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41、出版稿

　　据图蔚说，他把顾默梁送到了他的一个朋友那里。他的朋友曾经在野战部队做过军医，对治疗枪伤有着很多丰富的经验。
　　而岳芷最在乎的不是这些，她只想知道，顾默梁能不能活下来。
　　图蔚的朋友是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中年人，名叫谭陆，在星城一条毫不起眼的小街道自己开了诊所。
　　岳芷风风火火冲进门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直到看见图蔚跟进来，才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感叹：“天呐，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
　　岳芷环视四周，发现这间诊所无论从装修还是设施方面都很简陋，只在一个空荡荡的小屋里摆了一个玻璃柜台，里面还算整齐的码放了一些药品，一张小桌子，供医生自己办公用，两张钢丝床歪歪扭扭的靠在墙角，岳芷甚至分辨不出那是这位军医自己睡觉的床，还是提供给病人的病床位。
　　这让岳芷微微皱起了眉。
　　“请问，顾默梁在不在这里？”她本来一进门就想问人怎么样了的，可看到屋里的摆设，她自己都不确定这里到底可不可以挽回一个受了枪伤的人的生命。
　　“走了。”谭陆以十分无辜的目光看着岳芷。
　　岳芷心下一沉：“什么叫走了？他伤得那么严重，怎么可能走？”
　　可谭陆比岳芷还迷惘：“是啊，他伤得那么严重，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你！”岳芷被气得语无伦次。
　　从这个男人的反应来看，顾默梁昨晚应该确实来过这里，可是，他怎么可以告诉她顾默梁走了？难道……
　　岳芷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转过身，看向图蔚。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质问。
　　图蔚一愣，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明白岳芷话里的意思。
　　图蔚深吸一口气，道：“小芷，你听我说……”
　　“你在骗我。”
　　“我没有。”
　　“你有。”岳芷的眼里已经带了一丝歇斯底里。
　　“昨天他确实被送来了这里。”一旁的谭陆看不下去了：“但是现在他确实已经离开了。”
　　听了这话，岳芷立刻将目光移过去，却把中年医生看的一阵瑟缩：“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骗你。”
　　昨天晚上他明明都已经关门下班了，却被图蔚一通电话轰来，说让他救个人，还威胁他如果救不活，他就把他驱逐到小山村里去当兽医。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在部队受过多项奖章的，经验老道，闻名五湖四海的……咳咳，好吧，他承认他夸张了，可不就是取颗子弹吗嘛，还难不倒他这个早年退役的迷糊军医。
　　只是听了谭陆的话，岳芷却没有做声，她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讽刺的一笑。
　　“你们合起来的对不对？”
　　“嗯？”谭陆一愣。
　　“你们合起伙来演这场戏，好让我相信他来过这里。”
　　岳芷冷冷的盯着图蔚：“你恨我，所以也想看我痛苦是不是？”
　　图蔚皱眉：“小芷……”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为什么偏偏是你，图蔚，我讨厌死你了！”岳芷红着眼眶，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这番话，然后狠狠推开想要过来扶她的图蔚。
　　他看她的目光沉痛，满是心疼，可岳芷却拒绝他走近她。
　　图蔚无奈，只得耐心劝她：“小芷，你不要这样。”
　　“算了。”岳芷有些绝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声音里却带着哭过的颤抖：“你不告诉我他在哪，我自己去找。”
　　岳芷说完，看也没看图蔚一眼，径直越过他，离开。
　　图蔚本想去追，可身后却传来谭陆悠悠然的声音：“我看你还是别去自讨没趣的好。”
　　图蔚顿住，过了半晌，他终于缓缓垂下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我真是淡定太久了。”
　　“嗯，还好，不过你也确实应该让她冷静一下嘛，不然她会像只炸了毛的山猫一样，胡乱攻击人的。”
　　听了谭陆的比喻，图蔚怔了怔，却微微一笑：“你的比喻还是那么生动形象。”
　　谭陆微一眯眼：“猫多可爱，比喜欢随意威胁人的恶狼强多了。”
　　图蔚脸上笑容不变：“恶狼有把握，他只威胁有潜力可挖的人。”
　　这话说得谭陆十分受用，他十分满足的点了点头：“这话我爱听。”
　　“那就说正事吧。”图蔚终于正色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不是说了，走了。”
　　“怎么走的？受的伤呢？”
　　“被人接走的，子弹取出来了，打枪的人是个废柴吧，差一点就打穿右肺，结果还是偏了。”
　　“哦？这么说人没死？”
　　“嗯，本来可以不用死，但是一离开我这儿，可就难说。”谭陆有些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这人也真够可以的，流了那么多血还能保持意识清醒到手术结束，然后让我帮忙叫人来带走他。”
　　图蔚闻言，十分诧异：“他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都伤成那样了，能喘气儿就不错了。”
　　“那来带走他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
　　听了谭陆的话，图蔚目光低垂，显得若有所思。
　　他为什么要执意离开？
　　难不成……

