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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二伯遭弹劾 ...
悄然一夜雪,清晨推门才知京城裹上素白。
游家二郎游怜泉住在南园,这院子冬日冷清,一夜过去,檐角的冰凌足有半尺长。
冷风钻进衣里,又凉又疼。
他得赶着进宫,下了石阶往院中走,鞋底忽然踩了块冰,没踩稳就听头顶“咔嚓”一声。
被雪压断的枯枝砸下来,直直压在他右腿上。
“嘶!”
游怜泉倒抽一口冷气,坐在地上起不来,低头看时,裤腿被雪浸湿,接着是一阵钻心的疼。
他腿上有旧伤,去年以都察院佥都御史的身份,去北面巡按,摔下马背留下陈伤,一到阴雨天就会作痛。
这下伤腿被断枝砸中,他靠自己已爬不起来。
随从阿福从屋里跑来,扶着他慢慢地挪脚,“二爷您没事吧?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
游怜泉摆手,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揉着受伤的腿,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
他今天本打定主意亲自去见李司,把京郊私田案的事说清楚,眼下是办不到了。
这私田案是昨天李司主动找他提的。
当时李司的语气热络,几乎挑明了告诉他,只要办好案子,自己要的东西就都是唾手可得。
游怜泉早已过了三十,在刑部、都察院待了近二十年,卡在了正五品佥都御史。
同年不是外放巡抚,就是入阁当差,他心里不着急,便是说谎。李司送来这桩案子,好似真的为他送来了希望。
腿伤成这样,出门没戏。
游怜泉不敢多耽搁,叹了口气,吩咐阿福,“去给吏部递个告假的帖子,就说我感了风寒,今日不去当值。”
福顺刚要走,又被游怜泉叫住,“等等!你去里屋看看夫人醒了没,说我有事找她。”
周氏当年嫁进家里,性子是爆的,但自从生下游宜,将庶子游乘过继到长房,搬去京郊庄子过了些年,整个人变得温和了许多。
如果游怜泉不是太着急应承案子,也不会想托周氏帮忙。
他想着,让周氏去李司家,先递个话,把自己愿意接手案子的心意传过去,总比让阿福这种下人去说更稳妥。
游怜泉让丫鬟找来一根拐杖,拄着拐杖试着走了几步,实在疼得厉害,只好放弃,又坐回椅子上。
等了会,阿福慌慌张张从里屋出来,“二爷不好了!”他到游怜泉面前,气都喘不匀,“夫人怕是昨夜受寒,这会正发着热,嘴唇烧得发白,呕吐得下不了床!”
真是流年不利,祸不单行。
游怜泉由阿福扶着,走进里屋。
周氏躺在床上,盖着两层厚被,脸白得像纸,额上敷着帕子。丫鬟端来了药,拿着勺喂她喝,刚碰到唇,周氏就皱眉偏头,“不……喝不下……”
“怎么突然受寒?”
游怜泉忍着疼,坐在床边摸她的额,竟烫得吓人。
丫鬟在旁低声说,“昨夜夫人说给大姑娘缝件新袄,在灯下坐了半夜,也许窗没关严,灌了雪风。”
游怜泉盯着屋外的飘雪,用力握住拐杖头。他叮嘱丫鬟好生照顾周氏,却不得不更着急。
私田案牵扯很深,说跟三殿下、和家中大嫂有关,多拖一日,多一分变数。若被别人抢了先,他一辈子就全废了。还是要找人立刻去李司家说明。
阿福虽可靠,涉及官场晋升、皇族和家族密案,终究不合适。万一泄了口风,不仅他没好处,还得罪了都察院的李司和刘钦。
正左思右想,院里传来丫鬟的通传。
“大姑娘回来啦!这是庄子新晒的梅干?”
游怜泉眼前一亮,女儿游宜前几日带信,说想回侯府看望周氏,正好赶在了今天回来。
没等他起身,穿着素棉裙的宜姑娘走来,肩上背着包袱,发梢沾着雪。
游宜今年十六,自小陪着周氏在田庄长大,不像京中世家的其他姑娘那样娇生惯养。她眉眼仍是清秀,手脚也利落,性子却随了从前的周氏,遇事不会后缩。
“父亲,母亲怎样?”
游宜放下包袱,快步来了床边,见周氏烧得睁不开眼,立刻红了鼻子。
游怜泉却没心思跟她聊家常,拉着她往屋外走。到了书房,游怜泉坐在桌前,点起烛台,匆匆写了封信。
写字时,游怜泉的手有些抖,一来腿疼,二来心急。
在给李司家的信里,他稍微提了一点私田案的内情,说“烦请李夫人转告李大人”。把信交给女儿游宜的时候,他反复叮嘱游宜,“到了李家,信要亲手给李夫人,你自己别多说话,更别问东问西,送完信赶紧回来,注意安全。”
游宜接过信封,发现父亲额上的汗。
她和父亲不常见,父亲也向来不让她掺和家族事,更别说家外的公事。
今日怎么愿意让她去李府送信?
