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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不安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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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知这几天晚上睡得都不怎么安稳。
他一直在做梦,梦里有很多场景,是关于曾经的一些记忆,像是要将他带回去,再一次感受一遍那让人绝望的处境。
梦里的他成了透明人,能看到过去的自己瘦小的身影。
他不是阴暗地躲在墙角偷偷看,就是站在耀眼的舞台上感受无数人的注视。
直到画面变得扭曲,墙面崩塌,他们一家四口看向他,眼里带着不解,甚至是厌恶。
或是舞台坍塌,所有人的注视带上了恶意,强烈的灯光刺得眼睛很痛,他倒在地上。
台下的人开始哄闹,伸手往台上的郗知扒拉,裙角要被掀开,他慌乱躲开。
呼吸变得急促,额前渗出了很多细汗,不小心滑进眼睛里,将视线弄得一片模糊。
他透过一众慌乱的人看到那个显眼站着的人。
是他的妹妹,时婉白。
她笑着,肆意的笑,眼睛里面带着浓厚的恶意,一点点带进他的内心,试图将郗知淹没。
郗知慌乱了。
梦里变成透明人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弱小无助的自己陷在一片人潮中。
耳边充斥着哄闹的人声,其中最清晰的是时婉白柔弱又无辜的声音。
她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跟身边的人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他不是什么变态,真的?!”
“妈妈,哥哥人真的很好。他教会了我很多……”
声音渐渐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母亲严厉且带着厌恶的声音。
她说:“你可真是好样的,我就不该生下你,和你那个爸是一样的让人恶心……”
“滚,我永远不想见到你,你不是我儿子……”
“你就算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不,不是这样的……”他跪在地上,脸上全是泪水,痕迹印染在上面,很是可怜。
他伸手试图去抓即将远去的人,可惜却怎么也留不住。
卑微又可怜,就像他一无是处的人生,可悲极了。
梦里的郗知就这么看着这一幅幅画面,虚幻的、破碎的,心口已经变得麻木。
只一点点地揪住自己,让他时不时回忆起这糟糕透顶的过去。
凌晨一点,沈易俞在书房里,电脑投射出的亮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上。
他处理事情时神色很认真,浑身散发在冷清的气息。特别是还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眸深邃,将将被挡住,透出一点冷清。
他在处理校学生会迎新晚会的最新安排。
临近晚会,要处理的事就有些多,更何况沈家集团产业这边他也开始涉足了。
全都处理完,他将电脑关闭,起身时看了眼墙面挂的老钟,上面显示已经凌晨一点了。
郗知现在怕是已经熟睡了过去。
他闲着没事就看小说,一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得还挺起劲,一到晚上就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还特别喜欢趴到沙发上睡觉,眼睛闭着,也不打算去洗漱。
最后还是沈易俞将他扛起在身上,洗漱完了才上床睡觉的。
沈易俞想着,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抹笑,嘴角也不自知地微微弯起。
在他眼里,郗知就是一头小懒猪,吃了睡睡了吃。心又大,还容易被人骗。
走进房间,沈易俞刻意将脚步放缓,虽然郗知每次都睡得很死。
房间里很安静,郗知躺在床上,他睡觉习惯蜷在靠墙的那一面。
墙面很凉,沈易俞管着他不让他靠,但每次郗知睡着了还是会习惯蜷在那里,特别是一个人睡的时候。
就像现在——
像个小孩,脑袋抵在墙面,睡相挺乖的。
只是郗知睡得似乎不是很安稳,眉心蹙起,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手指紧捏着。
沈易俞看着,略微靠近郗知,想要将他带离墙面。
隐隐听到了郗知说出来的梦话。
很轻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有些难过的样子。
沈易俞蹙起眉心,伸手在郗知背后轻拍,像是在安抚一个被噩梦缠绕的小朋友。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郗知晚上经常做噩梦的事,最近这几天有点频繁,时不时还能从他的梦话里听到一个女人的名字。
每次沈易俞都听的不怎么真切。这一次,他依稀能听清,好像叫什么时婉白。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甚至就他所查资料来看,郗知周围也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这个名字一直横亘在他的心里,像一根刺一样,总提醒着他,他的郗知心里可能藏着一个女人。
一个让郗知很伤心,很难过,甚至还要在梦里不停纠缠着他的人。
这么一想,沈易俞心里很不是滋味,内心本就对郗知控制欲很强,哪怕一小点事,他都不希望占据他的内心,更别说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沈易俞白皙的面容上面色冷清,隐隐透出一股阴郁的情绪。眼眸黑沉深邃,映出郗知的模样。
郗知依旧被困在梦里,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残酷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后被困在里面。
他似乎哭了,心里无助,苦涩沿着心口蔓延,渗透进每一个角落,将人彻底裹挟。
沈易俞没想到这次噩梦竟然还让郗知哭了。
梦里的喊声成了现实里的梦话,沈易俞听到他嘴里呢喃出“不要,不,不是我……”这些字眼。
每一个词都带上了强烈的悲伤情绪,让沈易俞都感受到他梦里的害怕。
眼角滑下眼泪,沿着细白的面容往下流,留下浅淡的痕迹。
所以这次的噩梦又是因为她吗?还哭得这么厉害?
