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乌龙》原一野

5、逐影

　　又是一个周天，潘乐和往常一样，去校外吃完午饭，然后直接回了学校。她走进教室锁好门，将后排的空桌移到里侧靠窗位置，然后回自己座位拿上要用的东西，走到后排，靠窗坐下，接着戴上耳机就开始学习。

　　她尽量不让自己显眼，但还是被人发觉，虽然她不知道。

　　周天，天黑以前冯雨家不会有人，因为这天小休，她会在外面吃饭，饭后可能回家，也可能在外面溜达，等到上晚自习再回学校。

　　吃完午饭，冯雨突然发现兜里的钥匙不翼而飞，便打算回学校，看看是不是放在了书桌里。她从小就没弄丢过一分钱，因此，她坚信钥匙应当是忘拿了，而非弄丢。

　　冯雨走进教学楼，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但上楼途径5班时，她还是下意识往里扫了眼。透过窗户，她能瞥见黑板上还没擦掉的笔记，以及堆满课桌的书本，只是没人。

　　自那次月考后，她每次路过5班，总是忍不住往里瞅瞅，有时能瞥见潘乐，有时潘乐不在。

　　冯雨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回到9班，果然在书桌里发现了一串钥匙，顿时有点得意，就说她不会弄丢什么东西嘛。

　　冯雨出了教室，转着钥匙走在走廊里，路过5班时，又不经意往里瞄了一眼。正当她收回目光时，像是留意到了什么，又侧头看了一眼，当即一愣——教室里侧的角落里，潘乐正坐在桌前埋头学习。

　　冯雨紧握钥匙站在走廊中间，回过神才察觉自己实在显眼，便挪到墙边，这样即便潘乐突然抬头看向窗外，也不容易发现什么。

　　不过潘乐似乎很专注，冯雨倾身探头偷瞄了很久，也没见她往窗外看一眼。

　　冯雨回过身，倚着墙壁，回想起初次见到潘乐时的情景，和现在截然不同呢，那时这人一脸忧郁，现在却满是温和、平静，果然这里才适合她。

　　冯雨再次看向潘乐，不由地勾起了些嘴角。

　　有风吹过，碎发似乎蹭得潘乐脸有些痒，她放下笔，用手整理了下头发，将耳畔的碎发挂到耳后，又撑了个懒腰。愣了几秒，她又将桌面的书本往后翻了几页，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她拿起桌上的水，拧开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继续埋头学习。

　　潘乐仰头喝水时，冯雨才注意到这瓶水，水并没什么颜色，但她发现瓶身印着一颗大橘子，心想待会儿也买来尝尝。

　　随后冯雨又将目光又移向潘乐。此刻并无阳光洒在潘乐身上，但冯雨就是认为这人在发着光，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周遭的温暖，不由地想，如果能像她一样努力，自己是否就能结束这一场远远地观望呢？

　　这天冯雨在教室找到了钥匙，但她没有回家，也没去校外溜达。
　　穿过走廊时，她发现这层楼除了潘乐再没其他人，于是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瓶水，就又返回教室。

　　盯着一摞摞的书，冯雨感觉无从下手，问老师？问王琦？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先从生物作业开始，至于其他的，留到晚自习再说。

　　冯雨翻开练习册摊在桌上，又拧开那瓶和潘乐同款的饮料喝了一口，淡淡的橘子味，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平常她喜欢喝会冒泡的汽水，因为很享受那些小气泡在口腔里跳动的感觉。可奇怪的是，这次她一反常态，居然觉得橘子苏打也不错。好喝。

　　冯雨拧紧瓶盖，正大光明暗喜，现在她们喝着同样的水，这里也仅有她们存在。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天的这个时间段，9班也多了一个人。

　　周中，冯雨和往常一样在5班外面等王琦。

　　王琦走向冯雨时，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残留的一丝羞怯。他眯着眼打量她，而后喊道：“你绝对有情况!”

　　“......”冯雨心头一紧，立刻白他一眼，否认道：“有个屁！”

　　如果当真没有的话，冯雨肯定会顺着他的话说，像什么嗯嗯嗯啊，对对对啦，然而都没有，因此，王琦机智地断定这人不对劲，果然有情况！
　　“说，看上我们班谁了！”王琦盘问道。

　　“......”冯雨斜他一眼，“你特么小点儿声行不，我看上你了，看上你了行不行？”

　　“别别别，”王琦连连摆手，笑着说，“非常感谢，但我，无福消受。”

　　“靠。”冯雨停下，瞪王琦一眼，十分无语，“脸呢？要点脸行不？”

　　王琦没理这茬，继续说：“路过我们班老往里瞅，真当我没看见啊？我说真的，你究竟看上我们班谁了呀？我真的很好奇哎。”

　　冯雨：“......”