游宜看着父亲的焦急,点了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出门。”
丫鬟找了件厚些的袄子,塞给游宜一只手炉。
游宜揣着信,踩着雪跑出南园。
从侯府到李府,要穿过三条街。
雪后路滑,游宜走得稍微慢了点,赶到李府已近晌午,渐渐歇了雪。
李府的门房是势利眼。
大约看她衣着普通,他们一开始不肯帮她通报,直到游宜报出“侯府二房游怜泉之女”,门房才不情不愿地进去传话。
没等多久,一个仪容贵气的妇人出来。
介绍自己是李司的夫人柳氏。
柳氏应该三十出头,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
她的眼神扫过游宜的棉裙,停在游宜清秀却无粉黛的眉眼上,微微一滞。
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既然是游大人家的,进来吧,”柳氏引着游宜去正堂。
丫鬟上了茶,柳氏没动茶杯,只淡淡地问,“大姑娘来,有什么事?”
游宜连忙从怀里掏出父亲的亲笔信,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父亲让我交给您的信,请您转呈李大人。”
柳氏接着信,捏着边角。
她连拆都没拆,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敷衍道,“行,我知道了,回头我转给夫君。大姑娘要没别的事,回去吧,我还有些琐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
游宜见状,心里不太舒服,却记着父亲的叮嘱,没多说其他,起身道了谢。
她要往院门走,突然听见管家通报。
“大人下值回家了!”
话音刚落,穿绯色官袍的男子大步走来,正是李司。
他年纪轻轻,不到三十,三年前中了状元,一路升到正四品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家中有面生的年轻女子。
李司一眼就瞧见了游宜,目光在她的身影上顿了顿,心里有了想法。这姑娘,穿着家常衣裙,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劲儿,比京里娇滴滴的小姐鲜活得多!
而后,李司很快看到了游宜垂在身侧的手。
那双本该属于少女的手,指节分明,有浅黄的茧子,甲缝里还有残泥,显然是常年做活的。
到了此时,李司眉头蹙了一下,刚对她生出的好感,瞬间淡了些。
他向柳氏打听了这姑娘,得知是游怜泉的女儿,便对柳氏说,“游家大姑娘为公务而来,我回了家,亲自和她谈,你下去忙自己的。”
“……”柳氏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她知道,夫君近来跟游怜泉在搞竞争,却没想到,李司对游家姑娘这么客气,要亲自接见。
柳氏素来是怕李司的,不敢违逆他的话,一步三回头退出去,转身前给了游宜一个眼神警告。
门合上了。
只剩下李司和游宜二人。
李司脸上的温和,立刻荡然无存。
他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往前凑了两步,借着“看你是不是受了寒”的话,攥住了游宜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吓得游宜浑身一激灵,赶忙往后挣,口中喊道,“李大人,请自重!”
“自重?”
李司嗤笑一声,手顺着她的手腕往胳膊上滑,眼看要碰到她的肩膀,“不过是个乡野庄子养的姑娘,装什么清高?你父亲想踩着我往上爬,让你来见我就是让你陪我一会,怎么?”
这话彻底刺激了游宜。
她在田庄长大,性子是野的,但是最恨别人说她“乡野”,更恨李司的仗势欺人。
游宜没等李司的手有更多动作,抬手就往李司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正堂里十分刺耳。
李司往后退开,被打蒙了。
他瞧着面前看似柔弱的游宜,反应过来后,猛地抓住她的肩,把她按在桌沿,“你敢打我?活腻了吧!”
游宜趁着他俯身,转头往他凑近的耳朵上咬,舌尖尝到了甜味。
“啊!”
李司惨叫后退,捂着流血的耳朵,瞪着游宜的眼神又惊又恨,“疯丫头!!”
屋外,柳氏本就放心不下,一直贴在门边听动静,一听到李司的惨叫,立马冲了进来。
柳氏看见李司捂着耳朵,指缝里不断渗血,而游宜站在一旁,嘴角沾着血迹,眼神凌厉。
柳氏心一紧,挡在了李司身前,推了游宜一把。她用了全力,游宜踉跄着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桌角。
“你这姑娘,怎的不识好歹!我家夫君好心跟你谈事,你竟动手伤人,还下这么重的口?这传出去,看谁还敢娶你!这辈子别想嫁人!”
