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要治恋爱脑》冰幻琉璃殇

18、美丽

　　思绪翻转的时间转瞬即逝，尤斯塔斯很快便敲定好了之后的计划。他看向沙维尔的眼神中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些慈爱。

　　他在深渊的时候，看魔族小崽子们的眼神就是如此，尤斯塔斯总是将沙维尔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山。

　　他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自然是平等的。
　　但是，他们两个根本就不平等不是吗？

　　现在的自己力量弱小，懵懂无知，根本就不知道，甚至难以想象自己会有着怎样的未来。

　　沙维尔夹在他与光明神中间，虽然现在是向着他没错，但是这样太不保险。沙维尔刚刚见识到世界，思绪像一页飘摇不定的孤舟。

　　没有契约作为保障，做了一百年魔王的尤斯塔斯有些不习惯这种空荡荡的、不受他掌控的关系。

　　就应该将全部都握在他的手中，全都都由他支配才合理。

　　掌控一切……
　　这个想法令尤斯塔斯感到愉悦。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有资格去决定沙维尔的未来，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吗？

　　尤斯塔斯格局打开，豁然开朗。

　　面前的沙维尔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副温驯的样子，这让尤斯塔斯更加满意。想通了一切，他再无顾忌地将自己手放在沙维尔头上。

　　手底下的脑袋朝他怀里拱了拱，但距离把控的很好，连一缕发丝都没有触碰到他。

　　尤斯塔斯嘴角翘起：“在你眼里，我比那位渔夫更加重要吗？”

　　他还需要再一次确定，魔王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当然，一旦与他签订了契约，也就没有了反悔的可能性。

　　尤斯塔斯信心满满，沙维尔却摇摇头：“人人生而平等，在我眼里，您和桑德一样重要。但是，在您这里，我会更有价值。 ”

　　“哦？”尤斯塔斯对于这个回答有些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期的自己有些别扭。

　　沙维尔刚刚开始和这个世界接触，对于世间的各种感情都无法理解，仅仅谨记着那些人的教诲。

　　一百多年前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

　　【空洞？我们不是给了你安了一颗心脏吗？你心脏损坏了？魔力泄露了？】
　　【对身体有影响吗？影响魔力运转吗？不影响的话就不重要。】
　　【啊？情感问题，你哪来的情感？】
　　【这是光明神的雕像，你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他，这就是恨。】

　　【恨的反面是爱，你要无私地爱这个世界，让它不受到伤害，你就是为此而生的，这是你的唯一价值，明白吗？】
　　【你想要爱？】
　　【你只要有价值，我们就会爱你。】

　　【看到这个天平了吗，价值就是砝码，你的价值越高，得到的爱就越多。】

　　回想起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尤斯塔斯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选择宽宏大量地谅解沙维尔。

　　沙维尔意识到了尤斯塔斯的不满，他的身体立刻绷成了一根弦。

　　他张口想要解释，但是，他并不能理解自己的话语哪里有问题。

　　他刚刚的话难道不是夸赞吗？
　　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尽快证明自己的价值？
　　面前的人，究竟想要什么？

　　尤斯塔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让身前的少年放轻松一些。

　　沙维尔顺应着他的动作，微微抬头，垂着眸，任他动作。

　　质地极好的兽皮手套光滑柔软，尤斯塔斯手指的动作并不重，手底下的少年却依旧红了脸。

　　被封存在冰中已久的皮肤光滑细腻，手底下的触感软滑，在尤斯塔斯过去的记忆中，并没有人如此抚摸过他的脸——不是为了调查他的身体状况，更不是带着力道的惩罚。

　　仅仅是带着玩乐欣赏的态度，还带着一丝宽慰。

　　又或者说，仅仅是因为这张稚嫩的脸触感很好，舍不得放开。

　　“你很漂亮。”

　　在沙维尔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尤斯塔斯赠予他真诚的赞美，他曾经厌恶极了自己这具身体，所以将它完全毁去。

　　他现在的躯壳丝毫没有过去的影子。

　　但在漫长的时光中，他终于勉强可以与自己和解，此刻，面对着过去的自己，他已经可以做到可以单纯地欣赏这名玻璃雕塑一般的少年。

　　没有人可以否认沙维尔这张漂亮的过分的脸。

　　但是，因为被冠上“怪物”之名，这份美丽也带上了一些灾厄的味道。

　　越是五彩斑斓的东西，越是有毒。不少人对于沙维尔的印象就是如此，他越是美丽，由此诞生的苦难就越多。

　　当然，此刻单纯的沙维尔其实根本不明白美丑的区别，他对于自己的美丽毫无察觉。

　　沙维尔面对夸赞，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经受过训练的，十分标准的笑容。

　　眼睛弯起的每一点弧度都经过精心测量，嘴角翘起的弯度是被调/教得极其完美的，最适合表达喜悦与讨好的表情。

　　沙维尔轻轻清了清嗓子，尽可能减少自己带来的噪音，同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脆得体，他令自己表现得像是教科书中天真普通的十六岁少年。

　　“若是这张脸可以为您带来愉悦，那它就是有价值的。我很高兴您能这么说。”

　　尤斯塔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这种反应，淡然回道：“不客气。”

