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碧海夕》庄道

3、茗歌篇

　　“我……我不会凌空步法。”月歌有点困窘。

　　“没有关系，拉着我的手，你就能走得很稳。”欧阳门主声线柔和，动作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已经是亲密得没有任何嫌隙的朋友。

　　月歌轻轻踏了出去，感受到欧阳门主的手掌缩紧了力道。握着她的手，力道不重，却让人觉得安全。仿佛真的是走在一片草地上，如果有花香和青草香，月歌甚至都会怀疑这些景色并不是自己的幻术而成的。两道白色的背影在半空中行走，夜风吹过，裙角袍边相互叠交，擦过花草，而又丝毫不沾染。仿佛天上下凡的一对仙侣。

　　幻字诀的施用对象是有限的，这片草地只有月歌和欧阳门主能够看到。而其他人看不到。所以当千蝉看到半空中两人信步徐行的姿态，惊呼了一声。惊醒了山庄内不少其他人。纷纷走出房门，往天上看来。

　　“天哪，那是一对神仙吧。”

　　“是门主和今天刚来的女侠！我是眼花还是做梦了？太不可思议了。”

　　“那女侠是门主的情人吗？真浪漫。咱们门主还真有一套。”

　　幻术消失后，两人又站在了假山顶。月歌这才看清下面聚集了多少看热闹的人。听到了下面的骚动，欧阳香茗用眼神轻轻一扫。月歌透过他的肩膀往下看去，刚刚扎堆的人眨眼间一个都不在了。

　　不愧是杀手，溜的速度很快嘛。

　　“今夜很开心，月歌。”刚见面，他就一直叫她的名字。虽然月歌一直称她为“欧阳门主”。

　　“我……也是。今夜……很难忘。”月歌发现自己说话竟然连带着这么多停顿。自从跟在了左宫主身边，担任了月华宫大使女的身份，她就必须是其他使女的榜样，必须每次都以胜利的姿态出现。这逼得她冷硬得像一个男人，而如今，不过一夜，仿佛她又从一个战士恢复成了一个小女人。连说话的声音都纤柔了。意识到这点，月歌警惕起来，背脊挺直，冷淡如初。她很清楚，依她的身份是没有办法当一个小女人的。

　　欧阳香茗笑笑，眼睛弯成了弯月的形状。这是发自内心的笑靥。“我们喝酒好不好？”

　　喝酒？月歌一时怔住，天人的他也会喝酒么？他应该是喝茶比较合适吧。臆想归臆想，月歌对欧阳门主点了点头。

　　欧阳香茗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假山哪里挖出了两瓶甘仙酒。一瓶递给月歌，“喝吧。”月歌看着他，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酒。打开，一股醇香丝丝沁入心肺。犹豫了一下，左手移到耳边，一勾，面纱缓缓下落。不敢再看欧阳门主，抱着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欧阳门主看着她，眼底微变，绝世之姿，竟比那人还要美上几分。

　　放下酒瓶，月歌咳了几声。一条精美的丝帕递到面前。月歌接过，道谢，擦掉了唇边的酒渍。

　　欧阳门主轻啜了一口，姿态优雅得像是品茶一般。月歌顿时懊悔，相比之下，自己刚刚的举动简直太过豪爽了。

　　“可惜啊，这样的好酒，每次都只能喝一口。”欧阳香茗眼神迷离湿润，月歌还不能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手中的酒瓶就从手里滑落，滚到假山，再滚到地面上。欧阳香茗自己倚在了假山上，睡着了一般。

　　“欧阳门主？”月歌叫了一声，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欧阳门主！欧阳门主，你怎么了？”月歌也顾不得其他，使劲推他的肩膀。“欧阳门主，你怎么了？！”

　　千蝉踏上了假山，看着那瓶甘仙酒，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门主喝酒了吗？”

　　“是，但是他只喝了一口，千蝉，你主人有患病吗？”月歌看到千蝉，忙问道。千蝉愣了一下，又笑了。“没有，门主只是，他喝醉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一沾酒，他就会立刻倒下。”