游宜攥着袖子里压根没机会送出的信,只觉得一阵恶心。
李家夫妇,一个龌龊不堪,一个颠倒黑白,多说一句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她没反驳,转身就冲出正堂,一路跑出李府。
街上的雪已经化了不少,路面又湿又滑。
游宜跑得急,几次差点摔倒,冷风灌进喉咙,又疼又痒,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她来这种地方,为什么李司会是这样的人。更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一路跑回侯府,游宜没去别的地方,径直冲进了南园父亲的书房前,敲开了门。
游怜泉站在门后,拄着拐,手上看着私田案的卷宗,见了她回家,还以为事情办得顺利,“丫头,信送到了吗?李夫人怎么说?”
可下一瞬,游怜泉的目光一凝,肯定看见了游宜的红眼眶和嘴角的血。
游怜泉惊讶道,“你跟人打架了?”
游宜再也忍不住,抹着停不下来的眼泪,哽咽着把在李府的遭遇一股脑说了出来。李司的轻薄、柳氏的刁难、自己如何反抗、如何被骂……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
然而,她没成想,父亲游怜泉听完,只是皱了皱眉,拍拍她的背,显得不甚在意。
“罢了罢了,多大点事。李大人许是瞧你伶俐,一时失了态,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要懂得忍让,别动不动就动手,传出去,对你和侯府的名声不好。”
漠然的话语,像冷水,从游宜的头顶浇下,也浇灭了游宜所有的期待。
游宜抬起头,看着父亲,“李司那样对我,您还说没什么?您只想着案子,根本不在乎我受了欺负!”
游怜泉一愣,也来了火气,“我怎么不在乎你?我让你去送信,是信任你!李司是朝廷命官,跟他闹僵有什么好处?你好不懂事!”
游宜看着父亲满脸的不耐烦,心痛得厉害。她没再说话,扭头跑出了书房,奔向母亲周氏的屋子。她得不到父亲的疼爱,只想找母亲诉诉苦,哪怕母亲病着,能听她说几句话也好。
一推开屋门,看周氏依旧躺在床上,脸色比早上更苍白,呼吸带着喘息。
丫鬟给她喂着药,可药刚喂进去就被周氏吐出来。
“夫人一直退不下热,可怎么办好?”
丫鬟起身,对游宜无奈地摇了摇头。
游宜站在床下,看母亲越来越虚弱,那些嘴边的哭诉又被她咽了回去。母亲病得这么重,哪里还顾得上她的委屈?
她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着母亲无声落泪,悄悄抹掉。
暮色四合。
南园里的灯笼亮起来,丫鬟提灯走过回廊,晃来晃去,却照不暖游宜心里的冷。
游宜很少留宿侯府,南园没有她专属的住处。
这院子里平日就人少,只有三间住人的屋子,一间是父母的,一间给客人的厢房,剩下的一间改成了书房。她每次回来,只能临时住在偏耳房。现在母亲病着,父亲满脑子是私田案,根本没人顾得上她,再待下去,是自讨没趣。
游宜回到耳房,拎起压根没打开过的包袱。
里面装着从田庄带的衣物和一些零碎,她没去跟父亲告别,也没跟睡不醒的母亲说一声,安静地离开南园。
侯府大门前的小厮见她要出去,连忙劝道,“大姑娘,天这么晚了,您还去哪儿?再过一个时辰要宵禁,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我回京郊的庄子。”游宜听出自己声音沙哑。
小厮终究没多说,找了个车夫,送她上马车。
车帘放下,游宜靠在车壁上,眼眶又发了酸。
她想起在田庄的日子,虽清苦却自在,每天去地里看庄稼,傍晚坐在院里晒太阳,还能跟庄子里的姑娘一起纺线做针线,没人会欺负她,更没人会忽视她的委屈。
现在,她坐在华贵的马车里,却无家可归了。
在自己家里,能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眼泪顺着脸颊流,她不敢哭出声,怕车夫听见,怕自己一哭就不可收拾。
马车刚驶出大门,没多远,只听“咔嗒”一声。
车身一歪,车夫勒住缰绳,惊道,“大姑娘!车轴好像断了!”
游宜掀帘,去车旁一看,果然是车轴断了,车轮歪在了一旁,没法再用。
“怎么办?”
车夫往四下的空无看,“再半个时辰要宵禁,您赶不回田庄,得在城外冻一夜!”
游宜蹲在车边,只觉浑身无力,老天都要跟她作对。
风带着化雪的寒气,她裹紧棉袄还是很冷。
脑海中,李司那张轻佻的脸突然闯入,她的手腕上似乎还能感受到被攥住的恶心。
胃里翻涌,满心不适,眼泪打转。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关切。
“宜丫头?你怎么蹲在这儿哭?”
