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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距离罗萨斯家族的第一起失窃案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今天卢西奥·罗萨斯很忙碌,白昼他有一场斗牛比赛,另留了几封挑战信分别安放在几件家庭成员们认为最有可能继续失窃的财物上,尝试在夜间,无灯黯淡的月光下,对方的主场之中,约窃贼面谈一回。因为他们失窃的并不是珠宝。
      一开始罗萨斯们的确以为窃贼是普通的窃贼,至多是技艺高超的普通窃贼,为钱而来;很快他们发现最值钱的宝物大多还在,丢失的物品上通通雕刻有或绣有罗萨斯的彩色玫瑰家徽,这干系重大。卢西奥·罗萨斯的叔叔便狐疑过:“其中不会有什么政治、不然商业目的吧?”
      他的母亲索拉雅想到:“会不会是那个,模仿着民间传说戴上黑色眼罩的小偷?”
      父亲说:“‘佐罗’?无论是传说的佐罗,还是最近活跃的无名‘佐罗’,他似乎都是政治人物。”
      母亲说:“正因如此呀。”
      罗萨斯们也不是第一次向这名艺高窃贼递信了,比起赃物可能被拿去冒充家族的信物,蒙骗来不及知情的人士,酿成不可预估不可挽回的后果;或者哪怕仅仅是大量脱手给不相识的主顾;他们中的大部分,更宁愿试探试探窃贼的目的。这年头,无政府主义窃贼、海盗主义窃贼、共和帝制窃贼……满天满房顶都是,活跃得仿佛再也没有无主张就行窃的小偷了似的。想不到,在这小偷普遍有话要说的世道,频访罗萨斯的那个窃贼竟然不情愿回信。
      信总共写上三次了。第一个月末,安排柔和的望能激发“怪盗”绅士风度的女人写,温言哀语。上个月,是卢西奥的叔叔写,用语仍是克制、有礼仪可言的。月初,终于,为了甚至连玺戒也不翼而飞的处境,卢西奥的父亲,罗萨斯家首当其冲的主人亲自执起笔。三封信全部不曾缺乏格调地直言谈及盗窃、赃物与归还事宜,只曾询问对方“真实的心愿”、“为何执着频访罗萨斯家”、“热衷的茶点”。没有回音。
      尽管如此,第四封信也不应让卢西奥来写。并非失窃的众多物品里面毫无属于卢西奥的物品,可他才十八岁呢,虽然俗话说“一个斗牛士就是一个彻底成熟的男人”,人人却实知那是一种夸张之言,就像“英雄与天同寿”什么的,事实上,家庭成员们还担心若安排太过年轻的卢西奥写下一封信,要么会令窃贼感到被轻视、激怒窃贼,要么会令窃贼暗地嘲笑他们不已。
      尊严,那既不似斗牛士,也不似公牛,而似飘布的尊严。纵使斗牛士忽视颜色,公牛忽视颜色,亦仍有观众无比在乎其颜色的红布。
      只是,今天早晨,卢西奥发觉他的斗牛服也丢光了。那些受誉为艺术品的华服上头着着实实也暗藏了他的姓氏、玫瑰花纹不假。
      母亲索拉雅轻轻拇指擎着下巴,突然有了一个新猜测。
      “卢西奥,你来写封信吧,你是全家字体最漂亮的人。”她说。
      男人们尽在焦急斗牛赛的事,少年斗牛士瞧着她问道:“字体?你们的字体也足够雅观啊。”
      索拉雅说:“不一样,你的字体优雅得好像新鲜的玫瑰花。”
      卢西奥说:“您是说……”
      索拉雅说:“我不确信,孩子,写写看。成功了我们会同意你养一只猫。”

      斗牛比赛没有搞砸。
      卢西奥作为主斗牛士登场时四周一片哗然,他穿着他在漫漫黄沙深处也一贯爱穿的白色衣裤,寻常的稍紧身款的衣裤,加上一点简单的防御措施——头饰、护腿、还好特制的鞋子没被窃走。至少在当今,这斗牛崇拜的狂热时代,这不常见。他近乎冷淡地一边在马背上巡场一周,一边把自己准备好的惟一一朵装饰,一朵石榴花别进衣服口袋。这一身服装始终不贴身,狂阳狂风之下有略略的风振布料声,就在这时,他瞥见观众丛中另外一个模糊规矩的人。一个抱着猫的红色长裙的女人。
      斗牛比赛自然禁止携带其它动物入场。这引得卢西奥意外了一秒钟。
      一秒钟后,冷淡照旧。
      当晚些时候他再度巡场时,反对声早已无痕如他们所有人童年的岁月,白手帕飘扬得快要让挥舞手帕者们自身都以为天气下雪了,马上就将落下还未及时落下半空的冻结了时光的暴雪。有人端详自己的手帕,惊觉地自豪地呼吼:“白色!白色!”如同今生第一次认识白色。坠落下来的花朵难得比斗牛士的服装更加闪亮。这里有人是一时的亢奋,有人是根深蒂固的狂热,有人是在寻找寄托,有人是在发泄人生,有人在害怕,有人在思索,有人在代偿,有人在空虚,三年来,常常卢西奥怀疑这一切有没有意义。
      一如既往,卢西奥不露笑容地离开了赛场。常常他提早怀疑着,多年以后,他是否也是不露笑容地离开浮世。

