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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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几日后。
“这是金老爷给妈妈的。”
香怜用手帕托了几个小金锭送到女人房里去。她的房间背街，少了来往喧闹的人声，淅淅沥沥的雨音清晰可辨。
女人执一把题过字的折扇歪在美人榻上，也没抬眼，颔首示意香怜放到抽屉里。折扇品质不是很好，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有风味。
这场雨来得不巧，换在往日金老爷出手这么阔绰，女人早就笑开了花。每年春雨来时她便有些精神不济。香怜曾背地里听到关于她这么表现的传言，说是她年少时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被情郎抛弃。
可信但平淡。
席珏上次来了一次后就没有再来过，对面的窗子也不再打开。
香怜没回房间，只是路过看了一眼，已经有人打开窗户点了焚香来赶昨晚留下还未散尽的味道。还有一个新进来的小孩在打扫。
这几日里他常想起席珏。
雨是最能撩起一个人的愁绪的。
他感觉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入了贱籍后就永无翻身之日—也没想过未来如何如何，相信船到桥头自有路，相信今后不会比现在更好，可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他常跟客人说自己本是良家子，这是想骗起客人的同情，其实他母亲与他一样，有了他后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被赶出来。她那一双从小学的都是勾人的手自然找不到别的什么营生，没过几天就还是走原来的老路，一个人谋生境况落魄不少，到终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把他送给别人，自己跟商人走了。
香怜随母亲长得漂亮，也随母亲出卖皮相。
席珏在他这里除了青涩点也没什么不同，比一般客人好，因为他不会再来。不过客人本就是他瞧不起的人了。最瞧不起的自然是自己这样的人，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让别人高兴，唯独他们讨别人高兴。
但他忘不了席珏。
不是因为别的，席珏长得合他意。翩翩少年郎，不染长安尘。这是他一辈子也想去成为的人，纵然席珏没他想象的这么好，也许外头是好的里面是脏的，但香怜愿意借了他的相貌做梦。
昨夜金老爷又来了，穿的冠冕堂皇却如老鼠一样鬼鬼祟祟出入于这些地方，他那夫人还不知道。香怜陪他时想到了席珏如今在做什么，大概在灯下读书，没几日就进考场了。香怜也想穿着布衣在灯下读书，而不是穿绫罗绸缎陪一些权钱为伴却令人作呕的客人。
他想成为席珏。席珏是他嫉妒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香怜哥哥。”一个新进来的少年向他打招呼，那人叫玉爱。玉爱一开始是一个和他同时进来的小孩的名字，惹了客人生气就被丢出去了。不知是死是活。现在这个大概是顶了之前的缺。
他没理玉爱。没心情，也不介意得罪玉爱。
今日雨下得有点大，天已经阴下来了。对面楼有几扇窗户后面点了蜡烛，影影绰绰的几团光。席珏的窗户没点。
香怜嗤笑，像席珏这种穷书生是最会省钱的，不等天完全黑下来不会点起蜡烛。放榜的日子就是他和席珏彻底不会再见面的日子。中了入朝，没中回家。
香怜设想了席珏中进士的场面，心脏都快被嫉妒攥紧。
“那么，祝你早点回家。”
他看着席珏房间的窗子小声说，没料到刚说完窗子就被打开。
席珏探出头。
心脏那一瞬间好像停止了跳动，凤眸微微放大看着布衣少年往正对面的窗子望了望又疑惑地把视线转开，看到地上两人视线对接时露出了惊喜而后紧张的表情。
不愿意承认刚刚一瞬间的慌乱，香怜忙翘起嘴角笑着看席珏。
“香怜，我会考上的。”
他说什么？
“我要赎你出来。”席珏好像有点害羞，匆匆说完就关上了窗户。
“欸？”香怜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席珏出来了又回去了，还说了两句话。他说他要考上，要赎自己出来。赎自己出来？香怜呆在原地眨了眨眼，这句话来得太突然让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是别的客人说这句话还可以一笑置之，席珏说只让香怜觉得诧异。
他们，熟吗？
江南王府的诗会很顺利，名篇倍出。
不过也只是对那些有才的人来说是这样，席珏会写文章，但时间对他还是太短，之后的几个时辰也就看个热闹。杨嘉不知忙什么去了，走之后就没再出现。谢北望也没再看到。
诗会散在傍晚，林业诚打发了一个小厮算是来领他回去。
席珏回到客栈就瘫在床上，香怜的脸又出现在脑海里。没上妆时清秀可人，上了妆妩媚风流。烛火在旁边一跳一跳，黑暗的房间沉默地凝视他。
他喜欢香怜吗？
怎么可能！席珏猛地坐起身。他们才见过一面，香怜又是……他转头，客栈的窗户是木板完全封闭的的，香怜房间里的窗户有纱糊着。只要打开自己的窗户就能看到对面。现在是晚上，如果这个时候推开窗香怜应该不会看见吧？他就看看他在干什么。
手触碰到窗户又缩回来，头整个埋到被子里。不用看也知道香怜必然在……这种事又由不得他，哪有人会喜欢这样呢？
香怜美得让人心惊，一想到他的客人却又觉得恶心。这样的白玉陷到泥淖中。
所以他现在念念不忘地回想香怜，说到底还是和那些恶心的客人一样喜欢他的模样啊。席珏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很恶心。他想到今天的舞女，个个漂亮，他也很喜欢，但到现在那种摄神动魄的感觉早已消失了。
如果一直不见香怜，对他的感觉也迟早会消失的吧。那么，就让它慢慢的消退吧。
席珏从行李里翻出书，摊开在蜡烛下。
可是，还是在想香怜。
香怜的影子出现在一撇一捺间，出现在每列的分割间，出现在烦躁翻动的书页间，出现在书的最后一面。
这样下去，要考不上了吧。席珏有些绝望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纠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