面前弯着腰的,是个穿月白袄裙的妇人,正是长房伯母容芝。
游宜是知道的。
大伯游怜山的妻子容芝,为人精明能干,又和善,在侯府里很有威望,印象里很亲切。
“大伯母……”
游宜哽咽起来,一开口眼泪又掉下来,“我的马车坏了,宵禁前,我回不去田庄了……”
容芝掏出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温柔道,“这有什么难的?赶不回去了,你就先在侯府住下。我给你收拾间屋子,东园有好几间空房,住起来是舒服的。”
游宜想了想,犹犹豫豫摇头,“大伯不会同意的,我是二房的女儿。”
“没事。”
容芝笑着拍游宜的手,掌心温度很暖,而后,拎起游宜脚边的包袱,拉着她上了马车,一同回到侯府大门里。
前头有丫鬟掌着灯笼。
游宜走在大伯母容氏身旁,紧绷的心终于松快,而积攒一天的委屈却决了堤。
她侧身抱住容芝,呜咽着,把在李府的遭遇讲出来。
容芝越听,眉皱得越紧。
她握着游宜的手,紧了又紧,疼惜道,“他们欺人太甚了。”
快到东园时,容芝停住脚,叮嘱游宜,“待会儿见了大伯和哥哥们,别紧张。他们心善,不会看你受委屈不管。”
游宜深呼吸,用力点点头。
东园的门虚掩。
容芝把游宜领进偏院的卧房,让丫鬟去备热水。她找来一套柔软的细棉裙,浅粉的料子,领口绣着竹叶,是她最近新做的,但觉得颜色不合适,这下给游宜穿,又稍微大了点。
游宜捧着软软的新衣,“我喜欢,谢谢大伯母。”
容芝笑弯了眼睛,“你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换上干净衣服,我和你大伯说一声去。”
泡在热气腾腾里,游宜的身子放松下来。
热水驱散了寒气,可她一想起李司,抬手摸摸自己的耳朵,仿佛又尝到当时的甜味,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换好衣服出来,头发滴着水。
丫鬟提着铜盆来,拿着块干净的布巾,“帮您擦擦头发。正堂里,饭菜摆好了,大爷、大公子和二公子等着您。”
游宜跟着丫鬟到正堂,听见二哥游余的声音。
“……炭火再添一盆,大妹在外面冻了好久,别让她觉得冷。”
游宜松开握紧的拳,走进去。
大伯游怜山穿着常服,低头翻着手里的卷册。大哥游乘坐在一旁,支着胳膊,在琢磨什么。二哥游余在往炭盆添炭,火光映得他脸上暖融融的。
中央的饭桌上摆着热菜,一锅喷香的鸡汤,还有两碟精致的点心。
“大妹!”游乘最先抬头,起身往旁挪了凳子,笑道,“来坐,我这里最暖和。”
游余也放了手里的炭,拿起桌上温好的小半碗米酒,递过来,“喝一点吧,很甜,不辣。”
“喝什么酒?”游怜山啧了一声,合上书卷,“先让她吃点东西,别饿着。”
被这样的善意包围,游宜的鼻尖又酸了,差点又要哭出来。
她抱着温热的米酒碗,看向大哥游乘,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大哥,上次在田庄,我不是故意拖延……是李家二老爷,他拿着刀子抵着我,说我要是不配合,就去针对父亲,我……”
话没说完,眼泪砸在米酒碗里。
游乘静静听着,没打断她。
等她说完,他才平静道,“错了不可怕,要紧的是知道自己错了,用行动证明自己想纠正。之前的事,我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你也别总记在心上。”
游宜望着温和的游乘,以为大哥还怪她,没想到大哥还反过来宽慰她。
她低头喝了一小口米酒,想起件事,忙从袖中摸出那封皱巴巴的信,递到游乘面前。
“大哥,这是父亲让我给李司的信,父亲说他答应接手私田案!可李司不是好人,他今天那样对我,案子肯定有问题。你能不能去劝父亲,千万不能掺和进去。”
这时,容芝刚好从外面进来,见游宜递出信,忙过来,把信接到手里,“宜丫头分析得很对,我和你大伯,正打算找你父亲谈一谈。”
安顿了游宜在偏院厢房歇息,容芝拿着信,和游怜山一起去了无人的书房。
烛台前,二人展开信纸。
二弟游怜泉的字不算工整,显然写得着急。这信里提了点私田案的细节,更多的是游怜泉自表决心的言辞。
“望李大人多提携”……
“明日向都察院递呈文”……
越往下读,越看不下去。
容芝看出来二弟要被李司坑,他以为捡了晋升的机会,其实踩进了李家的圈套。
游怜山点了点“私田案”三字。
他听容芝说过,三年前,容芝帮三殿下王妃弟弟卖的庄子,都是王妃自己的私产,只是挂在弟弟许逢名下。其中的每一块地,容芝是经过了严格审查的,里面不可能存在李司提到的什么皇族御赐。
坐收渔利,真小人。
但李司这种朝堂新人,怕也想不出这么毒辣的计策,背后,大概又是李经章的主意。
夫妻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愤懑。
容芝把信重新叠好,“不能等了,现在就去南园找二弟,让他赶紧停手,别想着递呈文。”
游怜山拿了件厚外衣,给容芝,“也要看看弟妹的病,唉,这一家子……”
两人往南园去。
雪又大了,细碎地落在肩上,积了一层。
二弟妹周氏的脸色好了些,依旧虚弱,见容芝和游怜山,勉强撑坐,“大哥大嫂怎么来了?”
