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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

  •   一个黑影在鳞次栉比的屋瓦之上飞掠急行,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团形若火焰的红,一黑一红,在月光下交相奔驰。
      半个时辰,两道身影落在慈心山上,望着眼前巍峨壮阔的慈心寺庙。

      “你确定是这里了?”

      裴砚缓步走到宁询面前来。

      宁询蹲下身看了看地上不起眼的灰尘里有微微亮的荧光,他用手指摸了一下,说道:“我特意在藏书楼的各个窗台和出口都撒上了一层荧光粉,只要林愁心出现,他必然会踩到,我追随着荧光一路到这里,如果我没猜错他就躲在这寺庙中。”

      裴砚:“你怎么确信林愁心今晚会来藏书阁?”

      宁询把白天去找吴笙的事跟裴砚说了一遍,他听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诱饵,这个方法太蠢了,以你现在的功力一个人对上林愁心,毫无胜算,你实在不该如此鲁……”

      “可是你来了啊。”

      ……莽

      裴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宁询对着自己一脸坚定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才敢以身犯险,管他是什么陆地圣佛,还是地狱杀神,有你在,我不怕。”

      “你为何如此信我?明明你认识我不过才几天而已……”裴砚眼神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他抬起手指,指尖像是凝聚着千斤重,微微颤动,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一般,正要触摸宁询眉间之时——

      “因为我们是朋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朋友?”

      空气中某种浓烈的情绪正要蓄势待发之时却突然刹住。

      裴砚的手指像是瞬间冰冻住了一般怔在半空一动不动,不知如何自处。

      “虽然你这个人总是不着调,但是我们也算是比较聊得来的朋友,以后你若是有难,我也会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别说了。”

      裴砚手指不着痕迹缩回广袖中,唇瓣抿成一条线,夜风撩起他肩头的碎发,那双眼中某种躁动的情绪忽闪而逝,宁询心突然一急:“裴砚,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裴砚沉默了片刻,“没有。”

      “那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

      “是我太贪了,尝到甜头,就想要的更多,”裴砚眉眼舒展,如往常一样对着宁询淡淡笑着,眉目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说:“朋友也挺好的,这种事本来就不能操之过急,强扭的瓜就算从藤子上摘下来,也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徐徐图之。”

      宁询一脸复杂地看着裴砚,他不太明白意思,正茫然之际,只见裴砚又接着道:
      “如果宁公子不介意,我愿意护你一辈子,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

      “……”
      一辈子吗?

      太长了。

      这么重的承诺砸在宁询头上,他瞬间呆如木鸡,连眼神都失焦了。

      如果说之前裴砚给宁询擦药的那一晚,是在宁询心头升起一撮微茫的火,那么这撮火经由裴砚唇齿中‘一辈子’的鼓吹下,瞬间烈焰熊熊,烧得宁询整个胸腔都是滚烫澎湃,仿佛吐出的气息都是热气腾腾。

      好烫。

      字字灼心。

      肺腑的火就要烧到嗓眼,宁询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口而出,“我……”

      “宁公子!”

      是白驹的声音,他与林洛风领着一帮人尾随而至,尤其是林洛风,浩浩荡荡率领了几百号人马,还有不少江湖人士,齐刷刷落地。
      宁询拍了脸上的潮热,平复了心情,他看着林洛风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由得在心中冷笑道:若是在藏书楼他们有这支援的速度,也不会让林愁心逃掉,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烫。

      正想着,突然有一个黑乎乎的大胖子挥动着双臂朝着宁询扑来,还没有看清来人,宁询的脸就被胡渣扎了糊了一脸,孙大彪把宁询钳在怀里,抱着宁询的腰摇晃了两下:
      “宁小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可想死胖爷我了!”

      说完,孙大彪还冲着宁询打了一个酒嗝,酒气扑脸,宁询像一朵被熏死的花一样拉耷着头,一脸生无可恋,孙大彪却是浑然不知,接着说道:“听说你找到了那个杀人凶尸了,宁小哥厉害啊!

      宁询推了推孙大彪油腻腻的脸盘子,发现根本推不动,他只好放弃。

      不一会,孙大彪突然安静下来,然后一脸神经兮兮的模样四处看了看:“奇了怪,我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哪里来的杀气?”

