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的他》屿云白

33、小阁楼

　　郗知跟在沈易俞身后，两人转了一角，走到尽头。

　　木制结构的窗户半开着，从外面吹进细细凉风，他额前的碎发被吹起，弄得皮肤有些痒，郗知没忍住随意挠了挠。

　　只见一旁的沈易俞钻进了一侧楼底下的角落，随后娴熟地打开了一块木板。
　　似乎许久没有人碰过，灰尘扬起在空中。

　　“过来吧。”弄好一切，沈易俞转头看向郗知。
　　他隐在那处的昏暗，暗色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让人看得不是很真切。

　　沈易俞想起了郗知的夜盲，可能会害怕暗处。
　　“没事的，有我在，放心。”
　　他又一次温柔出声，说着还伸出了手，落在一片晕黄的灯下。
　　“好。”郗知这才有了动作，伸手握住了沈易俞。

　　其实他刚才的犹豫是有原因的。
　　穿书之前的郗知曾经被一次次关进过小黑屋。

　　那时的他没有夜盲症，但是视线一片暗色的感觉和夜盲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内心还渗透着再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永远也出不去的恐惧。

　　印象里，那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储物间。
　　里面堆放着很多杂物，只留有一个很小的被封住的窗口，只会透出一点点的光。

　　对于那时还是小孩子的郗知来说，那些堆放的杂物落在阴影处，依稀间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怪物，随时都会将他吞噬掉。

　　他哭着，喊着，泪水浸湿了衣领，温热很快变凉，湿答答地粘在皮肤上，很难受。
　　很久都没有人回应。

　　呼吸间是灰尘的沉闷以及腐败的霉味，两者混杂在一起，他至今都记得那种让人感到窒息的气味。

　　刚才的那一刻，灰尘夹杂着潮湿的气味与曾经重合在一起，再加上昏暗的环境，让他一时难以回神。
　　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丝波动。

　　回到现实，郗知弯身进去了。
　　光亮渐渐被昏暗隐没，他的眼睛也失去了作用。
　　只剩下掌心被紧握住的真实触感，异常明显。

　　原来那一块木板拉下来是一个很小的木制楼梯，刚好够一个人上去。
　　“知知你先等我上去了再拉你上来。”沈易俞说着，试了试木楼梯的牢固度。
　　“嗯。”

　　楼梯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灰，沈易俞落在上面时留下一个个脚印。
　　随着走动，楼梯在沉寂的环境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动静。
　　声响在郗知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听得格外清晰。

　　“好了，上来吧。”
　　沈易俞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随后他就上了楼梯。
　　“扶着楼把手。慢慢的，我等着你。”

　　郗知小心爬着，咯吱的声音又发了出来。
　　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间都是沉闷的灰尘气息，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他忍住难受感，屏住呼吸。

　　很快，新鲜的空气渗透而进，郗知觉得顺畅了不少。
　　手腕被沈易俞握住，皮肤被温热触碰。

　　“小心，还有一层台阶。”沈易俞提醒的声音在耳畔。
　　郗知听见点了点头，“嗯。”

　　没想到沈易俞带他来的地方是一栋小阁楼。
　　地方显得有些窄小，木制的结构总会发出咯咯的动静。

　　郗知完全踩上了小阁楼的地板。
　　沈易俞稳稳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在一旁摩挲着，从内壁的小柜上找到了一个小油灯。

　　打火机亮起了火花，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亮。
　　郗知站在一旁看着，旧式的小油灯被点亮，里面似乎只剩下半格不到的油。
　　他没想到这个年代还会见到这么旧的物件，和这中式宅院的风格倒是格外的搭。

　　昏黄的光晕亮起，视线从一片昏暗逐渐变得模糊，适应了之后郗知就能依稀看到周围的环境了。
　　小阁楼确实很小，容纳两个成人的位置有些挤手挤脚，显然这里只适合小孩。

　　“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待的地方。”沈易俞说着，轻车熟路地从一个昏暗角落搬出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是我躲在这里会看的书。”
　　精致的构造，暗红的颜色，只是许久没打开过的样子，上面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打开时还会发出咯吱的动静。

　　郗知很是好奇沈易俞小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被打开的木箱子。
　　结果，人家躲这里看的书都是一本正经的名著和小说。
　　简直不要太离谱，这根本就不需要偷偷躲着看？
　　他还以为小小年纪的沈易俞不学好，躲在这里偷看小孩禁书呢，再不济也是躲着看漫画啥的。

　　郗知看着这一本正经得不能在正经的书，撇了撇嘴，嘀咕着，“果然沈易俞小时候就一个小古板。怪不得长大了外表看上去这么冷清克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正经呢！”