      一名同僚亚曼西奥在斗牛士们各自回家前,阻拦他们求助说:“帮帮忙,我想惩戒我的恋人。”
      美少年亚曼西奥,十九岁的斗牛士,斗牛场上衣着熠熠生辉、不怕鲜血不怕伤疤的男人。卢西奥身旁有个长矛手接话说:“你有恋人了,亚曼西奥!她是谁?”
      卢西奥则回答说:“你连对付一个女孩都不能单打独斗吗,亚曼西奥?”
      人群安静得颇短暂,随后亚曼西奥说:“卡门,她说她叫卡门。”
      另一个斗牛士安说:“呃,卡门?”
      “花花公子”布兰柯说:“不是吧,亚曼西奥?你中圈套了,自从有那么一位尤物卡门出名后,现如今还有几个男人不知晓这是弗拉明戈女人只玩玩你,不愿留下真名时公用的假名字?你确定这是她的真名?”
      “噢我才不在乎呢,我们分了手,除了丢给她一些教训外,我不再在乎她的一丝一缕余味了。”亚曼西奥立即说道,“女人的小秘密,只不过是想引诱男人更关心她的伎俩,我不上圈套。”
      一群人多数笑了。一群人中总有还能维持住人群不变得永远四分五裂的人。安说:“好了,亚曼西奥,到底为什么你需要我们这样最有力的男人去帮你恐吓一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亚曼西奥说:“啊,弗拉明戈人,你们了解,他们浪迹四海,富有狡猾的罪犯经验,在我的心以外,她还图谋过我的金钱,因此她……”
      卢西奥无意浪费时间再聆听下文。
      卢西奥随手推开他挡路的肩膀,走远了。

      略一抉择,路易斯特地把猫放回了家。
      他的朋友多明戈见他懒洋洋地坐下,向杂物桌架高双腿,擦起一柄剑来,纳闷地说:“路易,我还以为这个季节不到日落,你不甘心闲下来呢。”
      路易斯看了看对方,多明戈正在煮汤,香料的用量显而易见,开始承受他的不良影响了。
      “我送猫回来一趟,顺便歇歇脚。亚曼西奥约我要不然今晚必须上床,要不然打一架,但今晚是我很喜欢偷点什么的弦月最细的日子,我没空告诉他我是个男人,做我心不在焉享受不到的爱,打一架快得多。所以今天,天黑之后才是我闲不下来的时候。”他说。
      多明戈处变不惊,知道这男人一直有脾气暴躁的一面。香气四溢,多明戈只问道:“怎么会呢?今早碰面,亚曼西奥不是还很体贴吗?他还送了我们一瓶酒,蹲下来亲手为你穿了新鞋子啊。”
      路易斯答:“别提了,因为他求我求得厉害,真认为我是个吉普赛人——还得是‘天生’擅长盗窃的那类吉普赛人,我还帮助他试着让卢西奥·罗萨斯不得不缺席这场比赛、不抢他的风头了呢。”
      多明戈好奇道:“结果如何?”
      路易斯说:“嗯,结果罗萨斯依然来了,结果我把我的花也扔给罗萨斯了,亚曼西奥就瞪我,在分别前说八点钟见。”
      多明戈盛出两碗秋天的热汤,严肃地肯定地说:“你得开心一下。”
      “谢谢。全世界最好喝的汤。”
      “重要的是芹菜籽。”
      “我得想个办法,我快把罗萨斯家有图腾的东西搬空了。在这个地方我种不活玫瑰,但是还不能离开这。”
      “骑士,目标一定快到了。”
      “算了,随它去,我们的游戏中,贵族、小偷、杀手、君主、众神之神,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只是谁站在自由那一面,谁在这个时代就是正确者。”
      “老天,等到你真的随它去、再也不纠结不在意这些的那天再叫醒我吧。我只想跟着你而已,那样我就自由了。我倒觉得自由的当然就是对的。”
      路易斯哑然失笑,棕红色的眼睛温度忽明忽暗,喝完半碗汤,他说:“你是聪明的人,像我,像我们一些凡夫俗子,其实是在利用这个时代的极端和荒谬,一旦凡事不复极端,一旦对与错不复一边倒,会一点也不清楚还能做什么,像头公牛一样——”马上,看懂多明戈·胡斯托乐意对话,即将回应他这番突兀的赤/裸,他顿时话锋一转,转道:“然而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家徽图案呢?如果我拥有家徽的话……”
      说着话他戴上一枚灿烂的金质玫瑰玺戒。细节不同于别的罗萨斯家赃物,它有一片花瓣的尽头暗藏了一粒粉色钻石。不起眼的防伪手段,翻倍的瑰艳。可惜尺码太粗了,一度路易斯不想偷它。
      多明戈沉默着考虑几秒,顺从他转变了话题,笑问:“如果你设计家徽,你要选择一个什么图案?”
      “绞刑架。”路易斯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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