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出版名：两个人的眼泪座）》李懒言

33、出版稿

　　回国后的日子，除了过生日那天的小波澜，一切还算平顺。
　　岳芷并没有急着去找工作，她先去看望了父亲，然后在网上发布了一则教授芭蕾舞的广告，并附上了自己跳过的一段视频，半个月下来，报名的人数竟然过百。
　　岳芷很开心，她并不打算利用曾经的成功为自己带来什么，只要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安稳度日便可。
　　入夏后，岳芷的“小学校”终于初步成型，教学地点得天独厚，在顾家二老的首肯下，五木武馆里一间废弃的大教室被空了出来，专供岳芷使用。
　　忙碌了将近两个月，岳芷按照学员的不同年龄，不同条件，将授课班分类，使各种资源得到最优化配置，甚至，她迎来了她的第一名合作者，李蔷。
　　三年前，两人在“阑珊”结识，本来互留了联系方式，可后来岳家出事，李蔷便再也找不到岳芷了，直到不久前，她在网上看到了岳芷发布的广告。
　　李蔷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老，不能一辈子呆在酒吧这种靠脸蛋吃饭的地方，并且她和岳芷一样，热爱舞蹈这份职业，希望以此给更多的人带来快乐。
　　这番话作为应聘理由，被岳芷欣然接受。

　　钢管舞因性感热辣闻名，最早的时候本不太能被大众接受，可就在近期，电视上一个闻名遐迩的综艺类节目请了几位国内非常资深的钢管舞舞者，经过一番“拨乱反正”，钢管舞终于大热，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李蔷已经越发抢手。
　　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李蔷在酒吧的工作还不能辞去，所以她每天忙到焦头烂额，不过用她自己的话说，现在的生活很充实。
　　岳芷知道，李蔷在“阑珊”其实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一次换舞蹈服的时候，岳芷无意中瞥见她身上大片的伤痕，且都分布在刚好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显然是有人刻意而为。可李蔷每次来授课，都面带笑容，尽最大的努力将自身所学传授给学生们。
　　单就这一点，岳芷很佩服她。
　　只是没过多久，李蔷就出了点小意外。她因为发着高烧坚持给学员培训，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在课上倒一半的时候突然晕倒，岳芷只得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李蔷掀掉身上的被子猛地坐起，跳下床。
　　岳芷正在厨房为她煮姜水，见她要走，急忙制止。
　　“你在发烧，今晚的场一定坚持不了。”
　　“不要紧，我以前也是这么坚持过来的。”李蔷执拗的说，她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帆布包，背上就要离开。
　　“可你的身上还有伤。”
　　“那些更不算什么。”李蔷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来到厨房：“是给我的姜水么？”
　　岳芷点点头，把碗端给她。
　　李蔷接过，竟不顾水烫，在岳芷愕然的目光中，咕咚几大口，将姜水一股脑灌进了肚子，她说了声谢谢，再次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岳芷实在看不下去了，拦住她：“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去替你。”
　　李蔷闻言一愣：“你？”
　　“怎么？我看起来不行么？”岳芷无辜的反问。
　　“当然行，只是那种地方……”
　　“放心，交给我好了。”岳芷为她拿下背包，推着她走向卧室。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明天还有课呢。”
　　李蔷任由岳芷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怔怔的，片刻，眼眶竟然红了。
　　“谢谢你，岳芷。”
　　岳芷微微笑了笑：“你太拼命了，这样身体一定吃不消的。”
　　李蔷顿了顿，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岳芷很快整理好自己，临走的时候，李蔷像是不太放心，叮嘱道：“你去替我跳一场就行，跳完就回来。”
　　“嗯，明白。”
　　只是去跳一场舞而已，岳芷并未多想。如果在三年前，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可如今，她的成长经历教会她，有时候尽自己所能的帮助他人，也是一种乐趣。

　　三年未见，“阑珊”翻修多次，较之以前，气派了许多。
　　岳芷到的时候，客人还不多，领班经理得知她是来替李蔷的，狠狠地暗咒了一句，令岳芷蹙眉。
　　“真是李蔷叫你来的？你可以么？”经理已经问了至少三次这样的话。
　　“我会尽力。”
　　“那你准备跳什么舞？”
　　岳芷沉思了一下：“跳什么还不知道，但是我要《Serenade》的曲子。”
　　“你……”经理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你不会砸我的场吧？”
　　岳芷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面色变得凝重：“经理，我们要共同努力才行。”
　　此言一出，岳芷如愿以偿的看到，经理的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顾默梁打来的。
　　“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他想必是去了家里，然后李蔷告诉他她在“阑珊”。
　　“大概九点钟吧。”岳芷粗略的斟酌了一下时间。
　　“好，我知道了。”