　　顾默梁真的消失不见了。
　　岳芷不知道自己已经漫无目的的在星城的各个角落游荡了多久。
　　是的，每一个角落，所有顾默梁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都找遍了。
　　可令人沮丧的是，她一无所获。
　　脑海里，每天不断回响着叶菲说过的话，那些曾经的青涩青春，她一直单纯的认为是他讨厌她，却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我千方百计的破坏了你们，自己也没能得到他。”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顾默梁，即使喝醉了，还是冷冰冰的，一句话也懒得和我说。但是最后，他告诉我，其实他没见到你，只是他陷得太深了，以为满世界都是你……”

　　每当想起这些话，岳芷的心便如同被一根尖锐的刺刺透，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心在隐隐作痛。
　　为什么呢，她和他已经错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要在她知道那些事实的时候，让他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彻夜不眠的夜晚。

　　客厅的窗台上，火红的三色堇安静的盛开，并不绚丽的花瓣，却傲人的盛放出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那是一天前刚被送来的，时至今日，好像也只有它们在无声无息的陪伴着她。
　　红色，是希望的颜色。
　　看着这些花，岳芷微微笑了，这份鼓励，她会记在心里。
　　最近第几次去顾家，顾妈妈每一次看见岳芷，都跟着她一起眼泪汪汪的无言静默。
　　一看到顾妈妈那样的神情，岳芷越发不忍心问出那句她问了不下千百次的话。
　　“……我真的不知道，小芷，我也很害怕，我好像彻底失去他了。”顾妈妈这样告诉岳芷，哭得像个孩子。
　　岳芷真的绝望了。
　　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一句话，世界真的很小，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会遇见谁；世界又真的很大，好像一转身，就不知道谁会消失。
　　岳芷想，顾默梁于她，其实就是这样吧。
　　他们初时在C大相遇，他如惊鸿般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后来他和她离开校园，世界宽广，他却蓦然消失。
　　岳芷不会忘记，在她人生的最低谷，他曾默默守护在她身旁，给她温暖，慰她心伤。
　　生活其实就是百味茶，酸、甜、苦、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岳芷一直记得母亲的教诲，无论怎样，都要坚强，而她也一直相信，坚持下去，终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只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三年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在图家发生的一切如同梦魇般始终缠绕着她。图伯母临终前盯着她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她不顾德雷斯顿的强烈挽留，毅然选择回国。
　　可是，又是这样一个夏天，城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嚣，而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仿佛，只要踏上这片故土，就意味着她要失去。
　　除了对自己无情的嘲讽，岳芷便是每日沿着街道仔细行走，这已经成为了例行公事。
　　直到无意中，她找到了那座石桥，三年前，顾默梁接她回家的那座石桥。

　　桥下曾经幽绿清澈的河水，不知何时已经干涸，再也无法映出人的影子，而岳芷也无法再把绝望的自己放入危险的漩涡，然后理所当然的等着有人来把她带走。
　　她还记得，他背她回家的那个早上，阳光明媚，那么远的一段路，他却一步步踏实地走了下去。
　　她不想说话，他也默不作声；她说她累，他告诉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睡一会儿，她问他还能不能回到从前，他肯定的说，当然可以。
　　他带她回了武馆，帮她操持家事，陪她一起等飞往德国的留学签证。
　　岳芷记起，他好像很少对她说一些甜言蜜语，甚至只喜欢对她毒舌。说她品位差，泪点低，网球技术下降了许多，菜做得难吃，没有学武术的天分，但是……他说他怀念以前那个喜欢话痨的她，如果她继续聒噪下去，他可以考虑忽略她以上所有缺点……
　　他鲜少告诉她该怎样调节心态，面对挫折，多数时候只是陪她沉默，然后坚定地否认她的不确定。
　　这长久以来的默默守护，一晃就是三年。
　　那么如今，她真的很想说，如果他可以回来，她可以不介意他对她毒舌，不耿耿于怀以前在学校他曾那么直白的说讨厌她，更不会把以前他那么多次误会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她可以选择无视灯灯的师命，不再想着一直打败他，或者免费教给他怎样讨女孩子欢心，不要什么惊喜……
　　终于，岳芷发现，这么长久以来，一直真正付出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自己。
　　那么这一次，是他感到累了么？是他……决定放弃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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