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4、静瑶的外婆家

　　何雅若的母亲养了三儿一女，俞静瑶有三个舅舅。三个舅舅都比母亲何雅若大。
　　大舅何伯甫是个极为英俊又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年轻时跑供销，见多识广，温文尔雅，谈吐大方。待人接物无不周到，心思也极缜密。何伯甫比何雅若大十来岁，长兄如父，兄妹感情特别亲厚。大概是爱屋及乌，何伯甫对俞静瑶也极为疼爱。到了上学的年纪，何雅若自然也不免和何伯甫谈起静瑶入学的事。他们对她即将入学的学校并不满意，别的且不说，单单就听老师教出来那些学生的普通话，实在是蹩脚得很。何伯甫一听若有所思，家附近就有一个乡里最好的中心小学，而当时的校长又正好是他曾经的同窗好友。何伯甫平日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从不轻易开口求人。俞静瑶并不知道这中间的过程，只是没多久，大舅就跟她母亲说，已经和中心小学的校长讲妥了她要入学的事。大概当时，也没有很严谨的入学管理制度，但无论如何，总是费了一番口舌，欠了极大人情的。她入学以后，常住外婆家，大舅便负起了督促她学习的责任，倒比她父亲俞君杰更关切。时不时要检查她的作业，过问她的成绩。特别是到了期末，成绩报告单是非给他看不成的。俞静瑶清楚得记得有一回期末，有一门考试没考好，她不敢面对的倒不是父母亲，反倒是她大舅。从学校拿了成绩报告单回来，踌躇了一路，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那门功课的“76”改成“96”，可是临了，又不敢，毕竟胆气小，而且小孩子也有是非观念，也知道这很不对。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将成绩报告单交了出去。自然不免被大舅语重心长地说教了一番，当下那忐忑不安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但大舅也不总是严肃，平时她也爱与他亲近，不觉得威严。一次舅舅们聚在外婆家吃饭，她父母亲也在，她吃饭时翘着二郎腿很是惬意。于是被母亲训斥“坐没坐相”。她那时年纪尚小，也还不懂事，脱口而出“大舅也那样坐，我像大舅”。果然，大家瞧去，何伯甫也正自得地翘着二郎腿，被她一说，大家哄堂大笑。她大舅是极要面子的人，脸上当即红一阵白一阵,后来她母亲常笑着跟她说，谁都不敢当面拆她大舅的台，倒是她这个外甥囡破了先例。
　　二舅何再甫与大舅不甚相像，虽也仪表堂堂，却更高大魁梧，极具男子气。他为人正直，火气却也很大。她表哥小时淘气，经常被二舅揍，于她总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尽管何再甫对这个外甥女总是和颜悦色也极亲切，她幼时见他多少总有点畏惧，绝不敢在他面前造次。长大后，与二舅却反倒亲近起来。大概是二舅也渐上了年纪，人也温和起来，当然，表哥早已不是顽皮小儿，长成了极有担当又有出息的后生，自然也不必再挨揍了。
　　小舅何又甫与大舅二舅都大相径庭。中等个子，样貌清秀，却极诙谐幽默。也很有些歪才，有兴致时能随口即兴编出一段顺口溜，她小时候顶喜欢他。何又甫还是个时髦人物，八十年代末，当时摩托车还比较稀奇，他却兴兴头头买来一辆。自从有了这辆“加林牌”，她对小舅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和表弟一前一后坐在他的“加林牌”上，那可真是威风啊！她从小与小舅亲近，小舅对她也极疼爱，及至上高中，又甫还常偷偷给她塞些零花钱，至于为什么“偷偷”，她猜那定是他为数不多的私房钱。
　　凭心而论，她的童年过得也算幸福。虽然奶奶爸爸对她不算待见，待她不像对弟弟恩泽般疼爱，可是母亲对她视若已出，外公外婆，三个舅舅也对她疼爱有加，即便她是她母亲亲生的，也不会比现在更好了。因为学校离外婆家近，母亲就让她住在外婆家里。当然本来也可以接回家里去住，可是路有些远，若住家里就要早起。当然，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婆婆和丈夫对孩子不够关切的缘故，怕孩子在家里受委曲。
　　她上学后，母亲何雅若又多了往返奔波。每日下班，必定带着弟弟恩泽跑一趟娘家。辅导完她作业有时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为了多陪她会，有时也会在娘家吃完饭才回家。每天周末就把她接回家去。弟弟恩泽还在上幼儿园，却和她一样，在母亲的教导下已经认字了，她在母亲房里做作业，弟弟就乖乖在边上看他的漫画书。暖色的灯光，母亲温柔的眼神，现在回想这一幕，总觉得分外温馨。母亲不仅给了她一个完整的童年，更让她拥有了一份足以治愈一生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