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乌龙》原一野

9、对象

　　时光飞转，又是一年冬天。

　　“乐乐，你今年过年早点回来吧。”董明侑在电话里说。

　　潘乐：“看情况吧，还不知道学校里面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事。”

　　董明侑耐心耗尽：“能有啥事啊你？”

　　即便真没什么事情，潘乐也不太愿意回去太早，回家的欲望，她向来都不强烈。远香近臭，她再了解不过了。

　　“不清楚，到时候再说吧。”潘乐应付道。

　　董明侑：“别是在学校谈对象了吧？”

　　潘乐无语，又是这样，董明侑总是喜欢这样试探性地问她。也许其中当真含有关心的心思，可她总觉得董明侑和室友们的父母不同。曾经她没觉察到，但后来时常听闻室友和父母的对话，她再怎么迟钝，也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没谈。”潘乐淡淡地说。

　　董明侑：“嗯，那就好。你现在离得远，周围尽是些外地人，到时候真谈成了，你得离我们多远啊？如果碰见什么事，你能找谁啊？所以我觉得还是回来找本地的合适，你不要觉得我啰嗦，我总不能害你的。”

　　“嗯，就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得忙。”潘乐迫切地想要结束通话。

　　董明侑：“好，在外面注意安全。”

　　潘乐：“嗯嗯，你们也是。”

　　挂完电话，潘乐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不过，如果真谈个外省的会怎样？

　　“你说我如果告诉爸妈过年带对象回家会怎样？”王琦对冯雨说。

　　冯雨眼睛瞪大了些，难以置信地跟王琦确认：“啥？你就要带对象回家了？”

　　大学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带回家，冯雨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怕是机会渺茫了。

　　王琦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寒假她想去阜江转转，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顺道带她去我家溜达一圈儿。”

　　冯雨调侃道：“王哥，我觉得你变牛B了哎，大都市混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那必须的！”王琦拍拍胸脯说。

　　冯雨笑了笑，没接话，王琦又问：“你呢？什么情况？”

　　冯雨装愣,说：“什么什么情况啊？”

　　“还能是什么？对象啊！”王琦说。

　　“哦，谈过一个，”冯雨笑得勉强，“分了。”

　　冯雨没有骗王琦，她真的谈过一个，虽然时间短暂，但确实有过。

　　去年冯雨向潘乐坦白，潘乐没有回复她，只是无声无息地将她拉黑删除了，后来冯雨识趣地没再打扰她。

　　可与过去告别哪有说的那样轻而易举？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不是按下删除键，一切就可以消失的不留痕迹。

　　冯雨偶尔会在微博小号更新一些动态，有天，一个女孩私信她：姐姐，我帮你忘了她吧

　　她。
　　第一次，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
　　大概脑子抽疯，最后冯雨竟然真加了简西含的微信。

　　在和简西含的聊天中，冯雨得知她是大一的学生，并且和她同校，不过不在同一个校区。

　　认识一段时间后，简西含妹妹主动发出邀请，她问冯雨：“姐姐，GG mall附近有一家猫咖，周末我们一起去好么？”

　　面基那天，冯雨还臭屁地照了好几次镜子。

　　走出地铁B口，冯雨调整了下呼吸，告诉自己只是见个妹妹而已，没什么可紧张的，她才是大哥！

　　大老远，简西含就已经瞅见了冯雨，她拿出手机，给冯雨打去电话，说：“姐姐，你抬头看前面。”

　　冯雨刚一抬头，简西含就兴奋地挥动起手臂，生怕冯雨没瞧见她，喊道：“这里！”

　　冯雨心虚地往四周瞅了瞅，然后低声说：“我看见你了。”电话挂断，而前方的简西含还在笑着朝她挥手。

　　冯雨就在简西含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近。

　　这天冯雨和简西含的相处还算愉快。

　　回学校时，二人都乘坐地铁2号线，不过却是往反方向。冯雨要等的列车还有2分钟，简西含的还有6分钟，但冯雨没有先离开，站台没什么人，她决定陪着简西含一块儿等车。不久，远处的灯光亮起，屏幕上本次列车的等待时长变为arriving，冯雨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拜拜，”冯雨挥挥手，笑着道别，“到了发消息。”

