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迟》焉有明月

5、第 5 章

　　就着王妃出去找侍女的空隙，沈聿瑶喉咙深处泄了声咳，声音很小，像是被人故意压制住，却止不住。
　　“瑶瑶？”
　　王妃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嗯一副场景，沈聿瑶把自己深深埋在脏衣里，连朝下，肩膀一耸一耸，直起身时还不住地喘息，眼睛红地像兔子。
　　是哭了吗？
　　王妃这般想着，不由心疼地将她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挽向耳后：“瑶瑶，不哭了，回家了。”
　　沈聿瑶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掐着虎口，“嗯，”她点点头，“瑶瑶不哭了，阿娘也不要哭。”
　　王妃站起身，小姑娘只比她膝盖略高，而沈聿驰那小子都已经有她一半高了，分明是同胎姐弟，这样一看竟像是兄妹。
　　王妃道：“洇鹤堂里大夫正等着，瑶瑶我们过去好不好？”
　　沈聿瑶点头：“我牵着阿娘。”
　　王妃本想将她抱过去，但她这么说，便答应，牵起沈聿瑶通红但冰凉的手，心道该让景嬷嬷再备上汤婆子的。
　　洇鹤堂内，大夫已经等候许久了，沈聿驰怀里捂着个汤婆子，坐在木椅上，晃荡着小腿，看着堂外翘首以盼，若不是景嬷嬷怕他染了风寒不让他站在外头，他是一定要亲自去把妹妹接进来。
　　大夫是个医术高明的先生，以往沈聿驰有个什么小痛大病，都是这位先生看病拿药，与府中的几位主子也还算相熟。
　　听说是找到了王府丢失多年的长女，他也是马不停蹄就来了，王爷临走前特意叮嘱他隔几日便入府为王妃诊脉，今日如此大喜，哪怕不是为了那个小姑娘，他也怕王妃喜出病来。
　　王爷恐怕要宰了他。
　　“陈大夫，我妹妹手上生着冻疮，你有没有什么膏药，能让她不疼的？”沈聿驰蹦到陈大夫身前，拽了拽他的袖口。
　　陈大夫道：“冻疮如果不撕裂，那还是不算太疼，每日用热水浸泡，毛巾敷手，来年临近冬日多加按摩舒筋活血，就能少长一些。小姐手上的伤口是否撕裂呀？”
　　沈聿驰点头，虽然妹妹并没有把手拿给他看，但是她在抓阿娘衣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是近乎血肉模糊，又被冰雪冻住。
　　想来，动作间都定是疼痛难忍。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堂外走进两个人，偏过头才发现是王妃和沈聿瑶。
　　沈聿瑶走在王妃身侧，仔细梳洗一番过后，是个颇有精神的小姑娘，炯炯的双目，白嫩的小脸蛋，已经是个初具规模的小美人了。
　　陈大夫收回落在沈聿瑶身上的目光，在她与沈聿驰之间来回盘旋，只觉得这二人真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眉眼更是近乎一模一样。
　　怪不得，怪不得王妃一眼就认出了她。
　　陈大夫冲王妃行礼，又冲身侧的小姐行礼：“王妃，小姐。”
　　王妃让他不用行礼：“还请陈大夫帮她看看，至少，先不让她再疼了。”
　　陈大夫蹲下身，将这位小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外伤大概就是脸上的伤口和手上的冻疮，他问王妃：“不知小姐身上是否还有其它外伤？”
　　王妃被这么一说也有些奇怪，她只在沈聿瑶身上看见了一些青紫，渗血的伤口却并不多。
　　“肯定是有人欺负妹妹然后妹妹还手了，不然身上肯定还有更多伤口！”
　　沈聿驰愤愤道，将怀里的汤婆子递给沈聿瑶：“瑶瑶，这个给你，景嬷嬷说，抱着这个，就不冷了。”
　　沈聿瑶没有接过，而且抬头看看王妃，在王妃点头，说：“瑶瑶，接着吧，这是……哥哥。”后在伸手接过：“谢谢哥哥。”
　　虽然沈聿瑶比沈聿驰先生，但是说到“姐姐”王妃就莫名想到要照顾弟弟妹妹，看着沈聿瑶瘦小的身子，她自作主张，让沈聿驰做了哥哥，这样就能更多地照顾她。
　　“伤口不多，只是背上有些许青紫。”王妃道。
　　陈大夫点头，这才开始给沈聿瑶把脉。
　　沈聿驰凑到王妃身侧：“阿娘，陈大夫已经把怎么缓解冻疮生长的法子告诉我了，这样明年冬日瑶瑶就不用再疼了。”
　　王妃摸摸他的脑袋，这几年她卧病在床，漱玉对沈聿驰的管教和疼爱，但这小子却长的健康可爱，是个闹腾欢快的性子，如今看他这般，还是个心善的孩子。
　　她突然感激地看向景嬷嬷，景嬷嬷却没看她，而是在仔细安排着下人，让侍女去把给沈聿瑶准备好的房间里烧上炭火。
　　陈大夫顿了顿，抬头看向王妃：“小姐这脉相……脉相虚弱，像是有心疾，又带有咳喘之症。”
　　陈大夫看向沈聿瑶：“小姐平日里是否无端咳嗽，一咳便是许久？偶尔还伴有心疼？”
　　沈聿瑶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陈大夫了然：“大概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他隐了后边的半句话：像是早产。
　　他只当是自己诊错了，打开药箱开始写方子：“咳喘之症是因受了寒，需要好生调养，心疾……在下只能尽力而为。只要小姐记住，不要大喜大悲，还要忌惊吓，平日里大概是无事的。”
　　沈聿瑶点头，随即乖巧地看向王妃，与她对视。
　　王妃心都快碎了，好不容易找回丢失多年的女儿，却被告知，或命不久矣。
　　“不过小姐，是否有人带你看过心疾，还下了药？”陈大夫问出心中的疑问。
　　沈聿瑶点头：“婆婆，带我看过大夫，但是我们没钱，只抓了一副药。”
　　王妃问她：“瑶瑶，婆婆是谁？她在哪？”
　　沈聿瑶想了想：“婆婆，我不知道，婆婆把我养大，她现在睡觉了，她说她要睡很久，让我不要打搅她。”
　　屋内沉默良久，沈聿驰抓住沈聿瑶的手腕：“瑶瑶，我带你去看你的屋子，我买了好多玩具，都给你。我还种了梅花，前几日开了，我带你去看。”
　　沈聿瑶还没答话，就被沈聿驰拉着往外走，或许是知道她有心疾，他不敢跑快，只是拉着她离开了洇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