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渡》苭甜

29、二十九日海

　　冉澹回到民宿房间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
　　双手捂着脸颊，没一会儿就感受到热意让掌心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渍。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用力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还是没能按下躁动的心情。

　　坐在床边，回想起刚刚柯治送她到民宿门口。
　　牵了一路的手不舍的松开，他倾身，唇瓣覆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宠溺温柔的吻。
　　“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我来接你吃饭。”

　　冉澹缓缓睁开眼，视线清晰不少，温热的触感在她额头上停留。
　　脑袋天旋地转的，语言组织能力被限。
　　她乖巧地应好。

　　和小时候一样，看向他时，眼里总会流露出崇拜的眼神。

　　“啊！”
　　冉澹整个人倒在床上，双手摊开，望着洁净的天花板。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
　　她现在好像给凌札打电话。
　　告诉她，她从小就崇拜的人，现在是她男朋友了。

　　微风徐徐，慢慢减去女孩脸上的燥意，直至微笑越来越深。

　　墙上挂着的时钟缓慢转着，时针指向约定的地点。
　　卫生间门打开，热气逃离似窜出来。

　　头发湿润的耷拉在肩侧，水珠汇聚在发尾滴落在衣间，穿白色纱衣逐渐变得透明。

　　房门被敲响，冉澹身子微颤，回过头。
　　“冉澹，是我。”
　　柯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冉澹不自觉笑出声，柔声回应：“来了。”
　　门打开，两道视线恰好撞上。

　　柯治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注意到湿润的头发，再顺着脖颈往下看，胸口处，小块衣襟被浸湿，隐隐露出白皙饱满的部位。
　　“咳咳。”他挪开视线，清了清嗓，喉结上下滚动，道出来意：“我来接你去吃饭。”
　　“好。”冉澹有些着急，“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
　　“不着急。”柯治站在门口没动，“房间柜子里有吹风机，你先把头发吹干，晚上温差大，湿着头容易感冒。”

　　冉澹准备拿包的手又放下，“那你先进来坐一会儿等我一下。”
　　她开口，柯治迟疑两秒，才抬脚进来。
　　进来后他直觉略过床，走到最边上，靠阳台的凳子旁坐下。

　　冉澹找出吹风机，进到卫生间，没一会儿里面响起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冶氢在车上等着，车窗降下，转头，一男一女并肩出来。
　　在灯照耀的角落里，十指相握。
　　披散的头发，挡住女孩害羞的脸庞，嘴角上扬的幅度，是再好不过的心动证明。

　　“唉。”冶氢轻叹一声，艳羡的收回视线。
　　别人谈恋爱，他来当司机的同时还顺便充当了一个电灯泡。

　　柯治贴心地把车门打开，偏头眼神示意让冉澹先上车，自己则绕到另一边上车。

　　“我们是去哪儿？”
　　等人上车，冉澹才好奇问道。
　　她看了一眼冶氢，对方好像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开着车，保持沉默。

　　柯治回应道：“岛的另一边有一家农家菜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哦。”
　　冉澹撩了下头发，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绕着海边的小路前行，车灯照亮前方，海浪拍打着沙滩，由远到近。
　　幽深的天空中有一层白雾停留，给夜增添了几分柔情。

　　右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牵起，无声的，温暖的。
　　冉澹懵了一下，脸感受着风的温度，眼里含着笑意。

　　火光亮起，烧红了半边天。
　　隔着一段距离听到不远处的喧闹声，拐过弯，视线被篝火渲染，村民们穿着当地特有的传统服饰，围在篝火旁喝酒聊天。

　　女人们的长发编着辫子盘在头上，戴着银色的发饰，腰间别着清脆悦耳的铃铛，随着脚步晃动。

　　车缓缓停下来，村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投来。
　　站着的人面带笑容迎过来，站在车旁耐心地等着车上的人走下来。

　　柯治打开车门，脚还没迈出去，冉澹就听到村民中有人亲切地喊：“柯上校来了。”
　　见到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村民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躯着腰，手杵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脸上无法遮掩的惊喜。
　　“柯上校，好久不见啊！”
　　年迈的声音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冉澹望出去，从他们的目光中，能够感受到对柯治的尊重。
　　柯治礼貌谦卑地和村长打招呼，面对村民，双腿并拢，深深鞠躬。

　　即使还坐在车内的冉澹，此时也感受到他面对民众的敬仰。

　　冶氢坐在车内感慨：“当初要不是柯治，彼岸岛或许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冉澹疑惑地看向他，他像是察觉到了，看过来。
　　“有些事，你还是等着柯治自己和你说吧！”