　　沈易俞伸手轻拍了他一下脑袋，“在嘀咕什么呢？”
　　“没啊。”郗知对他扬起很深笑，装作什么也没说的模样。

　　随后又垂下脑袋，手随意翻着木箱子里面的书。
　　他眼眸微含着细碎的笑，没有追究下去。

　　“哎，这本书还挺独特的。”
　　他随意一瞥，就注意到了这本精致独特的木质本子。
　　经典复古的样式，很厚实的本子，上面是精致繁琐的装饰设计，一看就不一般，更何况它还被上了小锁，晃动时还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声响。

　　“怎么还上锁了呢？”他的手轻轻鼓捣了一下那小锁，上面的灰被抹掉，露出锁面。
　　摸上去还挺坚固的，除非有开锁的钥匙，不然还真打不开。

　　沈易俞一顿，深深看着郗知手上的东西。
　　深邃的眼眸依稀产生一丝裂痕，一向冷清的面容泛起不自在的神色，特别在这个狭窄的小阁楼里，显得有些阴沉。
　　只是垂着脑袋的郗知没有感受到半分，心里很是好奇这小物件。

　　实在鼓捣不了，他扬起脑袋，看向沈易俞。
　　眼睛亮亮的，闪着很深的细碎光晕，“易俞，这我能看看吗？不行的话就算了。”

　　沈易俞在他看过来时就收起了不对劲的神色，白皙的面容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郗知没有察觉到半分，还一直等着他的回应，眼底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你很想看吗？知知。”沈易俞沉默半晌出了声。
　　郗知点了点头，又觉得此时的沈易俞有些奇怪，一种说不出了的怪。

　　“它是你小时候的日记本吗？”他吞了吞口水，又出了声，“是的话我就不看了，毕竟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回忆和秘密。”
　　沈易俞深深看着他，眼眸深沉，“它不是日记，里面有我的收藏品。”

　　说着，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眼底划过一丝裂隙，很快又消失，“我很喜欢它，想一直保存着。”
　　“哦。”郗知心里存着疑惑，但又说不清。
　　最终他还是应了，心里实在好奇。

　　沈易俞垂眸，拿过那厚厚的木本子。
　　郗知这么一看，觉得它至少比那牛津字典还要厚上几分，就连长宽都大了不少。

　　只见沈易俞骨节分明的指尖轻松移动，它就“咔嚓”一声开了。
　　感觉就是几秒的时间，他一眨眼就不知道具体的开锁细节了。

　　他好奇地看着被打开的木本子，里面确实别有洞天。
　　它的外观是厚厚的书本样式，但却是被挖空的，是一个木盒子，精致复杂。

　　里面被放得满满当当，内里还有泡沫纸保护着，怪不得晃的时候就只只听到了小锁晃动的的声音。
　　郗知拿在手上，还怪沉的。

　　沈易俞的视线始终落在他白皙的面容上。
　　没有被光晕照到的眼睛隐在阴暗处，深邃得仿若见不着底的深海，能将人彻底淹没，显得很是不同寻常。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一些常人会觉得难以接受的物件。

　　他不知道郗知看到会有什么反应。
　　会觉得他的收藏品恶心吗？或者觉得他是怪胎、变/态？
　　然后会害怕他，远离他吗？

　　不，绝对不能这样！
　　沈易俞只要一想到郗知讨厌他、远离他的害怕模样，他就怎么也接受不了。
　　这么想着，他有些后悔同意郗知看自己曾经想要永久保存的收藏了。

　　时间好像放慢了步伐，一秒秒地流逝着，凌迟着他纷飞的思绪。
　　沈易俞的指尖微颤，神色变了又变，却是始终落在郗知的脸上。

　　思绪放飞，他想了很多。
　　一种既兴奋又烦躁的心情莫名涌现，一点点在心里灼烧，他似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时的情绪。
　　躁动兴奋、压抑克制，两种情绪相互拉扯，破碎淋漓。

　　很快，思绪已经蔓延到无法在预想下去的地方。
　　沈易俞的内心猛的涌现出了一个恐怖而大胆的想法。

　　一个让他兴奋而躁动的想法——
　　要是郗知真害怕了他，甚至想要离开他，那是不是他就能像小时候那样，做好认真收藏知知的计划，让他永远都不会离开。
　　心口发热，满满渗透进曾经恶劣的想法，让他一瞬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

　　不，不能那样。他怎么能伤害知知呢？
　　沈易俞似乎被割裂成了两半，一个偏执，一个克制。
　　头有些晕，眼眸深邃，冷清的面容上出现难以控制的阴郁情绪，极其割裂。

　　到那时，他或许会将知知变成洋娃娃的模样，天天穿着漂亮衣服。
　　眼里只有他，没有害怕与恐惧，也永远不会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