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结婚》菜瓜菜豆

2、嗨，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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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晌午，时仟顶着明亮的日光睁眼，因为刺眼，又迅速阖上。

　　可能是喝了太多酒，陷在软绵绵的床垫里，时仟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宕机，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年。

　　窗帘被拉开，只留一层薄纱。照进来的夏日烈阳晒得被子松松软软，带着人体的热气，紧紧包裹着她赤裸的肌肤，可露在外面的脸颊又能捕捉到空调吹出的十八度冷气，混合着一股熟悉又干净的洗衣粉味道。

　　时仟心底溢出一股久违的轻松与幸福，吐出一口浊气，想顺着惯性再沉沉坠入美梦中。

　　她仿佛回到了中考完的那个暑假。

　　那时她因为害怕第二天的出分，实在不能入眠。

　　半夜趁着妈妈和舅舅睡着，跑了好几分钟到宋皆程家的小区，带着满身的汗和夏日的热气偷偷摸摸钻进他的被窝，故意凑在他耳边说：“乘乘，我睡不着怎么办。”然后又对上一双清明的、毫不意外的眼。

　　之后，他们两个来了场恐怖片马拉松，从《闪灵》看到《午夜凶铃》。时仟越看越麻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昏暗的室内、凉凉的冷气、温暖的被窝、和背对着她窸窸窣窣套着衣服的熟悉的背影。

　　所以她闭着眼转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说出了和那时一样的话。

　　“乘乘，我再睡五分钟，你一定要等我查分。”

　　当时他只背着身说了句“嗯”，然后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去给她买街角最爱吃的小包子。

　　可现在的人影却转身走向床边，把手贴在时仟的脸颊上，拇指无意识地抚摸着。

　　感受着男人掌心传来的热气，时仟的睡意瞬间消失，坐起、瞪大双眼、身体向后撤，一定要远离他。

　　两个人对峙许久，什么话也没说，只有空调的嗡嗡声依旧。时仟已经清醒，用看仇人的眼神，拿那双美丽的琉璃眸子瞪着他。

　　良久，两人同时开口。

　　“好久不见。”

　　“你怎么进来我家的？”

　　又同时回答。

　　“舅舅让我来看看你，他说很想你。”

　　“你可以滚出去吗？”

　　宋皆程只是从床边后退一步，盯着她，眼里没什么表情。

　　“听不懂吗？请滚出我家。”

　　两人还是对视，宋皆程终于叹了口气，先败下阵来，转身进了厕所。

　　时仟浑身竖起的汗毛在听到门关紧那咯哒一下时才放松下来。她把头埋进手掌心里，又仰起头长叹一口气，呆呆坐了许久，才爬起去找衣服穿。

　　之前床上地上到处都是的脏衣服已经被收拾走了，大大小小的零食杂物也消失无踪。不远处传来洗衣机殷勤工作的声音。不用怀疑，都是那位的杰作。

　　时仟觉得自己低估了酒精对她的影响。她肯定比想象中还不清醒，而且宋皆程比她更不清醒，不然两个人怎么能从一张床上爬起来，还像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对话。

　　以他们这种关系。

　　这辈子永远不见最好。不对不对，时仟拍拍脑袋，逢年过节不得不见的家宴上碰到，她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吧。

　　时仟快要被自己浆糊一般的大脑绕晕了。随手抓的瑜伽裤也死活穿不进去，真是没一件事顺利的。

　　穿好衣服冷静了许久，时仟终于敢靠近厕所门，抬起手在门板上轻叩两下，又迅速扭头走开。

　　环顾公寓一圈只觉得干净得不像她家，根本无法下脚，时仟表面镇静，内心却如打鼓一般慌张，最后只好让赤裸的双脚领着她，在光滑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餐桌，等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没错，不管他说什么，她的想法都不会变也不该变。他们之间绳结一样弯弯绕绕的关系早在好几年前就被她斩断了。他们不该再有联系。