沈易俞眉心蹙起得更紧,将内心的阴郁情绪给压了下去,眼底透出对郗知的担忧神色。
他上了床,将郗知半抱着,靠近他的耳畔,轻轻喊他:“知知。”
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被渗进了温水,让人安心。
他垂下头,靠近郗知,将他眼角的泪水吮掉,湿润渗透进唇齿间,咸湿中似乎带上了略微的苦涩味道。
“别怕,有我在。”
沈易俞声音很轻很温柔,眼里映出郗知的模样。
被困在梦里的郗知似乎已经魔怔了,整个人显得很麻木。
直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在喊他“知知”。
只这一声就将郗知拉回了思绪,是沈易俞。
视线里的画面开始破碎,一片一片掉落,发出清脆的动静,有些刺耳。
沈易俞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温柔的语气,带着安抚,让他麻木的心渐渐回温,像是有一股温热流遍了全身。
视线变得清晰,本是沉重的眼皮露出了一条缝。
台灯昏黄的光亮映入了眼睛,随后就是沈易俞熟悉的面容。
一切都回归到了现实。现实里是那么的安静又平和,是他一直所期待的生活。
真好,梦里的一切终究只能存在在自己的噩梦里。
“你弄好了?”郗知神思依旧有些模糊,脑袋沉沉的。梦里可怕的画面在见到沈易俞时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嗯。”沈易俞看着眼神朦胧的郗知,环着他腰背的手紧了紧,“做噩梦了?”
郗知一顿,没有立刻回应沈易俞,而是将脑袋埋进了他厚实胸膛里。
鼻息间充斥着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让人感到心安,一时竟就想这样下去。
沈易俞看他依赖自己的模样,心里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深邃的眼眸里泛出淡淡的光晕。
“你刚才说梦话了,还哭了。”说这话时沈易俞很想看着郗知的脸,想要看看他是什么的表情,从中窥探他的情绪。
沈易俞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他希望自己能够知道关于郗知的一切事情,想要像是潮水一样入侵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了解他,知道他,甚至想要让郗知就此只能依赖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有他。
可是郗知视线里很明显的有着躲闪,他在刻意回避这段时间的噩梦。
甚至郗知也不想表现得如此明显,但只要沈易俞一提及,他的面色就变得惨白,像是被疾病缠身时的模样,毫无血色。
这一次也这样,他将整个脑袋埋进沈易俞的肩膀处,鼻息间是熟悉而让人心安的味道,让郗知放松。
他的声音闷闷的,就只是说:“我做梦,梦到了一本小说里的情节,它并不恐怖,但梦里的情节让我很害怕。因为我成了里面的主角,一个胆小懦弱,为了获取别人的关注和爱意不择手段的跳梁小丑,最后梦里我的结局成了一个没人爱、癌症缠身的透明人,孤独终老。”
郗知一直说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到后面像是在呢喃,听得已经不是很真切了,但沈易俞依旧安静而认真地听着。
他将郗知半抱着,骨节分明的手轻拍着他瘦削的脊背,在用他的方式慢慢安抚着郗知的情绪。
沈易俞听得很认真,没有因为郗知说的只是一个梦而不在意。
他眼眸很深很暗,因为郗知所说的一字一句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这让沈易俞心情同样也很难受。
哪怕是在郗知梦里,他也不希望他受委屈,更何况这一次郗知还哭了。
郗知说到后面竟然有些哽咽,鼻尖很酸,眼眶早就已经全红了,里面渗着细细的红血丝。
眼泪在里面晃荡了之后又流了出来,沿着光滑白皙的面容,一些直接浸湿了沈易俞前面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