　　以前的彼岸岛究竟是什么样子？
　　冉澹忍不住好奇。
　　她看向柯治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敬。
　　得到了这么多村民的尊重，你又付出了什么呢？

　　冉澹下意识看向他如今能够站立的双腿，脚踝处隐隐能瞧见绷带的痕迹。
　　顿时，瞳孔微震。
　　有些模糊不清的过去，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农家乐的楼顶，上面有一个宽敞的露台，边上摆放一张小方桌，旁边还放有菜坛和种满鲜花的盆栽。

　　现在的天气，正是鲜花盛放的时候，清新的芳香轻抚鼻尖，惹人心艳。

　　农家乐是村长的儿子开得，他领着三人上楼，凳子摆好，笑着说：“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马上去准备。”
　　柯治转头看向冉澹：“有什么想吃的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冉澹对他笑道：“你们安排，我都行。”
　　村长儿子也是第一次见柯治带着女人前来，兴许是觉得稀奇，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这位是柯上校的岸子吗？模子真漂亮。”
　　虽然说得是土话，节奏很快，但还是听出了他的夸奖很真诚。

　　冉澹礼貌地回了句：“谢谢。”
　　“又弄快起，对向去夺才。【你不用客气，我先去做菜了。】”

　　村长儿子说完就走了，冉澹好奇地问：“他刚刚说的是什么？”
　　柯治拉上她的手，带着她坐下，一边回：“他说不用客气。”
　　冉澹追着问：“那他刚刚说的岸子是什么意思？”

　　冶氢目光投来，忍俊不禁道：“你竟然听懂了。”
　　“听懂了一些。”冉澹抿唇：“但不是很确定。”
　　柯治沉默不言。
　　冶氢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本正经解释道：“在彼岸岛家里的男人免不了出海捕鱼，海上风浪大，碰上极端天气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越靠近岸边，危险性就越小，岸子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安全区，拼劲全力也想抵达的地方，你在哪里，哪里就没有风雨，那里就是家。”

　　冶氢打量着柯治的神色变化，补充道：“简单来说，你也可以理解为妻子的意思。”

　　听完，冉澹表情怔住。
　　看向身旁，柯治淡定自若地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亦如刚刚被人误会时，他也没有开口解释。

　　心照不宣的同时，外露出的野性渐渐明晰。

　　海边，一道直冲云霄的声音在天边炸开，惊扰了心跳。
　　他的脸上，色彩鲜明的光点像花一样绽放，清冷的脸变得清晰，眼里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点。

　　柯治视线往上，再往下，定格在冉澹的脸上。
　　四目相对。
　　呼吸，心跳，眼神，在烟花下，无所保留的彰显着真心存在的痕迹。

　　冉澹食指微动，转过头，迎着风，看着海边燃烧绽放的烟火，点亮了夜空，再坠入深海，与繁星共舞。

　　换作之前，此时此刻会下意识拿出手机拍照，用手机记录下美好的时刻。
　　但现在没有手机，没办法依靠外物停留下时间，唯一能够体现真实的，只有自己的双眼。
　　看到的美都会通过眼睛存储进大脑。

　　这大概就是彼岸岛的魅力，离开后，唯一能够诉说起的事物，完全凭借着自己的记忆。
　　独一独二的，专属现在处于同一个空间的人的记忆。

　　回去的路上，牵起的手，微妙的呼吸催促着时间。

　　“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让老板送我。”柯治下车后走到窗口对冶氢说。
　　冶氢看他一眼，重新发动车，比了个ＯＫ的手势，驱车离开。

　　“走吧！”柯治伸出手：“我送你上去。”
　　冉澹笑笑，牵上他的手。

　　房间在二楼，上楼时冉澹刻意放慢脚步，注意着他腿的情况。
　　因为还没恢复好的原因，加上今天站立和行走的时间较长，能够明显看出柯治现在走得很吃力。

　　“慢点。”冉澹轻声说。
　　走到中间时，没能抬起脚导致差点摔倒，还好冉澹及时撑住了。
　　把她吓了一跳，紧张到心跳一直没缓过来。
　　反观柯治，他脸上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到房间，冉澹赶紧扶着他坐下。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下楼拿个东西。”
　　说完转身出门。

　　柯治坐在椅子上，随着门关上的一瞬间，绷直的身子瞬间像卸了力般靠在墙上。
　　深深吸一口气，不断调整呼吸，缓解疼痛的感觉。

　　痛着痛着，想起越斯年的嘱咐。
　　“你的腿刚有点好转，神经会比常人要更加敏感，需要长时间恢复，短期内若是让双腿过度透支，疼痛感会要了你半条命，吃止痛药也缓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