容芝上前按住她,“大夫怎么说?热退了吗?”
“就是浑身没力气。”
周氏叹了气,瞧见了容芝手里的信封。
游怜山笑了笑,“不是大事。我和你大嫂找二弟聊一聊,家常而已,你休息着。”
书房内,游怜泉还坐在案前。
他翻着私田案的卷宗,手边就是他明天要递给都御史刘钦的呈文草稿。
容芝敲门,她没让伤了腿的游怜泉起身,更没绕圈子,直接把信拿出,摆在桌上。
“二弟,宜丫头手里的信,没给出去。具体因为什么,你肯定是知道的。再就是,想提醒你,京郊私田案是假的。李司不是真心要让给你,是给你下了套。”
游怜泉看看自己写的信,若有所思,“李司骗了我?不可能,他跟我说案子棘手,满朝文武只有我能查。还说,都御史刘钦也看上了这案子。李司他,怎么会骗我?”
“刘钦看上这案子?”
容芝彻底听笑了,“二弟,你不信的话,明日就去告诉李司,说你管不了这案子,你看他是什么反应。他真为你好,会体谅你;要是假的,立刻就会露馅。”
游怜泉却反驳,“是这样吗?”
容芝见他怀疑,干脆道,“你觉得我脑子有泡?敢帮着买卖御赐的田产?行啊,我洗干净脖子等着,看你们都察院哪天来取我脑袋。”
游怜泉惊得坐直身子,卷宗也掉在桌上,“大嫂,你、你不怕死?”
“我没掺和,有什么好怕?”
容芝面色不动,只是声音沉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三殿下与李经章是一条船上的。那个李司明显是李经章的人,他去查三殿下的案?这不明摆着有问题?”
“不可能!”
游怜泉猛地睁大眼睛,“三殿下和李家一条心,李司查三殿下,不是找死?李司再傻,也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李司是设套等你上钩!”
容芝加重了语气,“二弟在官场二十年,连这点防备都没有。”
游怜泉捏着信封,被问得哑口无言。
容芝看他神色松动,口气又软了些,“三殿下和李家的勾连,具体缘由我该早告诉你,只是牵扯过世的三弟,死者为大,我不好讲。”
一旁的游怜山这时才拍拍二弟的肩,“事情,你大嫂已经说清楚了。三弟当年的事……都不想提。可你得记住,咱们都姓游,是一家人,那李家与咱家有仇,三弟的死,和李经章脱不了干系。任何时候,李家都不会真心帮你。”
游怜泉闭起眼睛,立刻想起三弟游怜钊。
当年三弟离京,在办案途中,被山匪逼得掉崖,死得不明不白。
事后再回忆,三弟多半是被仇家解决的。
细细想来,京城里游家最大仇家,只有李家。
游怜泉想通了,理顺了。
他抓起桌上的呈文草稿,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狗屁案子,我不管了!省得把自己搭进去,还连累侯府家人。”
见此,容芝和游怜山都松了口气。
容芝捡起那纸团,扔进炭盆,一了百了,“二弟,官场上急不得,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最重要了。”
京中的会试,仍在继续。
到了三月十一晚上,第二场会试的开考前夜。
东园亮了灯笼,游乘和游余准备出发。
却听阿桔姑姑说,秦家的秦徐来了。
时辰还来得及,兄弟俩在侯府门房等了片刻,秦徐下了马车。
她捧着笔墨匣子,里面装了一套书局新进的应考文具。毛笔、砚台这些,都是她特意托人从江南带的好东西。
游乘不好回绝,只说考场用惯了旧的,新的留着在家,以后小心地用。
大妹游宜抱着手炉,跟在几人身后,“大哥二哥,先上马车,风大。”
游乘站在车架上,将秦徐抱上来,“你们到街口就回来,贡院人多,别挤着。”
秦徐点头,又叮嘱他,“贡院夜里寒,护膝这些能用就拿出来用上,冷了就喝些热水。”
游余在旁看着,笑着打断她,“嫂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考,放心吧。”
车动起来,只到街口。
游乘和游余提上考篮,往贡院方向走。
秦徐挽着游宜,站在原地。
她们目送他二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头。
马车往回走,路过街市的糕点铺。
铺子还没关门,闻到里面奶酥的甜香。
游宜悄悄问秦徐,“九姐姐,你等等我,带些回去给大伯母和阿桔姑姑。”
秦徐说,“你多挑几盒,分我一些。”
糕点铺伙计见了来客,迎上来招呼,“这不是游大姑娘?要些什么?”