      不远处的裴砚双手环抱双臂,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冷冷地盯着孙大彪,似乎是想把他戳成筛子一样,孙大彪像是嗅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正对上了裴砚狠戾的眼神,他捂着胸口像个受惊的小姑娘:“哇靠,看到鬼!这凶神从哪里冒出来的?”

      红衣‘凶神’走过来,把宁询这朵拉耷的花从孙大彪的怀里硬生生拔了出来,他没有说话,淡淡扫了孙大彪一眼,那吓得孙大彪后退了好几步,连连解释道:“别瞪我,我知道宁小哥是你的,没人抢你媳妇儿。”

      见到裴砚收起了冰冷的杀气,孙大彪长长吁了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嘟囔道:“天天盯得这么紧,你咋不栓裤腰带上呢。”

      裴砚微微蹙眉,似乎是在考虑孙大彪的建议。

      宁询踢了孙大彪一脚,那孙大彪抱着腿直呼疼。

      宁询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这时候林洛风大步上前来,他问宁询:“听吴黎说宁公子发现了伯父的行踪,这是真的吗?他在哪里?”

      还没等宁询回答,林洛风一眼扎中了红衣裴砚,他如摇尾巴的舔狗一溜烟走到裴砚身边:“裴先生怎么也在这里?”

      裴砚皮笑肉不笑道:“晚上吃多了,爬山消食。”

      林洛风:“原来是这样啊,”说着林洛风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递给裴砚,“这慈心山夜里冷,裴砚先生身子骨单薄,披上这个吧,等会我派几个人送先生回去。”

      裴砚可怜巴巴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冷。”
      元熙冷冷瞟了一眼装腔作势的裴砚,小声嘟囔:“这戏子整天吃多了闲得慌到处跑,上次还去坟场消食,这次又来慈心山,哪里危险往哪里跑,下次会不会直接去了阎王殿奈何桥上去散步消食!”

      白驹瞪了元熙一眼,自从上次被宁询教训了一次之后,元熙收敛了一些,立马合上了嘴巴,“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宁询站在裴砚身前来对着林洛风说道:“林城主,裴先生不用你担忧,我自会照看好他,至于现在更重要的是林愁心,”说着宁询看着眼前的寺庙:“圣佛身上有我撒下的荧光粉,我一路追随至此,圣佛估计就藏身在慈心寺中。”

      林洛风一合折扇,对着身后的江湖人指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随我进寺捉人!这一次决不能再失手了!”

      “且慢。”

      出手阻止林洛风的是白驹,他看着慈心寺门口的两个石狮摆放的方位,眉间一蹙:“这个慈心寺四周有点不寻常,林城主在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贸然进寺。”

      林洛风意气风发的劲头如淋一盆冷水,“这……有什么不寻常,大公子是看出什么了吗?”

      白驹:“我也说不上来。”

      看着白驹犹豫不决,后面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江湖人士开始起哄,其中一个名叫钱郸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衫儒生装扮,瘦骨嶙峋,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精明相,他伸长脖子朝寺里探了探,然后一脸不以为意的冷笑道:“这寺庙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不寻常的?我看这几个白面修士就是危言耸听,婆婆妈妈,一点都不爽利!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降不住一个凶尸?”

      说到这里,钱郸突然话锋一转,眯缝着眸子:“这太霄宫的大公子不让我们进去捉凶尸,莫不是怕我们抢你的功劳吧,其实你就是想独自捉凶尸,然后好独吞了离尘珠。”

      在钱郸的挑拨下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白驹,有疑惑,亦有鄙夷,指指点点,白驹却是不为所动,“诸位,稍安勿躁,白某不让大家贸然进寺,绝无私心,实在是因为这寺庙周围有些蹊跷。”

      钱郸冷笑:“一句蹊跷就不让我们进去捉凶尸,还说不是为了劝退我等江湖人,白大公子心里的算盘打得真响亮,只可惜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那些江湖人士被钱郸挑起了情绪纷纷附和: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这用心也太险恶了吧,看来高高在上的太霄宫修士也不过跟市井宵小似的,都是为了营利不择手段。”

