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他》屿云白

71、幻境吗

　　窗外夜色昏暗，晕黄的月亮潜伏在云层当中，仅仅透出一丝的光亮，透过外面稀疏的枝叶落下斑斑点点的阴影。

　　沈易俞依旧看着郗知的眼眸深邃，里面透出不明的情绪，却有着只对于他的温柔。

　　郗知的轻声软语当中琢磨出了一些细节，梦里让他感到伤心和困扰的遭遇像是一张透明的无边的巨网笼罩着。
　　沈易俞安静听着，脑海里逐渐勾勒出，可依旧有些模糊。

　　郗知诉说的梦里的一切，与他本身必不配适，可偏偏却能让他如此困扰。还有他梦话里说的那个时婉白，难道就仅仅是梦里的一个角色？
　　沈易俞怎么都不可能相信？！

　　怀里半抱着的人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留下一些亲切的呼吸声，平稳而让人感到心安的感觉。

　　沈易俞停下轻拍着他脊背的手，深邃眼眸里映出郗知安静熟睡的模样，很乖巧，像一只任他摆布的洋娃娃。

　　或许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的郗知才能安静地享受在他身边，脑海里、甚至梦里都平静下来，没有任何人干扰。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郗知细白的面容上轻滑过，将眼角还残留着的细碎泪水给抹去，动作很轻，眼眸泛出淡淡的温柔。
　　指腹感受到微凉的渗入，不自禁地一尝，带着很深的苦涩，咸湿味蔓延。

　　沈易俞松开半抱着郗知的手，觉察到他的一丝不安的动静就停住轻哄，连呼吸都放缓了一点。
　　睡梦中的郗知似乎能够觉察到身边人的离开，嘟哝了一声听不清的话，眉心微微蹙着，好像不太满意空荡荡的感觉。

　　沈易俞本想就这样停住，在郗知旁边陪着他睡觉，没想到郗知又一转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床被，嘟哝了一句又熟睡了过去。

　　沈易俞动作顿在那里，看着郗知的眼里透出淡淡的笑，渗出宠溺的意味。
　　他垂下脑袋，凑近他，温柔的呼吸落在细白的皮肤上，亲密的一吻。

　　书房没开灯，窗帘是半拉开着的，外面透进来的一点昏黄月色将屋内的事物照出一点轮廓来。
　　沈易俞走进屋里，这一次没有开灯，而是直接摸黑往里走，他对这里的构造很熟悉。

　　手指轻点书架处隐蔽着的开关。
　　一片昏暗中的沈易俞白皙的面容显得过分冷清，深谙的眼眸隐在阴影里，在细碎光晕的折射下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暗门打开，门全部关上时里面一片黑暗，投不进一丝光亮。
　　黑暗中，沈易俞伸手一旁一按，明亮的光瞬间将一切给照亮。

　　白色墙面上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照片，里面无一不是关于郗知的一举一动，一张叠着一张，没有任何重样的，视线触即处全是，看上去让人有些害怕。

　　沈易俞看着，面色冷清，但是深邃的眼眸里却透出一股反差感极强的痴迷神色，一切组合在他的白皙而清冷的面容上，显得格格不入。
　　视线一落不落地轻轻滑过照片，里面关于郗知的每一个场景，沈易俞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他确实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在有关郗知的事情上，他有着异常的变态且偏执的情绪，与他外表相互割裂，而这又恰恰是他内心最真实的自己。

　　修长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这是最新一张的，里面的郗知在社团里排练演唱，他抽空跟在他身后，偷偷看着，留下照片。

　　他病态地痴迷于跟踪郗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想要知道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
　　哪怕他们两人能够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久，但只要郗知离开他半天，沈易俞的心里也依旧会不安。

　　这一切变态且疯狂的事情，郗知并不知道，而沈易俞并不想让他知道。
　　这是病，病的源头是郗知，解药也只能他来给予。

　　沈易俞其实不怕郗知知道，只是他知道了或许会害怕，甚至会远离自己。那会让他疯了的，他不知道他疯了会做些什么事。
　　沈易俞只是担心在不可控的时候，他会疯了一样伤害郗知的。

　　他坐回椅子上，翻开厚厚的日记本。
　　第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是关于郗知的名字。
　　墨蓝色的字迹深刻印在纸面上，力道很重，是沈易俞只敢偷偷跟踪郗知时发泄的内心情绪。

　　一些字迹在清醒的时候端正有力，而一些可能是在他不清醒的时候写的，顺畅的连笔字勾勒出他在心里默念过很多次的名字。

　　沈易俞知道自己的病情。他会产生很多幻觉，幻境里他能得到所有一切他所想要的，里面有他曾经渴望拥有的伙伴，更有着要在心里心心念念很多次的郗知。

　　每一次，沈易俞都深陷其中，感受郗知的存在，他会带着郗知来到这一间深藏在书柜后面的房间，向他展示一切关于他阴暗的内心。

　　他拉着郗知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沈易俞微微皱眉，他贴心地伸来另一只手，为他捂热。