游宜回笑。
她常年住在京郊,来这种铺子的机会少,一时有点局促,慢慢地沿着柜台,一样样看。
点心各式各样,她挑了两盒最畅销的奶酥,又拿了一盒母亲爱吃的枣泥糕,去柜台付钱。
谁知,李司站在那边,嘴角勾笑,朝她走来。
“买了什么啊?”李司来拿她手里的东西。
游宜后退,“……你走开。”
此时,秦徐冲进来,把游宜护在身后。
匆匆掏银子递给伙计,二人绕过李司往外走。
李司眯起眼睛,想追上拦人,手顿在半空却收了回去。
秦徐走出了店门,回头看一眼李司。
见他还站在原地,便感到庆幸。上次,游乘找过李司,应该给了很严重的警告,才让李司有所忌惮,再不敢找她麻烦。
自己因为游乘,是安全的。
但身边的游宜,恐怕已经被李司盯上,还会被李司继续纠缠。
事实上,李司此刻也在盘算此事。
他不敢动秦徐,却对游宜的烈性子更有兴趣。
李司站在铺门口,看她们的马车离去,阴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次日,早朝散了。
宫门石阶下,官员各自离开。
游怜泉拄着拐,走得不快,右腿的伤没好。
到了宫道旁,李司从身后迎上,“怜泉兄,那桩案子,考虑得怎样?要不要接手?”
游怜泉记着大哥大嫂的嘱托,恳切道,“案子牵扯太深,涉及皇室,我不能为了前程,连累侯府亲人,所以,你另请高明吧。”
一听这话,李司脸色一沉,抬手就指着游怜泉的鼻子,“你真是不开窍!死脑筋!入仕快二十年,还在正五品的位子,不上不下,我看,你们游家那么多人,没一个机灵的!”
其他官吏早走了。
此刻的宫道旁,只有零星的侍卫。
而李司的话,正好戳中游怜泉的痛。
没错,他为官快二十年,不上不下就是尴尬。
可这事轮不上李司一个外人骂。
游怜泉抓紧拐杖,往前一步,“李司,你再对我、对游家出言不逊,别怪我上本弹劾你!”
“弹劾我?”
李司满脸不屑,“你弹劾我什么?为官清廉?做事勤勉?”
“屁话!你明明仗势欺人,羞辱女眷!”
游怜泉声音高了几分,引得侍卫都看过来,也全然不在意。
“我女儿前日去你府中送信,你对她动手动脚,以为能瞒住?你要是够胆,现在就跟我去见都御史刘大人,好好对质一番!”
李司不仅没慌,反倒眼睛一亮。
他搓着手冷笑,“说真的,你家游宜确实周正,虽然手脚粗了点,干多了农活身子结实,好生养嘛。不如这样,你把她送给我做妾,给李家续香火,我就不追究你不领情,还能在刘钦大人面前,帮你美言几句,怎样?”
“做梦!”
游怜泉气得浑身发抖,往地上啐了一口,拐杖顿得石板连声响,“卑劣小人,也配提我女儿?我真怀疑,你三年前怎么混得状元!学识再好,也是斯文败类!”
李司被啐了一口,没半点恼意。
他反而凑近,笑道,“我这状元怎么来的,轮得到你管?游怜泉,劝你识抬举。把游宜送来,咱们还是朋友,往后在官场,我多提携你几分。你要是不答应,往后有你好受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李司甩甩袖子,转身走了。
旁边的侍卫见状,纷纷低头回避,没人敢上前说什么。
京城里,谁不知李司是内阁首辅李经章的人?