　　“好滴。”简西含点点头。

　　列车驶近，车门滑向两侧的瞬间，简西含突然转身抱住冯雨。车门开启，没等冯雨反应过来，简西含已经一溜烟冲进了车厢里。

　　嘀嘀嘀，车门关闭，简西含隔着车窗向愣在原地的冯雨挥手，冯雨也僵硬地挥了两下。

　　好在周围没人，否则冯雨想当场死给他们看。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式的了？？？冯雨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快要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再后来冯雨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女朋友。

　　简西含似乎对于他人的眼光无所畏惧，然而冯雨却是不行。

　　有次，简西含去冯雨学校找她。吃过晚饭，她们和异性情侣一样在操场散步，走了两圈，简西含说要上看台去，冯雨就带她走了上去。她们坐到台阶上，看操场上的同学们跑步。

　　简西含当时说了些什么，冯雨后来想不起，只记得那时她抬手指着一栋建筑给简西含介绍说，那是她的宿舍楼，然后简西含靠近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简西含应了一声，下一秒，一个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冯雨自是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她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当时自己应该是极其不悦的，否则简西含应当不会和她分手。

　　“我去，”王琦一点儿不信，“真的假的？”

　　冯雨漫不经心地说：“真的啊。”

　　“哦。”王琦以为她在开玩笑。

　　王琦顿了下，又问：“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啊？”

　　冯雨：“早说咯，喜欢你大爷。”

　　“不说拉倒，”王琦懒得再理她，“挂了。”

　　说完，王琦真给电话挂了。

　　冯雨：“......”

　　冯雨不是没想过告诉王琦她的事儿，无奈，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慢慢的，也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何况她也不想去猜王琦会怎么看她，很累。

　　不过冯雨坚信，如果某天，她真的能和心之所向的那人在一起，她一定会告诉王琦。

　　腊月二十五下午，潘乐回到阜江老家。

　　晚上，潘乐一家正吃着饭，董明侑突然对潘乐说：“给你说个事儿啊。”

　　潘乐有种不详的预感，问道：“咋了？”

　　董明侑笑了笑，说：“就你杜姨，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像是预料到了潘乐会说什么，董明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又说：“你先别着急拒绝啊，听我把话说完。”

　　潘乐瞟了董明侑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董明侑：“其实你杜姨之前就已经提了很多次，不过我说你还小，给推了。但她这次又提起这事儿，我想着总是拒绝也不合适，再说你现在也二十来岁了，也该考虑这些了，所以你明天就去见见。”

　　“不去。”潘乐拒绝的干脆。

　　董明侑忽略潘乐的话，继续说：“你杜姨说这个男生呢，家里就他一个，条件什么的，都很不错，要是不好，她都不会给我提这一嘴。”

　　潘乐夹了一块鸡蛋送进嘴里，没看董明侑。

　　董明侑音量高了些，强调说：“人家还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哦，要不是想找个知根知底的，哪里还轮得到你？”

　　潘乐眼皮都没动一下，冷漠地说：“哦，那别找我。”

　　董明侑有些气愤，质问潘乐：“你怎么就不知好赖呢？”

　　见潘乐脸上没什么表情，董明侑敛了些情绪，又说：“趁着年轻，选择机会还多，可以好好挑一下，等到大些，好的全被人选光了，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妈，”潘乐看向董明侑，“我还不着急，我准备继续读研。”

　　“这又不影响你什么，”董明侑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到潘乐跟前，“这是那个人的照片，你明天就先去见见。”