　　沙维尔带着笑，又不动声色地贴近一些：“不止这张脸，我还有其他的价值，您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为您取来。”

　　这是试探，亦是哀求。

　　尤斯塔斯摩挲着沙维尔的眼角，他半只手的影子融入夜色之中，如同细密的藤曼，姿态亲昵，动作却强势，令沙维尔被迫抬头看着他。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于是不再诱导着沙维尔继续试探。

　　刚刚那句话，他确认了沙维尔的想法，面前的这个孩子是真的愿意对他惟命是从，对于听话的孩子，尤斯塔斯向来是宽容慈祥的。

　　于是，他轻柔地说出了这个可怜孩子想要的话：“我承认你的价值。”

　　沙维尔的眼睛很亮，仿佛漫天的星辰都落在了他的眼中，冰蓝色的眼睛罕见地带上了炽热的颜色，他语气庄重：“我愿意永远追随您，大人，我会为您得到您想要的东西。”

　　空气中是浓烈的甜味，哪怕尤斯塔斯是一个喜欢甜食的魔，都觉得这股味道甜的发腻，像是将一盘加了过量白糖的马卡龙强硬地塞进他嘴里。

　　尤斯塔斯轻笑着揉了揉沙维尔的头发，他其实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对于这个满脑子只有爱和价值的小家伙，大概换一个人沙维尔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不过嘛，从此以后，沙维尔已经没有别的机会了和别人说了。

　　“想跟着我？”尤斯塔斯最后一次确认，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沙维尔已经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月色下，雪白的少年轻轻点头。

　　尤斯塔斯嘴角带着笑，“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不可以反悔。”

　　“只要您不背弃我，我便永远都会追随你。”

　　戴着漆黑手套的手指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似乎饱经历史沧桑的泛黄卷轴在空中展开，深红色的鹅毛笔如血一般在指尖舞蹈。

　　一行龙飞凤舞的优雅字体被书写在卷轴上。

　　自己与自己签订的灵魂契约并不是没有，只不过……

　　魔族曾经有人为了督促自己，与自己签订灵魂契约，一旦不自律就会受到惩罚，而这份契约也被撰写在魔族史上，被嘲笑了几千年。

　　与自己签订的灵魂契约也成为了一个新的类别——“自律契约”。

　　因为魔族是最崇尚自由的种族，至多只会思考下一顿饭吃什么，哪怕是下下一顿饭，不好意思，那是未来的自己应该想的事情。

　　为了所谓的自律折磨自己，在魔族眼里和疯了差不多。

　　尤斯塔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签订所谓的“自律契约”。他思索了许多的契约内容，否定了几版方案，最终只在上面留下了最简单的一句话，然后飞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将笔递给了沙维尔，沙维尔的字迹娟秀端正，他乖巧地签完，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将视线落在上方的契约内容上。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这是什么契约。”

　　虽然是问话，但是少年的话语中并没有疑问的语气，似乎并不在意契约的内容，更不不在意自己被拿走什么东西。

　　签完了才问。
　　被卖了都要帮别人数钱。

　　尤斯塔斯再一次觉得面前的少年天真到无可救药，他回答道：“当然是你想要的那种。”

　　“真的吗？”沙维尔像是怕赶不及似的，急忙叫道：“主——唔。”

　　刚张开嘴，嘴唇便被一根手指按住。

　　按在唇上的手指透过手套，带来一丝温热，里面流淌着同样温热的血液，回想起血的味道，沙维尔克制不住，喉结小幅度滚动。

　　沙维尔眨眨眼，不理解尤斯塔斯的举动。

　　尤斯塔斯则是微笑道：“不要叫我主人。”

　　魔王大人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但是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此刻略有些烦躁的内心。

　　“是。”
　　沙维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只红毛狐狸可以亲切地叫主人，他却不可以？

　　但这份委屈转瞬即逝，沙维尔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然后重新露出完美的笑容：“那么，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尤斯塔斯大人。”

　　沙维尔最后几个字念得很慢，但速度把控的很好，不至于让人生厌。他似乎格外留恋这个名字，其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经过反复舔舐，才缓慢地念出。

　　当着尤斯塔斯的面叫他的名字，这样的场景让他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尤斯塔斯听到他的话，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得想一个让他不感到羞耻的称呼。
　　羞耻这种情绪味道很怪，他不喜欢。

　　尤斯塔斯右手手指弯曲，支着下巴，做出思考的表情。他随性的动作慵懒无比，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挑不出任何的不妥帖之处。

　　沙维尔静静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指令。冰蓝色的眼睛将目光放在那根支着下巴的手指上，他回想起那根手指刚刚霸道地按住他的唇。

　　薄薄的手套富有弹性，贴合手指，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只手的轮廓。
　　垂在腿边的手指略微蜷缩。

　　尤斯塔斯则是很快有了主意，现在是神历655年，沙维尔16岁，他来自神历755年，已经116岁，按年龄算的话，他们两个可是差着好几个辈分。

　　一个亲近又不至于让他感到羞耻的称呼……尤斯塔斯在沙维尔的凝视中，右手放下来，然后，握起了他的手。

　　他慈祥地拍了拍掌心雪白纤细的手指，开心道：“我的年纪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叫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