游怜泉哪里是李司的对手。
原地缓了好一会,游怜泉拄着拐,慢慢前走。
他在都察院衙门挨了一天,后晌,回到侯府,连南园都没回,径直去了长房的东园。
院子里,女儿游宜在整理枯草枯枝。
许是怕上次他南园的断枝惨剧再次发生。
大嫂容芝的手里拿着剪刀,修剪高处的枯枝。
“快扶着我伯母!”游宜抬头,跑到容芝身边。
也在这时,这孩子发现了父亲游怜泉,拄着拐走进来。
她见游怜泉脸色不好,关心道,“您又碰上什么事?”
游怜泉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她,不脱稚气,再一想起李司的威胁,心里涌上许多愧疚。
“无事。”
游怜泉放柔语气,拉着游宜,到石桌旁坐下。
宫道上的争执,李司要纳游宜做妾……这些,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丫头别怕。”
游怜泉想了半晌,口吻郑重,“有爹在,绝不让李司动你一根手指头。”
游宜反应过来,垂着眼,绞着裙带,“爹,李司背后有李经章,还有三殿下。恐怕女儿的委屈,只能忍气吞了……”
游怜泉摇摇头,目看向不远处的大哥大嫂,给自己打气,也给女儿一个保证,“我当着你大伯一家的面,发誓,就算拼了我这条命,就算得罪李经章和三殿下,也能护住你!他们谁也别想伤害我女儿!”
闻言,容芝和游怜山走上来。
容芝拍拍游宜的手背,“大丫头,咱们是一家人,都不会让你受委屈。李司背后的李经章再硬,也不能颠倒了黑白。”
游怜山也很坚定,“咱们游家,虽不爱闹事,但也不能任人拿捏。”
游宜看着父亲和大伯夫妻,用力点了头。
天色渐暗,游怜泉独自回了南园。
周氏的热症慢慢好转了,精神也足了些。见他回家,勉强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游怜泉坐在她身边,揉着眉心,“今天跟李司吵了一架,回来,又去东园跟大哥大嫂说了话,所以晚了。”
周氏让丫鬟端过一杯温茶给他,“跟李司吵架?因为私田案?”
游怜泉喝了一口茶,嗓子润泽了点,“他还妄想纳宜丫头做妾,我当然要跟他吵。”
周氏的脸色瞬间大变,“太过分了!我女儿才十六,怎么能……”
游怜泉放下茶杯,叹气,“谁说不是?不过,我已经跟大哥大嫂坦白交代,咱们一家,都要护着宜丫头。丫头也大了,早点找个人家定亲,这事得盘算着。”
周氏眼里亮了亮,“如何?那我能不能找大嫂商量?大嫂见得多,眼光也好,肯定能帮咱家的丫头定个好亲事。”
游怜泉脱了外衣,语带疲惫,“多跟大嫂商量,我公务忙,顾不上。不光是宜丫头的婚事,以后家里重要的事,你都找大嫂商量。有她帮衬,我才放心。”
周氏笑起来,眼睛里有了生气,“那你现在跟我一样,真心信大哥和大嫂了?”
游怜泉没多想,认真地点头,“以前是我糊涂,觉得大哥大嫂对二房有意见,所以事事防着他们。现在我才明白,他们把咱当家人,是家人就该信任。”
周氏抿着唇角,“咱家一条心,会越来越好。”
第二天,收拾好了行李的游宜,打算回京郊的田庄。
她前几天从田庄回来,也该回去看看,顺便把自己的东西归置一下,如果能搬回侯府住,就不用来回跑了。
早膳时她找大伯母容芝,说了自己的想法。
容芝听了,温声道:“回田庄也好,不过,你要走得跟你祖母说一声。你是侯府大姑娘,要让老人家放心。”
两人说着去了正院。
婆母邓氏坐在屋内念佛,见了她们,放下佛珠,笑着招呼坐在她身边。
游宜是孙女,事情就由容芝来说给邓氏听。
邓氏得知游宜想回田庄,当即点了头,“当初让你和周氏搬去田庄,是因为二房和长房闹别扭,怕住在一起生了矛盾。如今,你大伯母愿意给你机会,那你搬回侯府住,一家人在一起,能有个照应的。要不,你这就回庄子搬行李,反正东园多的是空房,对不?”
容芝笑道,“母亲都开口了,让她搬回来吧。”
游宜连忙起身道谢,“谢谢祖母和大伯母。”
邓氏喊来贞嬷嬷,分了两匹宫里送的丝绸,让她俩做新衣用。
出了正院,阳光照在丝绸上,闪闪发亮。
容芝瞧着游宜脸上的笑容,问,“你今年十六了,有没有合眼的世家子弟?要是有,跟我说,我找人说媒去!”