　　宋皆程也没出声，只跟在时仟身后，学着她的脚步，保持一臂距离。

　　可房间实在太小，两人没几步就到了目的地。

　　时仟走近，看到餐桌上摆的两碗滚烫的豆浆，还有泛着油光的油条、小笼包，和一碟熟悉的酱咸菜，盘算了许久的话突然卡在嗓子眼里。这些都是她以前每天要吃的早餐。

　　不过坐在餐椅上，周围熟悉的环境还是让她心里涌起了丝丝的勇气。没错，这是她的家，她的主场，她能主导一切。

　　宋皆程盯着她的动作，抢在她张嘴前先开了口，带了几分讨好。

　　“我专门找人打包了陈阿姨的包子油条和豆浆，你先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你昨天喝太多了，肚子里肯定不舒服，先垫一点醒醒酒吧。”

　　时仟隔着豆浆上飘起的热气观察对面的人。他好像变了很多，可是又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

　　不过她肯定不一样了。她想，自己长大了，成熟了，是合格的社会人了，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和宋皆程再有瓜葛，绝对是在不能做的所有事情的榜首。

　　所以她代入了看过的演过的所有复仇恶女角色，咬着牙把自己过去八年间的怒火都凝聚在这一句话上，故意说出他最厌恶的话。

　　她说：“我们不该再见面的，姐夫。”

　　宋皆程挂着笑的脸色，随着她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一点点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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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最后，宋皆程只甩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我们走着瞧。”

　　时仟觉得几年不见，他整个人都多了一层阴森森的气质，虽然以前她也没看透过他。

　　看着满桌的早餐，她搅了搅豆浆，闻了闻包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吃，起身下楼跑步了。

　　几天后，时仟才隐隐猜到宋皆程的意思。

　　先是玲姐给她打电话。对面的女人声音激动地告诉她争取到了孙导新悬疑网剧女配角的试镜机会时，时仟正跑完步回家，顺路在超市的酒柜前为她的冰箱购置新存货，顺带着发微信数落舅舅为什么给宋皆程她家的地址密码。

　　油盐酱醋茶：【我不是想着乘乘刚回国给你个惊喜吗】
　　油盐酱醋茶：【人家在国外有事儿没事儿都问候下我，我就觉得你俩还有联系呢】
　　油盐酱醋茶：【谁知道你俩小朋友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啊】

　　你千：【大哥你想想我们俩这种尴尬的关系怎么可能再做朋友啊】

　　油盐酱醋茶：【这我就要说你了，你和詹家父女的矛盾干嘛转移到我们乘乘身上，人家明明啥都没做】

　　你千：【那！也！不！合！适！】

　　时仟一边听电话里玲姐计算这回试镜入选几率有多大，一边愤怒敲键盘，想着怎么说服舅舅拉黑宋皆程，还分出心琢磨了下是不是陈总觉得截她资源良心过不去，才送来个不可能舔上的大饼安抚她。

　　不过答案很快出现了。一群黑衣保安不知何时围住了她所在的货架，周围的顾客也纷纷掏出手机围观。

　　为首的是一个墨镜男，背着手站出来，说：“小姐，老爷请您回家。”

　　被一群大汉包围无路可逃的时仟简直生不如死。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詹得逸那种偶像剧中毒的老头搞这种古早油腻霸总戏份恶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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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得逸创业的时候赶上了风口，背靠时家积累了不少人脉，趁着互联网刚刚兴起，狠狠捞了一笔。前几年企业转型，又做起影视平台，投资了不少制作公司，赚得盆满钵满。钱多，背地里却总有人吐槽他是土大款作派、农村出身的暴发户。前几年隐隐攀上宋家后，明里暗里质疑他的人才少了很多。

　　时仟倒是从始至终都很讨厌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列举他的罪状可以花一天一夜说上三百多条，从他作为入赘男还婚内出轨，说到在时家破产后迅速离婚请小三上门，还有在周围人发现她的存在后才半威胁半妥协地单方面把她当成私生女认回家。每条事例足够让时仟恶心一整天。

