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咒回］这家伙绝对不是天使啊！》涅昔忒

6、好巧

　　他迈了两步到她身侧，没有直接把球给她，而是抬起自己的球拍演示，“精市教的东方式握拍，食指指根应该对应拍柄的第3个棱面，掌心和拍面垂直。你在击球前会不自觉弯折手腕，像这样。”
　　她垂下睫毛，看得认真。他调整了姿势，放缓了语速。
　　“……导致触球的位置靠下，增加了上旋，这就是发球出界的原因。”

　　悠微微张开唇，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球拍。原来，手腕的位置和力度会影响球的落点和旋转。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意识到发球挥臂的姿势，其实很像祭典上她握着月镜杖起舞的动作，那时她需要以一种特定的弧度和速度确保月光均匀地撒向受礼的人民。
　　长时间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无疑影响了她。
　　弄清楚了原因，悠抬起脸看向身旁的人，甜甜一笑，刚要开口——

　　“真的是女生，仁王竟然没骗……”
　　陌生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却像被一剪子剪断在半途那样，戛然而止了。
　　见弦一郎转头，悠也跟着望过去一眼，球场后面空无一人，但她隐隐约约能瞅见灌木丛某处叶子的摆动不大自然。

　　幸村走来球网这侧，微微笑着，“大家都很关心弦一郎呢。”
　　悠稍稍歪过脑袋，试图分析他不明不白的话语背后的含义，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惊的心都跳漏了一跳。

　　“全部出来！”弦一郎剑眉倒竖，目光锐利似刀光，身上闪烁出了星点的火红怒意，“像什么样子！”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安抚他，手臂却在半空被另一只手迅速捉住。她的视线顺着遒劲的腕骨向上，找见幸村君的脸时，对方已然松开了她。皮肤上只残存了温热。

　　“呀，好巧～”
　　悠还没处理明白这边，那头又传出了新的声音。
　　她转过脸去，只见灌木丛后面如同山野一夜长出蘑菇那样，砰地窜出了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五个人。其中几个，似乎在家中的相片集里出现过。
　　原先就藏在那儿？
　　她似乎明白了。这样不合礼数，所以让弦一郎生气。
　　正在说话的那位有一头银白的短发，他的手离开了红发男生的嘴，从半空落下去，“居然能在街上遇见副部长和部长，puri～”
　　他们果然是网球部的。
　　隔着一个黑皮肤的男子、最左侧的眯着眼睛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和众人一起走来，口中念道：“意料之外的数据。”

　　真田的目光却被仁王右手边戴着标志性眼镜、一直沉默的正经人吸引了，他相当不解，“柳生君，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和柳生比吕士在风纪委员会共事已久，真田知道他严谨庄肃。
　　为什么会和仁王混在一块？

　　柳生抬掌扶了扶眼镜。反光的镜片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的话听起来很真挚，“真田君，幸村君，以及这位小姐，非常抱歉。仁王君把我拽了下去。”

　　“柳生君明明乐在其中，完全挪不开眼睛呢。”仁王雅治侧眸瞥他，唇角微微翘起。

　　“并没有。”柳生十分淡然。

　　柳莲二提起笔记下了什么后，注意力回到了事件实际的焦点——那个女孩身上，她正仰头看着真田，像只迷了路的小动物。
　　瞧见她身后幸村越来越深的笑，他换了个问法，“弦一郎，这位是？”

　　还在“互送秋波”的仁王和柳生也看了过去。

　　真田下意识垂眸，迎上了悠的视线。他没收住的严厉眼神微微一顿，害怕吓到她，立刻柔和了下来。他先为她介绍了柳生君，接着是网球部的众人，再给他们解释：
　　“真田悠，我妹妹。”

　　弦一郎的心情转好，悠也重新绽放了笑容，热烈地迎接各式各样的注目礼。
　　“前辈们好，开学我就是立海大一年级生啦，请多多指教。”
　　她雪白的虎牙晃目得异乎寻常，整个人仿佛在阳光下晒透了那般干净亮堂，脸颊肉被光线烫出一点粉，不免显得过于娇嫩。