游宜脸颊一红,低头,轻摇,“还没有呢。我想好好照顾母亲,帮家里多做些事。”
“没关系,没有就慢慢挑。”
容芝牵着她,“侯府的姑娘议亲,可不能耽误了!嫁人是一辈子的,要选真心待你的。”
游宜听着,眼泪又要下来。
这次回到侯府,她被大伯和大伯母照顾着,他们帮她解决了李司,还关心她的婚事,让她感受到了在父母身边从未有过的温暖。
三月十三,入夜。
会试第二场结束了。
从贡院里走出的举子们,或面愁,或露笑。
游乘先出场,在门前等到了弟弟游余。
二人并肩回府,走过街口,被身后来的几个穿长衫的举子叫住。
其中一个少年人,笑得脸红,拱手道,“介舟,彦维!又见面了。”
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
游乘退到更暗的地方,定睛细看,终于认出面前的来人,正是在江陵府结识的朋友,“姜兄?没想在这儿和你碰面,真是巧了。”
名叫姜归的少年人,点点头,一把揽住旁边发笑的游余,故意皱眉,“你小子笑什么呢?”
游余一摆手,“我不敢,不敢,见过江陵府乡试解元,姜归大人!”
姜归也笑了,“前两年在江陵,蒙二位相待,帮我家重建房屋,我哥一直想报答你们,这次能在京城遇见,太好了。”
说着,他把江陵的其他朋友做了介绍。
大家互相行礼,交换姓名,没一会就变热络。
游乘领着众人去街市的酒楼,要了几壶最贵的好茶,款待远来的朋友。
但游余早饿了,又点了不少肉和饼,大家边说边吃,甚至称兄道弟,气氛更亲近。
席间,游乘下楼加菜。
上楼时碰见几个脸熟的人,却见那些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似乎指着他,在小声议论什么。
会试正在进行。
之前第一场放了榜,第一名是游乘,第二名是弟弟游余。
算是又给侯府挣了点脸面吧。
游乘想着,推开雅间的门,在姜归身边坐下。
“介舟?”
姜归拉住他的袖子,突然看着他,“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昨天在茶馆,我听几个人说,你家二伯被人弹劾了,此事是真的吗?”
顿时,游乘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弹劾什么?家中二伯,为人正直又本分,没做过出格的,怎会被弹劾?”
说话间,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下来。
挑起话头的姜归犹豫了下,才说了出来。
原来,京中有了传言。
说,游家二伯流连歌馆伎院。
说,游乘是二伯在外面生的私生子,但连生母是谁都不知道。
还说,二伯母周氏虐待游乘,实在没了办法,才把游乘过继给大伯家,成了长房的儿子。
游乘陷入长长的沉默。
一旁的游余皱起了眉,一掌拍在桌上,“这是谁在造谣?简直胡说八道!我二伯那般老实,怎么可能流连歌馆?还有我大哥,几时被二伯母虐待了?”
事情发展至此。
姜归似有点后悔,对游乘一拱手,低声道,“我知这是造谣,可京城到处都在传这些事。昨天那茶馆里,好多人在骂你家二伯,德行败坏、不配为官,还非常可怜你的身世……”
游乘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翻涌,“多谢你,告诉我此事。”
时辰不早,姜归向他们兄弟叮嘱了几句,约定第三场考试时再见。
回府的路上,游乘和游余都不说话。
街边灯笼亮了,惨黄的,叫人更高兴不起来。
“哥,是谁在造谣?”
游余实在忍不住,“我猜是李司!他陷害二伯不成,怀恨在心,才散布谣言毁二伯名声。”
游乘无法确认,“也可能是李经章。我只怕,散布谣言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
两人加快脚步,身影被灯笼光拉长。
回到东园,容芝和游怜山正在等他们,先问了考得如何,顺不顺利。
这个问题是不用担心的。
游乘答完,将更要紧的、二伯被弹劾的流言,告诉爹娘。
对此,游怜山给予肯定。
最近家中二弟游怜泉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私田案是一。
游宜是二。
可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要想办法澄清。
一旦谣言传下去,不仅二弟游怜泉毁了,整个侯府都会受影响。
游乘和游余,以后在官场也会很难立足。
此事要从两手来准备。
上面,打探内阁和皇帝的反应。
下面,尽快找人写本,反向弹劾李司,拖住李司的精力,不让流言更盛。
容芝叮嘱两个孩子,“家事交给你爹,你们会试不能分心。”
会试第三场,在三月十五。
十四日晚上,游乘和游余离家,前往贡院。
为躲开不好的流言,二人在马车里,避不见人,等到搜身入场的时候,才出马车。
好在,现场有禁军巡视,没人敢窃窃私语。
兄弟俩来到号房,接受会试最后一轮检验。
然而,此刻的侯府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二房伯母周氏不堪重压,在自家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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