　　晚八点一过，阑珊渐渐热闹起来，红光魅影，摇曳生姿，杯盏交错，欢声笑语。
　　李蔷的舞一直是每晚的压轴戏，更有不少寻欢作乐的人是专门为她而来。
　　当报幕人略带歉意的说出李蔷因生病不能来了的时候，台下已经有人开始不满。不过报幕人很会调节气氛，话锋一转，说今晚虽然没有李蔷，但“阑珊”准备了更加精彩的节目送给客人，一定令大家满意。如此，酒吧里扫兴的氛围才稍有好转。
　　岳芷早就换好服装，等在后台，听到报幕人绘声绘色，根本就是夸大其词的渲染，不禁吐了吐舌头，心里竟被凭空捧出了一丝紧张感。
　　不过，她准备的舞蹈并不是钢管舞，而是她自编自创的一支芭蕾独舞，取名《时光》。
　　这支舞是岳芷还在德国的时候便有的构思，可是她至今却连动作都没有连贯完整的跳出一遍，甚至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在今晚，在“阑珊”选择这支舞。所以刚刚经理问她的时候，她说还不确定，只要了一首最喜欢的曲子。
　　也许，她只是想给自己的旧时光送出一份祭奠。

　　终于轮到岳芷出场了。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突然悉数熄灭，只留了四面墙角的一抹幽蓝。
　　随后，只见舞台高大宽阔的背景屏幕上，冉冉亮起一片月华，白蓝交映，整个舞台霎时生出一片梦幻的月白之光。虽然依旧很暗，可此时人们都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细碎光影的边缘。
　　紧接着，音乐响起。
　　出乎众人意料的，舞曲《Serenade》并不如舞台效果营造的那般清雅唯美，反而旋律轻快，气势悠扬。
　　台上的舞者，在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动作由缓至急，时而翩然，时而旋转，直到乐曲的高潮来临，人们仿佛看到一只破茧而出的飞蛾，迷恋着身边每一寸暗淡的光芒，无关风花雪月，却执着的流连在生命里的每一刻缱绻时光。
　　短短几分钟，人们好像并不是在看一场舞蹈，而是世间万物由初生到消亡的过程，而舞者带给人们的，并非油尽灯枯，飞蛾扑火的绝望，只是经历世事，浴火重生的激扬。
　　这场舞虽然与酒吧狂热颓靡的气氛不符，可带给观者的震撼，却绝对胜过“阑珊”以往的任何一场表演。
　　《时光》，将注定被人们传颂，即使后来时代更迭，也将永远存驻于人们心间。
　　舞台下，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酒吧门口，整场舞恰好被刚到的他尽收眼底，往事犹如月光，平淡却那么突兀的涌入脑海。
　　沉默良久，有侍者走来恭敬的问他需要什么服务，他微征片刻，说只要一杯香槟就好。

　　岳芷跳完舞，走进后台，暗暗抹了把汗，看来孤注一掷的效果还算不错，她可以圆满的回家给李蔷一个交代了。
　　换下身上的裙子，卸妆，将一切整理完毕，已经九点，她正准备打电话给顾默梁，问他到没到。
　　可忽然——
　　“岳小姐，原来你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领班经理大步流星的冲进更衣室，把岳芷吓了一跳。
　　岳芷心里有些不舒服，“阑珊”的男领班难道是可以随意闯入女生的更衣室的？
　　“嘿嘿，岳小姐，你的舞跳的实在是太好了，客人全都意犹未尽呢，你要是能多来几次，我们酒吧可就蓬荜生辉了呀。”经理谄笑着，那态度和刚刚简直是天壤之别。
　　岳芷淡淡笑了笑：“您过奖了，我只是尽力而已。”
　　“尽力好，尽力好，就是要尽力啊！”经理一边笑一边满嘴附和，脸却在缓缓向岳芷靠近，岳芷皱了皱眉，向后一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经理也意识到自己有点逾越了，有些尴尬的讪笑一声，道：“岳小姐，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是有人派我专门来请你的，你可一定要给个面子啊！”
　　岳芷闻言一愣：“请我？”
　　经理高深的笑笑，语气也透着暧昧：“岳小姐，你可真有福气，被他看上，以后可说不定能混座金山回家养老的。”
　　岳芷立刻反应过来，冷声回绝：“对不起，我对金山不感兴趣。”说完，她转身要走。
　　可经理明显早有准备：“岳小姐，你不能走，否则李蔷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
　　岳芷站住，回头：“你在威胁我？”
　　经理笑道：“怎么敢，我只是在提醒你，既然帮朋友就要帮到底，不要到头来反而害了她。”
　　岳芷怔住，脑海里瞬间闪过李蔷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她知道，今天如果她去，李蔷并不一定可以避免再受伤害，可如果她不去，李蔷今后的日子恐怕会真的不好过。
　　沉默半晌，岳芷道：“我可以去见那个人，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
　　“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找到可以接替李蔷的人，一个月以后，她不会再来这里上班。”
　　“没问题。”
　　经理的爽快让岳芷隐隐感到有些怪异，可就目前的情形看，她好像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