　　潘乐瞥了手机屏幕一眼，只见一张男人的大脸，占据了手机屏幕的大半空间。

　　撇开美丑不谈，这相貌未免有点过分显老吧？潘乐抬眼看向董明侑，问：“这人多少岁？”

　　董明侑：“好像说是二十八九。”

　　潘乐叹了口气，双手扶额低下了头。此刻，她感到无比迷惑，她不理解董明侑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现在二十岁，等到夏天，也不过二十一，为什么董明侑偏要急着将她推到男生跟前？

　　沉默良久，潘乐开启人身攻击模式，说：“不去，他又老又丑。”

　　“我看一眼呢。”在一边默默吃饭的潘昌寿突然开口。

　　董明侑边将手机递给潘昌寿边说：“没她说的那么难看，就是脸上有些痘印。”

　　你管这叫一些？潘乐盯着董明侑没出声。

　　接过手机，潘昌寿仔细端详照片，脸上神色不由变得有些怪异，他嘴唇动了动，然后将手机还给董明侑，说：“她不去就不去呗，你那么急干嘛？又不是三五十岁了。”

　　潘乐很是诧异，歪头看向潘昌寿。她没想到他会帮她说话，心里登时有些委屈。与此同时，董明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我都答应老杜了。她说那么多次，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潘昌寿和潘乐难得默契一回，都没作出反应。董明侑败下阵来，将手机扔到潘昌寿跟前，说：“懒得管了，你去给她说。”

　　最后，潘乐逃过了这次相亲，然而，这只是个开端而已。

　　大年初二，董星瞳会回娘家，董明州叫潘乐一家过去一块儿吃饭。

　　一早，潘乐就和父母去了舅舅家，等她进门才发现，来这儿的还有舅妈那边的亲戚，弄得她有些不自在。

　　潘乐招呼完人就坐到了沙发角落，想尽量别被人留意到，但还是有大人开口对她说：“几年不见，乐乐都长成大姑娘了哈。”

　　潘乐面上挂着笑，嗯了一声。

　　“你是在哪儿上学呢？”

　　“学的啥专业啊？”

　　“那快要毕业了哦？”

　　“谈的有对象吗？”

　　“以后打算在哪找工作呢？”

　　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潘乐觉得自己真的就快要溺死在这儿了，好在这时大门开了。董星瞳回来了，还有邓林杰，以及他的两个小孩儿。

　　“爷爷！”贝贝的声音很是响亮。

　　董明州笑着弓腰抱起跑到他跟前的贝贝。

　　一开始潘乐不明白为什么贝贝要管董明州叫爷爷，而非外公，后来才知道，那是董明州的要求——董明州渴望自己能有孙子，而非外孙女。

　　许久不见，贝贝又长高了些，她扎着双丸子头，两侧戴有红色发饰，看着很喜庆。虽然潘乐很想用可爱形容贝贝，无奈，她长得太像邓林杰，因此潘乐变得吝啬起来，没有夸夸她。

　　董星瞳抱着一个小男孩走近，潘乐叫了她一声，她也笑着回应。

　　潘乐默默望着董星瞳，发现她的眼角有了些纹路，特别是笑起来时，会变得更加显眼，虽然她们相差也不过几岁而已。

　　潘乐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邓林杰还会不会和董星瞳打架，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不会离婚了。虽然几年前她就知道他们应该不会离婚，但却没想到董星瞳和邓林杰又生了个小男孩。

　　过了一会儿，舅妈招呼着吃饭，潘乐去了小孩桌。另一桌上的大人们，抽着烟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看上去都很开心，然而潘乐却开心不起来。她快要被这烟雾缭绕的世界给呛死了，于是她快速扒拉几口饭菜就溜去了阳台。

　　呼吸到几口新鲜空气，潘乐才转身看向饭桌上的人，大伙儿看上去似乎都很幸福，包括董星瞳。她想，大概恨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人就足矣。那年见过董星瞳受伤的明明不是只有她一个。

　　大人的世界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潘乐或许永远也难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