　　事情发展到这里，从真田展露铁汉柔情就浑身不自在的人们更加惘然了。

　　“差太多了……”丸井的视线徘徊在她和真田身上，以手掩唇，小小声地和胡狼说，“从发色开始的两级反转。”

　　“堂妹？”柳莲二在奋笔疾书的间隙抬头问。

　　“亲妹。”幸村笑着替他回答，“刚刚写入家谱的亲妹。”

　　这个回答耐人寻味。
　　柳推测，收养旁支遗孤的概率，约为67.7%。按真田宗家的风气和弦一郎的态度，真田悠100%不是所谓的“私生女”。
　　更耐人寻味的，是幸村的态度。从数据的角度出发，幸村应该推波助澜、在旁观望，而不是自己插手管闲事。否则很容易……

　　“部长早就知道了呀。”仁王抬了一只手横在额上，似乎想挡光，投下的手影没能遮住他眼眸中的调笑，“居然瞒着大家来和妹妹玩，puri～”

　　“puri～”悠一本正经地小声模仿他的口吻。
　　不料他们耳力极好，竟齐齐朝她看来。她微微一愣，又笑起来，明亮的眼睛望着仁王，“抱歉，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不好’的意思。”仁王对答如流。

　　“原来如此……”悠略略点头，目光定于空气某处，似在思考。
　　幸村君单独和她打球，是不好的事吗？

　　她像是真的信了。
　　真田、丸井和柳生都欲开口，却又听悠认真地发问，“所以，仁王君认为在街上遇见哥哥和幸村君也是不好的事，对吗？”

　　丸井迟疑地收回手。柳生的长眉微微挑起，细小的肌肉起伏令镜片表面闪过一道光。

　　“我很伤心，雅治。”赶在仁王回应前，幸村叹息道。

　　闻言，悠先睁大了眼睛，转过脸却见他蒙着一身淡橙色的光芒，她更疑惑了，“幸村君……你看起来很开心。”

　　无差别攻击？众人再度愣住。
　　幸村嘴角的笑跟着一顿，低下的眸光扫见她那一脸天真，反弹成了熟悉的郁闷。

　　“现在好像不那么开心了……”眼见幸村君变色，悠有点头疼，忙抓住了他的手指尖尖，给予他支持，“别着急，我相信仁王君没有坏心思，让我们听听他的理由吧。”

　　他竟没躲，就这样没反应过来似的任她抓着。
　　真田帽檐下的眉头似蹙非蹙，心情和表情一起，变得十分微妙。
　　幸村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
　　还是昨天在真田宅，她对他，和对弦一郎迥然不同的称呼引起的一点争强好胜——说不上如鲠在喉，更类似于指甲边缘冒出来的一根倒刺，现在正以另一种形式隐秘地得到抒解。

　　一时间太多道炽灼视线投射在那两只手上，反倒好像把它们烧化了融起来分不开了。

　　仁王的眼神也在那儿盘旋了两下，紧接着就被她回头时那种真挚的、期待的、鼓励的凝望惊到，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高超的做戏本领。
　　“puri的含义会随语境改变。”仁王微微弯下腰，笑着说，“有时表示了喜悦的惊叹，譬如遇见你们时。”

　　“真是厉害的词语。”悠点评道，“可是它的定义模糊。频繁使用的话，会不会总让仁王君遭遇误解？”

　　仁王遭遇误解？
　　她太过认真，丸井确实没听得下去，开口解释：“真田桑，puri只是一种发音习惯，没有意义，他在骗你。”

　　“……‘骗’我？”
　　她看向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无意识中松开了幸村，有些放空的神态失了一分光彩，显得茫然失措。看样子，那双透明的橙色眼瞳下一秒就能凝出泪来。

　　丸井想起了家中幼弟，心道不妙，开始措辞找补。仁王认定，这是种技术。
　　在对面几人审视或观望的注目中，悠再次转向真田，轻轻扯住他的手臂，要他靠过来一点，她自己也踮起脚尖，凑去他微微泛红、有些发烫的耳廓，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
　　“哥哥，‘骗’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