      “什么狗屁太霄宫大公子,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

      附和声浪一声盖过一声,白驹站在人潮中,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拧着眉头。

      此时,人群之中有一位生得膘肥体壮,肩头扛着一把大刀的壮士大步流星正要硬闯寺庙,却被一柄寒剑拦住去路,抬眼一看,一位翩翩公子站在剑锋之上,正是白驹。

      那壮士怒眉一扬,言语粗犷:“我们这些草莽汉子早就习惯尖上舔血过日子,脑袋都随时挂在裤腰带上,那寺庙里就算是住着阎王爷,老子都不怕!姓白的臭小子,你赶紧给爷爷让开!不然爷爷手中的大刀可不长眼睛,万一划破你那张好看的小脸蛋,可不划算!”

      白驹站在剑锋之上,衣摆飘扬,神情沉重冷冽:“我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人群再度炸开锅:

      “凭什么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钱郸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对着白驹说道:“大公子,你想吃独食,连点汤都不肯分给我们,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今晚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去捉那凶尸,谁能擒住杀人凶尸各凭本事,生死不怨。”

      那钱郸把元熙气得直翻白眼,他指着那个钱郸大骂道:“凭你们跳梁小丑的功夫就想擒住凶尸,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我们大公子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反过来倒打一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钱郸本是个书生儒士,后来家道中落,辗转江湖,凭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江湖中极有威望,就算是林洛风也是对他颇为客气,如今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脸骂,他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目无尊长,太霄宫就是这样教育后辈的,长辈面前,哪有你这个小人儿说话的地方!”

      元熙冷哼一声:“尊长?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太霄宫面前称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钱郸嘴唇上的两撇山羊胡气得一颤一颤地,黑瘦的脸变得更黑:“诸位瞧瞧,这小修士说的是什么话,还是修真界第一世家呢,我看呐,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窝鼠辈罢了!”

      “你给我住口!”

      元熙拔出了剑,寒光闪过,那钱郸不过一个读书人,武功都是些花架子,真动刀动剑,他立马怂了,连连后退:“怎么,被我说中了就要侍武逞凶不成!”

      元熙还真怕自己一剑下去,真把那个寒酸儒士砍成两截,可是这个人嘴巴死在欠教训,元熙收起剑,撸起袖子飞扑过去把钱郸扑倒在地,然后朝着钱郸的嘴狠狠扇了两个耳光,打得那钱郸是头冒金星,连连叫嚷着:“救命啊,太霄宫的修士要杀人了!”

      元熙下手丝毫不手软:“让你胡说八道!今日非要把你嘴打烂!”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周围人都是看戏袖手旁观,白驹从剑上飞落下来想阻止,却被一人拉住手臂,白驹回头一看是宁询,只见他笑盈盈道:“同小人是讲不了理的,打一顿他就舒坦了。”

      钱郸被揍得鼻青脸肿,白驹实在是看不下去,便对元熙道:“元熙,够了。”

      元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和头发,“我们家大公子宽宏大量自是不会和你这种人计较,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一定揍得让你爹妈都不认识!”

      钱郸满嘴的血,怒不可遏:“你!”

      钱郸自是不服气,欲要再争辩,林洛风出面调停了一番才平息了事态。他看着白驹问道:“大公子,明月城已经死了太多的人,这凶尸的事实在不能再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进寺。”

      宁询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林洛风不解其意,一脸疑惑的看着宁询:“怎么了,宁公子?”

      宁询环视四周,说道:“你们听……”

      看宁询一脸神神秘秘的众人还真屏气凝神,林洛风小声问:“宁公子,我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啊。”

      “就是什么没听到才诡异呢。”宁询望着眼前恢宏壮观的慈心寺,“这里太安静了。”

      林洛风却是嗤之以鼻:“夜深人静,自然安静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宁询像是看傻子一样瞅了一眼林洛风,然后解释道:“我说的‘安静’,是说这里连鸟兽飞禽,蛇虫鼠蚁的声音都没有,不是很怪异吗?”

      炎炎夏日,慈心寺像一座死城。

      被宁询这样一说,众人也侧耳倾听,的确听不到虫鸟的声音,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面面相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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