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55、心力交瘁的世平

　　世平将两个孩子从外婆家里接回，送回家门的那一刻。他真希望这才是他的家。
　　他和雅若以后会怎样，他却茫然不可知。可是这种念头一旦被挑起，他的思想便如同长了翅膀，只要一有机会，它就趁虚而入，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已爱上了何雅若，可是这种感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来得强烈。他回味着抱着她的瞬间，她幽淡的发香，白皙滑腻的肌肤，清瘦却柔美的曲线，清澈明亮的双眸，倒有一股电流触动全身，他久久沉醉在她带给他的冲击里。
　　但世平对何雅若这种不可言说的爱恋，在某种程度上却帮着秀娟维护住了她的婚姻。如果不是世平的心里已经有了何雅若，对于曾雪莹这样优秀且主动的女孩子怕是很难有抵抗力的。
　　当然，他不会伤害曾雪莹，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是个有夫之妇，糟糠之妻不下堂。曾雪莹毕竟是个明世理的女孩，虽求爱不成，可心底里对世平也更多了一份敬重。她觉得她没有爱错人。
　　世平仍然是个体贴的丈夫，可是秀娟的病却没有任何好转。还常常做出一些不体面的事。在外面散着步，天气有些燥热，世平鞋带散了，系个鞋带的功夫，她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她的上衣，等世平起身发现，已脱得只剩了内衣！世平赶忙把衣服给她穿回去，可也有熟悉的邻居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世平心里愈加沉重。他一直不愿承认秀娟精神上出了问题，可现在，他不能再逃避现实。他带她去了市区有名的一家精神科医院。
　　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建议他们住院治疗。秀娟一听要把她关在这里，又吵又闹，世平心有不忍，秀娟妈也舍不得，于是医生也只得给秀娟开药，让他们家里小心看管，如果出去，一定要人陪着，否则极有可能出现不测。
　　世平胆战心惊，也只能拜托他岳母在家照看。而后又发生过几次秀娟衣不蔽体跑出门去的情况，有一回甚至脱了裤子往外跑。世平只觉颜面扫地，却又无可奈何。
　　秀娟并不是时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又总疑神疑鬼，半夜起来偷偷检查世平的外套，闻闻有没有香味，找找有没有女人的长头发，又好几次偷偷拿着世平的手机查看，寻找外面女人的蛛丝马迹。又常常有些吓人的举动，有一回世平半夜如厕，坐起见秀娟披散着长发立在床边闻他的外套，又有一回，秀娟半夜拿着把剪刀，胡乱剪了自已的头发后，也给世平额前的头发来了一刀。世平半夜睡熟，也不觉着，第二天洗漱一照镜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只好一大早去理发店修剪。
　　世平只觉心力交瘁，晚上也不再敢睡沉，才几个月功夫，眼眶深陷，人也瘦了一大圈。他岳母是看在眼里的，世平对她一向孝顺，一个女婿半个儿，看着又心疼又不过意。好几次她在世平面前欲言又止。世平看出老太太有话想说，却又为难的样子，拉着她坐下，安慰她说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他说，他说自已不只是她的女婿，也是她的儿子。世平说的倒是真心话，这么多年来，没有秀娟一家对他的扶助，他是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即便秀娟现在这个样子使他烦恼，但他也不怨她，这不是她的错。
　　世平的话，更使老太太觉着这个女婿的好。女婿这样好，自已做老人的，岂能不替孩子分忧解难呢。她想了多日，把秀娟带回老家去，好好养养病。一来可能让世平好好放松一段时间，养养身体，二来，兴许换个环境，反倒对秀娟的病有利，说不准，慢慢好起来也未可知。可是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免想到另一些现实的问题。女儿不在家，世平一个单身男人，经得起身边的一些诱惑吗？她也知道女儿是高攀了世平的，可是既然做了结发夫妻，古代戏文里也常唱，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么女儿这一世就该牢牢将世平抓住。何况他们还有个女儿。想到外孙女，老太太稍觉安心，再怎么是有个孩子在的。虽没养在身边，可说破天，也是秀娟的亲生女儿。她知道世平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怎么着总也得顾念秀娟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吧。这样一想，她打定主意，眼下还是要先帮帮世平。
　　老太太把自已的想法告诉世平，带秀娟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让他可以趁机休息休息。世平岂有不愿意的。他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总觉得开不了这个口，提了老太太会有什么想法呢，会以为他想把秀娟这个拖累撇开，世平断不愿老太太或旁人对他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老太太主动提了出来，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他心里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他觉察到了自已的这种心情，一阵惭愧。
　　世平在秀娟又一次看过医生，配了药后，将母女二人送回了老家。老家房子还不算颓败，但长期不住人，积了厚厚的灰。世平和岳母二人整整收拾了一下午，才算打扫停当。好在当天天气好，太阳不错，又将被褥洗晒一番，到了晚上这个老房子，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气。世平第二天下午回去了城里。回去时，秀娟不迷糊，看着世平，拉着他的手，竟有些泪眼婆娑。世平看着秀娟苍黄的脸，心里一阵难过，他拍拍她的头，故作轻松地安慰她说，先在家里养养，过两星期要去配药了，他再来接她，两边住住。
　　回去的路上，世平本以为自已会有种如释重负，一身轻松的感觉，但人的内心是复杂的，夫妻这么多年，爱不爱的已经不重要，他与秀娟早已成了彼此的亲人。他希望她好起来，既然命运让他们走到了一起，那就听凭命运的安排，走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