　　月歌眨了眨眼，再看看欧阳门主，呼吸均匀，脸色正常，的确只是睡着了。近距离细看之下，他就如初生婴儿一般干净。可是，一沾酒就醉，就是小孩子酒量也不会这么差吧。这欧阳门主还真是……神秘莫测啊。月歌腹诽道。

　　次日一早，月歌醒来，就看到桌上摆了几道小菜。蓝云门的待客之道还是做得很好的。月歌动了几下筷子，就来到了欧阳门主的房间，昨晚是她和千蝉把他扶到他的卧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敲了敲门。

　　“进来吧。”欧阳门主刚刚醒来，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鼻息，透出慵懒的味道。

　　月歌推开门，走进一步，就再也移动不了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脚下蹭来蹭去，月歌忍住想要跳开的冲动，低下头看去，一团白毛球卷在她脚下。可是这团毛球怎么会动呢。月歌轻轻移开脚。

　　“喵——————”

　　猫！月歌退出几步再细看。没有错，那光亮的白毛下藏着一双黄绿黄绿的眼睛。正幽幽怨怨地看着她。好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说道：“你怎么来打扰我睡觉呢。”伸了伸懒腰，吐出舌头添了添嘴边的白须，最后再看一眼月歌，那是一记警告。完事之后，又趴着继续睡。小小的脑袋又消失在亮亮的白毛中。

　　这是只猫，而且是只肥猫！并且是只养尊处优，自以为是的肥猫。

　　月歌继续看着，好奇怪，这只猫怎么能养得这么胖，这么肥硕的身体，它的四只脚能够撑得起吗，如果这只猫跑起来的话，身上的肉会不会一颠一颠的。月歌研究得很专注，蹲下身继续瞧。

　　过了一会儿，发觉有什么视线在自己身上，月歌尴尬地咳了一声。站了起来。道：“欧阳门主，我，是过来看看你醒来没有。”

　　欧阳香茗倚在一边，锦缎般的黑发已经用白锻束起，湿润的眼珠，干净的面容。嘿嘿笑了几声：“它叫龙井，你很喜欢它吗？”

　　嘿嘿笑，欧阳门主也会这样笑？还有，龙井？它的主人叫香茗，它叫龙井。月歌心里碎碎念道，还真是配上一对了。“看得出你对它很好，能够把它养得这么胖。”

　　“胖点可爱啊。干巴巴的抱起来多没手感。”说完，就俯下身，温柔的抚摸着龙井白白亮亮，如上好丝绸的皮毛。站起来，再眼睛扫过月歌，抬了抬下颔。最后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月歌看着欧阳香茗，他眼睛里分明写道：“你就是瘦巴巴的，以后要以我的龙井为目标啊。”

　　额……月歌顿时有点无语，欧阳门主也会捉弄人吗。

　　“你打扰它睡觉，它很记仇的。你要注意点。”欧阳香茗好心地建议道，月歌看着那团白毛球，不就一只白猫吗，看它这么胖，动作肯定很笨拙。

　　欧阳香茗看着外面，用手背遮住刺眼的阳光。“今天我把蓝云门几个重要首领聚到了一起。估计他们已经在等我了。月歌，走吧。”

　　“嗯。”月歌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

　　一刻钟后，他们还在庭院中绕，两刻钟后，他们在假山下绕。三刻钟后，月歌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终于开口问道：“欧阳门主，请问他们聚在哪里？”

　　欧阳香茗顿了顿，“千蝉说是在大厅。”

　　“那……”月歌看着欧阳香茗好看的侧脸，试探地问道：“你知道大厅在哪吗？”

　　欧阳香茗看了眼月歌。目光笃定，信誓旦旦。

　　“那，我们接下来要往哪走？”

　　“这边。”

　　“那个……我们走过了。”

　　“是吗？这边。”

　　“那边，是回到卧房的。”

　　“是吗？”欧阳香茗蹙眉，东张西望一番，再低头凝思。月歌叹了口气，她现在无比确定，欧阳门主在自己的家里边…..迷路了。

　　原来天人也有可能是路痴，果然啊，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人哪，不能光看外貌。美色误人哪。月歌颇有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