完成他人设定的任务就可以。
被人驱使,便不需要思考,也可以减轻一点痛苦。
可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