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10、 相识的租客

　　现在何雅若倒像恢复了单身。反正俞君杰他妈，也知道儿子这点破事，也唯恐媳妇闹离婚，也不敢再对她指手画脚。她倒因此得了自由，从此只管好自已和孩子，其余的概不关心。
　　旁人大概难以理解，老公有了外遇，她的性子怎能这样不急不躁，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甚至有时看到她，竟觉得越来越有韵味，真是怪事。
　　确实，自从搬进书房，何雅若在精神上已经与俞君杰离了婚, 心底里已经为这段婚姻画上了休止符。她的心倒不由为之松了一口气。她才三十七八岁，从相貌上看不出年纪，皮肤依旧白皙紧致，身材也依旧如少女时的纤瘦，而且她身上总有一种天真的神气，总使她有一种少女感，以至绝不使人联想到她是个中年妇女。
　　她二哥有个同学叫顾清石，新近从上海回来。这个顾清石，从前和她二哥顶要好的。因为二哥比她大四五岁，所以二哥和他的朋友，也都只把她当成小不点，当年顾清石有没有注意到她都是一说。但她对顾清石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因为顾清石和二哥别的朋友不同，那个年纪的男孩子大多闹闹腾腾，可他总是话很少，对人也始终冷淡淡的。而且因为他的皮肤特别白，使他与一大帮男孩子在一起时，显得格格不入。可他的学习成绩又特别好，因此也没有男孩子敢笑话他，毕竟偶尔抄作业时还需要他帮忙。虽然因为他皮肤特别白净，她还记得当时她三哥特别不喜欢他，说这个顾清石，长得像个小白脸，又总绷着个脸，好像谁都欠他三百块。
　　静瑶平时大部分时间在外婆家，再加上何雅若与俞君杰现在的关系，何雅若倒有大部分的时间在娘家。
　　大哥何伯甫家前几年换了新房，老房子租掉，谁知等房客退房，一到房子里顿时傻眼了。卧室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是湿漉漉，软塌塌的，散发着霉味，大概是台风天，没关门窗，雨水刮进了里面，发了大水。那租客大概心里也觉得是自已的责任，怕房东找他赔偿，便推说要回老家，所以不续租了，来向何伯甫交还了钥匙，也拿走了押金。等何伯甫带着妻子打算拾掇拾掇再租给其他房客，一开门不由目瞪口呆。
　　客厅里堆满了快餐盒，垃圾袋，时间长了，发着难闻的馊味。赶紧开窗换气，又走进房间，一开房门，迎面扑来一股霉味，原来是地板全烂了。原来好好的家具，也变得残破不堪，好好的一个房子，出租两三年，全毁了。好不容易大致收拾干净，去整理冰箱，更使人哭笑不得的是，速冻里的抽屉柜子少了一个，找遍房子也不见，冰箱里倒是空空如也，没留下一星半点食物，大概是因为找不到现成的包装，便把冰箱里的食物全放在这个冰柜抽屉里，一窝端了。夫妻俩又好气又好笑，拾掇后，也不敢再把房子租掉了。
　　正好顾清石从上海回来，家里因他平时并不长住，只有一个带窗的储物间留给他当卧室。将就一两天无所谓，可长期住在这样狭窄的房间里总也不行，于是也盘算着重新买房。但重新买房，又要装修，总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事，于是顾清石要先租房子过渡一段时间。正好何伯甫把那房子重新收拾了一番，又给房间新换了地板，也不打算再租，闲置着。于是经何再甫两边一提，一拍即合。租给别人不放心，租给顾清石那是再放心不过了。他这人爱干净，为人也讲究，房子在他手里，绝不会被糟塌，况且也不是白给他住，多少总也收租金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租给他，多少也得点租金。
　　原本为了方便照应，何伯甫的房子就在母亲家对门，如今顾清石住着，倒是与何雅若低头不见抬头见。顾清石当然与她童年记忆里的不十分一样了，却还不致使人一眼望去，认不出来。
　　第一次见，是一日傍晚，雅若下班回来。因为静瑶常住外婆家，恩泽也上了幼儿园，也常吵闹着要和姐姐在一块，再加上现在何雅若与俞君杰的关系已经几近破裂，家里也只是象征性地周末住一两晚，平时倒是住在娘家的时候多。
　　他们到了同一幢楼下，同时掏出钥匙想去开门，结果还是顾清石更迅捷一些，拿着钥匙去开了门，何雅若晚了一步，便放回钥匙，带点歉意地望着对方。结果四目相对，只觉眼熟。她一定是在哪见过他的，在脑海里搜索一番，顾清石！对方大概也觉得她眼熟，正在脑海里搜索她的信息，却大概还是没有头绪。
　　“清石哥？”
　　她迟疑着叫他，实在是太多年不见，本来也不算相熟，这么叫他，似乎有点冒风险。
　　“你是？”
　　对方也迟疑了片刻,
　　“再甫的妹妹？”
　　他带着点不可置信地语气道。
　　"是的，清石哥，我是雅若，再甫的妹妹"。
　　看来他对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她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会心的笑意。他们一同上楼，断断续续寒暄几句，不至于冷场。
　　他告诉她，借租在了伯甫家里，让她有空带孩子去串门。当然这也是客套话。她也觉得奇怪，清石住到了伯甫的房子里，她竟然会毫不知情。不过再想想也不奇怪，大家也没当回事，或者大家偶有提起，她自已没有留心。再说她向来不怎么热心左邻右舍的事，因此大家也没有特意来告诉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