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迟》焉有明月

16、第 16 章

　　书院里还有其它的许多学子。
　　想进这徽鸣书院，说不上难上加难，只不过是难上加难再加难罢了。但此时沈聿驰看着书院里许多比自己还小上许多的学子，只能张口称奇。
　　书院分内院和外院，内院是通过总试的学子，外院则是空有天赋或努力，还未达到入内院的标准。
　　广场里有站着许多人，林衷回一一向熟人介绍沈聿驰。原本喧闹的人群，在听见沈聿驰的身世时都不免安静了许多。
　　沈聿驰一一行礼后，又跟上林衷回的脚步，林衷回道：“当年你哥在学院里，可是数一数二，没几个人不认识的。”
　　想想自己印象中的沈柏，确实是如此，虽然他极少提起在书院中的故事。
　　林衷回回头看了他良久，才安抚道：“有些事，你以后就懂了，现在和你说也没用。”
　　沈聿驰点点头，环顾四周后才问：“书院中没有女子吗？”
　　林衷回点头：“有，她们此时大概还在上课，怎么？”
　　沈聿驰摇头，跟上林衷回，沉默不语。
　　原先几年，他听人说，书院中是没有女子的，连外头的学堂，女子也是少之又少。
　　裴昭的学识，一是来自王妃给她请的先生，二是来自府中的藏书阁。
　　而沈聿驰还依稀记得，某年某日，裴昭告诉他，自己想去徽鸣书院，体验这第一书院风光，却不曾想，他们不收女子。
　　沈聿驰回头看着宣京的方向张望许久，只能见到漫天飘落的白絮。
　　寒风簌簌。
　　林衷回和沈聿驰住在同一个房间，屋内点着炭火，寒冷说不上，就是有些闷热。
　　沈聿驰走过去开窗，这才发现窗户正对着的是女学子的学堂，听着钟声敲响，女学子们陆陆续续从其中走出。
　　沈聿驰在里头见到了不少熟人的身影。
　　林衷回也走过来：“她登基后，位置都没坐稳，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让女子入学，任何一个私塾，学堂不能将女子拒之门外。”
　　沈聿驰点点头：“她也想的，只不过那时不行。”
　　林衷回拍他的头，就像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如今二人都能平视了。
　　林衷回突然感慨时间过的还真是快。
　　沈聿驰离开了窗户。
　　沈聿驰问：“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林衷回想了想，回道：“至少要把她给我的任务完成。”
　　沈聿驰轻轻闭上眼，半晌后才睁开，换上那副看起来就缺点聪明劲的笑容：“什么任务？”
　　林衷回笑而不语，指了指窗外女学子中的一人，避开话头：“新年一过，书院有个传统，新年后最暖的一日，会有一个春宴，意图欢迎春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就用用你那华而不实的相貌去找找线索咯。
　　人确实不都是十全十美，沈聿驰呢，空有一副外表，脑子却转的不快。
　　但总有那么几个十全十美的。
　　比如沈柏，比如泊北将军的幺女，泊安。
　　沈聿驰看不透林衷回落到他身上的目光，便开始想绥城的事。
　　林衷回道：“等我们返程，绥城的花也几乎开了大半，那的事，可以先放放。”
　　沈聿驰点头：“好。”
　　女学子们散学的时辰已经过了许久，外头已经没了什么声音，沈聿驰刚想倒下理理难得的一些思绪，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沈聿驰和林衷回对视一眼，走上前，透过门缝，看见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看起来比沈聿驰还小上许多。
　　林衷回走过去开了门，见屋内是两名男子，少女后撤一步，察觉到有些失礼后，冲二人行礼介绍自己：“见过丞相，这位大人，小女是泊北将军之女，泊安。”
　　林衷回突然体会到，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聿驰认识泊北将军，当年他爹与泊北将军一同回京，不过那时泊北将军还是他爹麾下的一名小将。
　　名唤嗯……泊形。
　　林衷回道：“你哥叫泊珩？”
　　沈聿驰不知道此人怎的人脉如此之广，只见少女眼眸轻蝉：“是小女的哥哥，大哥他……四年前已经身死。”
　　沈聿驰：“……”
　　林衷回推了沈聿驰一把，沈聿驰不解，就听林衷回问她：“将军是有什么话想告诉在下？”
　　泊安点点头，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前几日我爹托人送来的，一共是两封，家书和这封，家书里嘱咐小女，若是见到了宫里的大人，务必把这封信交与他，小女未曾看过其中内容。”
　　林衷回收过信，对泊安道：“男女有别，若是请姑娘进房恐怕会脏了姑娘的名声。”
　　又推了一把沈聿驰：“扶笙，你去送送泊安姑娘。”
　　沈聿驰不解地看了林衷回一眼，林衷回又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人直接推出去。
　　沈聿驰点点头，冲泊安淡淡一笑：“泊安小姐，在下沈聿驰。”
　　泊安愣了愣，目光收回：“谢谢沈公子。”
　　等走到广场上，泊安才道：“沈公子，我见过你哥哥，他叫沈柏么？”
　　沈聿驰没有答话，他哥身死的第一年，有许许多多人带着所谓了尸身来府上，让拿钱换人。
　　见沈聿驰没有答话，泊安继续道：“他与哥哥是好友，在府上也住了许多日。”
　　“那天大雪，传来消息，说棉衣还在路上，军粮已经不够吃了，边疆外敌又开始进犯，大哥他们去了，直到雪停，他们都没回来。”
　　“沈大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去找大哥的尸体。我们没拦住他，人他一个人去了。”
　　“几日后，他满身是血，左腿几乎断了，但依然带着大哥的尸体回来，他说大哥本来是可以救活的，但他耽搁了。”
　　“半月后，他们再次来犯，来势汹汹，阿爹让家丁去通知城中各户，泊城恐怕不保。”
　　“沈大哥带着三千兵，和他们厮杀，撑了十多日，保住了泊城，自己却最后连尸首都未找到。”
　　“百姓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就在泊城外，最暖和的地方。”
　　沈聿驰始终沉默着，泊安的故事他听过大半。
　　泊安见他有泪水落下，止住了话题：“若是你想去看看，待我回家，可以带上你一同。”
　　沈聿驰笑笑：“不必了，泊安小姐讲的我会告诉阿爹阿娘的，多谢。”
　　泊安见他要走，便拉住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沈大哥是守城的英雄。”
　　沈聿驰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