　　“说呗，哪个哥们儿，我帮你追他啊。”王琦说完居然变得有些兴奋。

　　“追你妹啊，”冯雨给王琦一个肘击，“你是觉得我不敢打你是吧？”

　　“没，”王琦扑哧笑了，“我没有妹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你管我叫王哥？”

　　冯雨停下不走了，直愣愣地瞪着王琦，一言不发。

　　王琦可没真想给这位弄生气，于是他见好就收，憋着笑道歉：“哎呀，不逗你了，对不起，行了吧。”

　　冯雨没理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艹。有这么明显吗？可她没想让谁发觉啊！

　　“喂，”王琦在她后面喊了一句，“你不是吧！”

　　冯雨头也没回，步子迈得更大了。
　　王琦这个笨蛋都能察觉，别人呢？迟早也会的吧。

　　冯雨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往常爱喝汽水，每次见到潘乐，瓶子就会被剧烈摇晃，而瓶内的气泡也会因此增加一些，如此积累，她那些融于汽水中的小心思，会在某人拧开瓶盖时飞迸而出，即便立即拧上盖子，也会溅得人浑身都是，像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恶趣味。
　　可那人不应该受到影响，更不应该因她而受到影响，有些事，没必要让那人也经历，她不想扑灭她所散发的光芒。
　　气泡的产生虽然自己确实无法阻挡，但却可以避免有人拧开瓶盖。
　　所以，还是离得远些吧。

　　冯雨停下，转头对王琦说：“以后你就自己回吧！”

　　“啊？”王琦像是没反应过来，“别啊！我真错了！”

　　冯雨瞟他一眼，说：“行啊，那以后你等我。”

　　想到王琦在5班等她，冯雨又故作高傲，扬声说：“离开你的教室，去一楼等我！”

　　王琦：“......”

　　冯雨看着王琦，感慨万分，王琦多好啊，王琦就在5班，就在她身后，抬头就能看见她，压根儿不需要刻意路过5班，更重要的是......

　　如果能是王琦就好了。

　　后来，王琦在一楼等冯雨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他们很快就步入高三。

　　高三换到了新的教学楼，5班在三楼，而9班在一楼，一想到这事，冯雨就快气死了，但也有值得庆幸的事情——高三第一次月考，冯雨上升了一百多名，第一次登上年级排名榜，虽然是在尾巴上，虽然距离潘乐仍旧很远。

　　当冯雨在排名榜上瞧见自己的名字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开心。这一刻，她似乎能体会到学习所带来的成就感了，难怪那些学霸热衷于学习呢。

　　这一进步吧，冯雨的自我效能感就蹭蹭蹭地往上涨，后来经过一次又一次月考，她已经爬到了中间位置，而潘乐就不同了，爬得远不及她快。大概这就是排名低的好处——上升空间足够大。

　　虽然直到高考，冯雨也没考进5班，但有那么一次，她去了14班考试——5班的隔壁。

　　考试一结束，冯雨迅速拿上文具袋，冲到5班门外，生怕里面有谁比她先离开。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得意地站在5班门外等王琦，果然，潘乐比王琦先出来，但这一次她没有挪开，就看着潘乐一步步向她走来。

　　面对潘乐的靠近，冯雨实在没忍住，看着潘乐笑了，然而潘乐似乎有些不自在，皱眉看了冯雨一眼，侧身别过她，快步离开。

　　冯雨被潘乐这一举动逗乐，心想，她该不会以为她脑子有问题吧？

　　王琦挑眉问道：“笑啥呢？这么开心。”

　　“没，”冯雨抿唇憋笑，“考太好了。”

　　王琦作势摇了摇头，说：“冯雨，你变了。”

　　冯雨：“嗯？”

　　“变得，”王琦小心往旁边挪了两步，才接着说，“不要脸了！”话毕，他立刻朝前跑了，完全没给冯雨反应的机会。

　　“我去你的！”冯雨边吼边追，追了几步，才感觉自己脑子好像真的有问题，就停了下来，心想，不能被傻子带偏。

　　冯雨慢悠悠地走到一楼，王琦正在拐角处等她，她阴阳怪气问道：“哟，不跑了？”

　　王琦点点头，笑着回怼：“怕你腿短跟不上。”