　　不过如果可以穿越时空，时仟宁愿永远不认识他。

　　她在世界上只有一个妈妈就足够了。妈妈会爱她，会保护她，会把她从詹得逸手里抢回来，说时仟只是她的孩子。

　　可是妈妈现在不在了。合同结束前，时仟在公司处处受他摆布；合同结束后，只要在圈内一天，她可能也无法摆脱这个血缘上父亲的影响。

　　时仟逃避过，抗争过，声嘶力竭地和詹得逸争辩过，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现在她正谋划着的第二次反抗，还不知能不能掀起波澜。

　　坐着林肯进了詹家市区的别墅，时仟心中还是思绪万千，只为缓解下即将面对詹家四口的恶心之情。

　　踏进房子，反而觉得比想象中安静。詹玖詹珀兄妹和他们的那个妈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讽刺她，反而聚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詹玖眼睛红红的，她妈妈虚抱自己的女儿，低声安慰着。詹珀坐在最边上，神情尴尬，不知眼睛该往哪里瞧。詹得逸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冷眼瞧着詹玖哭，余光里瞥见她进门，才叹了口气招招手。

　　时仟只当没看见他的动作，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离他们远远的。

　　詹得逸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先装作慈父寒暄起来：“小千最近怎么样啊？我看你在网上蛮火的，我今天还跟你孙伯伯聊起来你，他也很看好你这种年轻演员。你接下来一阵可有的忙啊。”

　　时仟最受不了他装模作样，还是坐在那儿，低头扣着自己刚刚剪干净的手指，谁也没看，一句话都没回。

　　詹得逸瞟了眼詹玖，继续讲：“爸爸今天叫你回来，是因为有件关乎家族荣耀的大事。

　　“咱们家和宋家的联姻，本来定好是詹玖的，不过刚刚发现她不太合适。爸爸思来想去，还是你和宋皆程好，又亲近，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缘分……”

　　时仟听他话说了一半，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宋皆程这小子真是越长越坏，居然和詹得逸这种人凑在一起，打这种主意坑她。

　　时仟自觉没那么蠢，看见陷阱还往下跳。自觉无聊，直接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用了，我看詹玖和宋大少爷挺配的。”

　　身后詹得逸终于忍不住怒气，揭开自己好爸爸的假面，一字一句像从肺里挤出来似的：“时仟，你的资源你的前途全都攥在我的手里。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明天我就能全行业封杀你和你的好朋友们。”

　　时仟脚步不停，只还他一句：“我们走着瞧。”

　　一口气走出了别墅区，刚好又接到玲姐的电话。

　　“千千你刚才怎么挂了？不过我听那边副导演的意思，你还是挺有希望的。”

　　“算了吧姐，没可能的。”

　　“为什么啊……”

　　时仟叹气，不知玲姐是真天真还是装糊涂，试探着说自己的真心话：“姐，你说我要不要直接解约？合约结束还有四年，中间我接了工作又不知道会被骗着续多少年的约。我有的时候真觉得在这儿耗着遥遥无期。”

　　玲姐那边的口吻立刻严肃起来：“你最近是不是又酗酒了，脑子这么不清醒？我和你说多少次了要戒酒？你要是再不改我就把你打包送到鸟不拉屎演技的训练营里了，反正也没工作。”

　　时仟只好笑嘻嘻的打岔：“你舍得把这样美丽动人楚楚可怜的我送走吗？而且我就是说说看，说说看。”

　　“违约金那么贵，你兜里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为了凑钱还不是得欠一屁股债。现在偶尔混个工作也能挣点钱，起码保证你吃喝不缺。实在不行你就忍一忍，四年马上过去了。”

　　玲姐从收入分析到了养老，坚决要打消她的解约念头，又劝她忍一时风平浪静，时间比想象中过得快。时仟附和着等来了网约车，回了自己家。

　　她一边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开家门，一边糊弄玲姐：“姐我到家了，今天还要大扫除不说了。”然后迅速挂断电话，不想再听那些老生常谈过来人的劝告。

　　拉开防盗门，没想到室内竟是灯火通明。时佰、宋牧一和程馥正坐在沙发上相谈甚欢，宋皆程只低头擦桌子、倒水，附赠捧哏陪笑。

　　听到她开门，四双眼睛齐齐望过来。宋皆程最先开口，冲她笑着招招手。

　　“嗨，未婚妻，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