　　看到墙面密密麻麻的照片时，郗知眼里有过惊吓，但在看向他时，又会带上懵懂的无知，像一只纯白无瑕的小白兔，面对穷凶极恶但伪装的很完美的恶狼时，依旧能够笑嘻嘻地关心着他，陪伴他。

　　可惜，内心阴暗的沈易俞想要在郗知面前揭开自己真实的面目。
　　他要看到郗知眼里透出惊惧，哪怕这样，他也会爱着他。

　　一遍又一遍的幻境，曾经出现过很多次，而如今似乎已经消失了。

　　直到沈易俞翻到最新一页的纸面，看到日记本上又重新多了他意识里从来没有过的字迹，他平静清冷的面容上有了一丝阴郁的神色，深睡眼眸里也起了波澜。

　　上面留下了时婉白这个名字，大写的粗体字，血红色的字迹，力透纸背，深深渗进了一股阴郁的情绪。
　　又像是不解恨似的，那个名字被两道岔狠狠划过，纸面因着用力过猛而有了划破的痕迹。血红色的墨水团了出来，在上面晕开，将那个白字晕没了一半。

　　沈易俞蹙眉看着，视线落在雪红字迹上面。这样的字迹除了他也没人会留下，只是他根本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眼眸变得异常深谙，像是那一望无际的深海，看不着任何边际，里面渗出冰冷的凉水，多看一眼就仿佛要将人吞噬而尽，直至彻底步入望不尽的深渊。

　　屋内的灯已经被他关了，只留下桌面小小的一盏台灯，透出的晕黄色光亮只将一小片范围给照亮。
　　晕黄的光亮落在沈易俞认真而严肃的面容上，细长浓密的睫毛留下阴影落在下眼睑处，清冷中又透出一点点难以言说的阴郁情绪。

　　指尖轻点在那三个大字上。
　　沈易俞想，这几天确实受郗知不时说出的梦话影响，特别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名，一个能波动郗知情绪的人，这让沈易俞不安，甚至里面夹杂着极其复杂的嫉妒情绪，叫嚣着，让他想去的郗知内心，真正了解一切。

　　他表面是一贯的冷清正常，这并就是他伪装成正常人的手段，只是内心却骗不了自己。
　　病态、控制、占有欲，一切一切的欲望都将它分裂成两个人，割裂着他的内心，让他遵循自己，走向现实。

　　只是这病真的越来越严重了吗？
　　过去沈易俞还是能记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而现在，他看着属于自己字迹的字体，一切似乎在背离他的所想。

　　看来，药量还是得加大。
　　现实里的沈易俞其实还不想让郗知知道关于他的任何病情。

　　控制内心的欲望，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只要郗知像现在这样乖巧地呆在他身边，沈易俞愿意一辈子就像这样——同正常人一样，两个人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彼此谁也不会分开。

　　墙面留着的一小扇窗户刮进来了一小阵清凉风，笔记的页面被吹翻了几页，指尖微动。

　　沈易俞视线一顿，眼睛触及到了纸面上留下来的一滴模糊水印。
　　水印很小很浅，浅淡地侵染纸面，并没有透过，仅只是将字迹氤氲开来一点，不细看并不发现得了。

　　沈易俞看了一眼，指尖轻滑而过时便阖上了笔记本，深谙的眼眸里神色又变得捉摸不透，周身的气息随着台灯被关灭而融合在昏暗当中。

　　回到卧室，身上被沾染了微冷的气息，衬得沈易俞浑身更加有些冷清。

　　他上了床，将彻底熟睡的郗知搂进怀里，动作自然而小心，眼眸在触及郗知白皙乖巧的面容时渗出温柔的神色。

　　已经很晚了，但沈易俞其实一点也不困。
　　过去，失眠是常态，他习惯与黑暗相伴，哪怕彻夜难眠。
　　后来，有了郗知。有他在旁边沈易俞有了睡意，尽管一丁点的动静他都会醒来，甚至他会在昏暗中醒来，陷入现实与幻境的挣扎当中。

　　沈易俞视线极好，昏暗中依旧能透过一小点月色看清郗知。今晚，他想就这么一直看着郗知。

　　视线里，没了任何噩梦纠缠的郗知一如既往的乖巧，他依靠着自己，身边能够清晰感受到温暖的温度，让人感到心安。

　　沈易俞出了神，像是又重新陷入了挣扎当中。
　　莫名的，他产生了一丝怀疑——如今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眼前的人真的同他所想的那样，存在在自己身边？

　　伸手在昏暗的空中，视线依旧是昏暗的。
　　这么一想，沈易俞额前渗出了细碎的汗，背后有些发凉，甚至脑袋也在嗡嗡地作响，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占据，让他陷入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当中。

　　直到沈易俞伸手向睡在他怀里的郗知摸去，温热的呼吸落在掌心，渗进每一寸皮肤，一点点，内心的慌乱落了下来，悬着的心终于有了归放之处。
　　沈易俞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