　　“你特么，”冯雨一拳捶在王琦肋骨上，“腿长。”

　　王琦吃痛喊道：“我靠，你要不要这么狠？”

　　冯雨瞥他一眼，反问：“你才知道？”

　　“......”王琦一时语塞，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快到校门口，王琦突然问冯雨：“马上三模了，你有想好考哪儿么？”

　　冯雨愣了一下，考哪？她还真没仔细想过。一直以来，她都以潘乐为目标，目前她最想考去的地方，可不就是5班么？
　　冯雨摇摇头，说：“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潘乐会往哪里考。

　　王琦笑了笑，说：“要不你考首都去吧。”

　　冯雨知道王琦一直都想考首都的学校，但她显然够不着啊......于是她白了王琦一眼，无语道：“显着你了是吧？”

　　“我去？你刚刚自己说考得很好啊！”王琦感觉自己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冯雨：“......”这丫绝逼故意的！

　　后来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溜到了六月八号。

　　直到走出考场，冯雨都不敢相信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仿佛昨晚还在熬夜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不过，这真是太好啦。

　　此时，她很想飞奔至潘乐跟前，告诉她，她发挥得很好，虽然潘乐都不一定认识她。
　　好在冯雨终归也只是想想，如果她真这么做，潘乐说不准真的会当她是神经病。

　　晚上有谢师宴，敬酒时，女生可以选择喝果汁，但不知冯雨兴奋个什么劲儿，非要喝啤酒，其实她喝得倒也不多，但这一夜却睡得格外沉。

　　后半夜时，冯雨难得做了个梦。

　　梦里，远处的路灯将潘乐的身影拉得很长，她跟在潘乐身后，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前行，却又不敢靠得太近。随着潘乐的身影逐渐缩短，她也走得越来越急，生怕自己追不上。后来她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潘乐的衣袖，然而却抓了个空，潘乐就这么从原地消失了。

　　冯雨猛地惊醒，心脏突突跳个不停。
　　是啊，如今毕业了，大家会离开阜中去往四方，她连跟在她身后的机会都没了。
　　不要。

　　冯雨本想等到出成绩，但现在她一刻也不想等了。凌晨四点四十六，她果断拿起手机，给王琦发了条消息：有潘乐Q|Q不？

　　好了。接着睡。

　　等冯雨睡醒，都已经十一点过，她看了看手机，王琦还没回她消息，就又点开了好友动态。同学们发了不少谢师宴上的照片，她也有幸入镜——举着酒杯的她，跟个傻子似的。
　　这不是黑历史是什么？

　　突然，她又点开了王琦的Q|Q空间，遗憾的是，王琦最近压根儿没更新什么动态。

　　等到下午，王琦终于给冯雨回了消息：没有啊，咋了？

　　冯雨：没事......

　　王琦：别啊

　　随后王琦回了冯雨一个阴险的表情，紧接着又说：你们班有人想追她？

　　冯雨：......

　　王琦：等等啊，我去班群给你找找

　　冯雨：谢谢！

　　王琦：小意思～

　　过了一会儿，冯雨收到王琦发来的一串数字，她还没来得及加好友，只见王琦又说：谁要追她啊？她挺难追的

　　冯雨：你追过？

　　王琦：没有！我都没和她搭过几句话好吧

　　冯雨：那你这么说她

　　王琦：......
　　王琦：我这不是在说她好吧，就单纯陈述一个事实啊
　　王琦：我记得以前陪张钺天去找她要Q|Q，她当时瞟了我们一眼，就直接转身走了，剩我和张钺天愣在原地干瞪眼

　　冯雨完全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王琦：后来我打死也不干这事儿了，太特么丢人了

　　冯雨：可能是你们吓着她了

　　王琦：没有吧？我寻思我们也不丑吧？
　　王琦：喂，怎么不说话？

　　冯雨憋着笑打字：嗯嗯，不丑。

　　王琦：张钺天不死心，下午又给她带奶茶，被还回来了，第二天他继续买，然后又被拒绝了，我说让他别买了，但他说要坚持七七四十九天，结果第三天，潘乐二话不说，直接把奶茶丢教室后面的垃圾篓了，然后张钺天才没买了。

　　冯雨突然感到有些庆幸，幸好她没有去打扰她。
　　冯雨：这样哦

　　王琦：反正大家背地里都吐槽她脾气差。

　　王琦：不过都毕业了，追追看呗，毕竟她长得确实还不错

　　冯雨：......

　　冯雨盯着手机里的号码沉思，最终决定还是先不添加潘乐为好友，反正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些天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