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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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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们说话时,屋内传来一些响动,像瓷片摔碎的声音。
南星第一时间踹开了门,一眼便看见徐川站在一堆碎瓷片前,摸索着往前走。
“别动!”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身体更快一步飞奔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徐川竟然往旁边撤了撤,精准地避开了。
“继续。”徐川笑道。
“……”
南星配合着伸出手,再次被他精准避开。
“厉害吧。”他扬了扬头,在一群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中坐下,老神在在地拿出一个琉璃瓶,“第六瓶,暂时没反应。”
南星蓦地脸色一变,“谁让你自己……”
“不要生气。”他像是听见了一样,精准预见了南星的反应,“如果这瓶没问题,明天就可以换血。”
南星抿紧了唇,眼中满是担忧与愤怒交织的复杂情绪,他一把抓过那只乱动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后天。”
“南星……”
“后天!”他又写了一次,态度十分坚决。
南星何尝不想快点结束这场博弈,但是不行,他容不得也接受不了半点差错。如果因为他事先没有准备充分而出问题,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死了也不安生。
最后,徐川还是妥协了,“好,听你的。”
换血的前一晚,皇甫安然和唐夜冥都来了。
看见这么多人,赵谓之顿时安心不少。
“宫主呢?”一别数日,唐夜冥想去屋里找人。
他依旧带着银色的半边脸面具,但常年遮脸的斗笠却摘了下来,露出干练的长发。
“先说事情。”南星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
宅院里灯火通明,气氛一派紧张。
他们最终选出五个琉璃瓶,也就是五个人,其中两个备用。
南星给钟青宜一袋钱,“这是定金,先分给他们,让他们现在就去吕婆家里准备,第二天我们到了再取血。皇甫小姐,明日给徐川换血你要在旁边,你是唯一一个境界和他差不多的,如果出现意外,一定要先帮他压制。”
“我呢?”赵谓之眼巴巴地看着。
“你和唐夜冥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有需要我会通知你们。”南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屋内的窗户上,“各位,这件事关乎他的性命,不能有一点差错,请全力以赴。”
“还用你交代吗臭小子,我可是他姐。”皇甫安然一撩头发,拉上唐夜冥就走,“你明天把他好好带来就行。”
“放心吧南星,大家都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人陆续散了,钟青宜还在那里。
她递给南星一瓶药,“补血的。吕婆让你注意身体,别到时候他好了,你却垮了。”
钟青宜走后,南星独自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风将衣服吹得冰凉,他才整理好情绪推开门。
屋里,徐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有风进来,他便知道是南星。
“安排好了?”
南星过去拉着他的手,写下,“好了。”
写完之后,两个人都很久没有说话。
南星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眉眼,发丝,鼻梁……徐川一定像极了他的母亲,才会有这么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
烛光摇曳,融化的蜡烛从火光中滑落,凝固在桌子上。
南星不自觉伸出手,细细描摹着那人的眉眼。
他轻轻地开口,声音像是一吹就散,“望舒,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世间容得下任何人的消亡,但我不能没有你。我终于切身理解了左云朗,同样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也会做出和他相同的选择。我尽了全力,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是……不留下来也没关系,我都会和你一起。”
徐川歪了歪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说……”南星在他手心写,“我很爱你。”
徐川顿了一下,缓缓抱住他,“我知道……”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但他没有说。
天蒙蒙亮,南星给他披了件不太厚的大氅,便牵着他的手出发了。
路上没有什么人,他们就像两个普通的恋人在街上散步,一路无话。
几个人在吕婆院子里翘首以盼,终于在太阳初升时等到了缓缓而来的人。
“进屋吧。”吕婆没有多说,直接请他们进去。
屋里放了一个玉翁,一排刀具,还有一个带锁链的椅子。
徐川坐在椅子上,铁质的锁链绕过他的身体。
南星眸子沉了沉,“我来。”
他亲自锁上了那条链子,起身时捏了捏徐川的手,“会很痛苦……”
徐川笑了笑,“没关系,开始吧。”
冰冷的刀刃在他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插入中空的导管。很快,暗红近黑的血就缓缓流出。
随着血流出的越来越多,徐川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脸色和唇色都如死灰般苍白,体温急剧下降,因为生理反应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南星非常清楚血流尽的过程会有什么感受。
四肢会逐渐麻木,心跳空洞地撞击着胸膛,意识是清晰的,巨大的虚无感和恐惧会席卷全身。
他会陷入半清醒半昏迷,会感到极致的寒冷,如坠冰窟……后来,心跳会越来越弱,逐渐难以感知。他会看到幻象,看到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闪现,会因为生理的本能而挣扎……
会非常非常痛苦,和死过一次一样。
“皇甫小姐,把要输的血拿过来。”
他蹲下身,用参片吊气,并用银针强行刺激心脏跳动。
赵谓之在外面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一直往屋里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钟青宜淡定地说。
“可是,才三成啊……”
钟青宜摸着杯子,“其实早就不止三层了,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有了七成把握。”
赵谓之“唰”地睁大了眼,“什么,真的吗?!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
钟青宜没有说话,也笑不出来。
“三成把握是因为吕婆从来没给活人尝试过换血。这几天他们练习了不少,很多风险提前预知,成功的几率自然就大了。”
“练习?”赵谓之还有些没听明白,“找活人练习吗,这么危险谁会愿意?”
他忽然想起,这几天南星的脸色一直很差,有时夜晚也会偷偷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原来他每天晚上出去就是找人练习啊,怪不得脸色那么差。”
“……”钟青宜什么也没说。
“你干嘛这个表情?”赵谓之眨眨眼,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对啊,这么危险的事,就是给再多钱也没人愿意做吧?所以,到底是在谁身上练的手?
“南星……”他声如蚊蝇地喃喃道,“不可能,他疯了吗?”
南星精准地把银针插进相应的穴位,虽然额头上出了汗,但手依然稳的不像话,像是练了千百遍。
他看了眼玉翁里的血,眸中有些紧张。
七分满了,先前从来没有放到这种地步,再继续怕是会很危险,“吕婆。”
吕婆点点头,“换吧。”
说着,他们快速将新鲜的血液注入徐川体内,一时间,徐川灰白的皮肤出现大片的红色斑疹,体温开始骤然升高!即便依旧处于昏迷,他还是本能地皱起眉,闷哼了一声。
“太快了,他的身体受不了。皇甫小姐!”
皇甫安然点头,立即过去用内力帮忙减缓血流的速度。
南星辅以银针,因为没有找到那个本该在手边的瓷瓶,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指尖开始微微发抖。
“这个吗?”皇甫安然指了指滚落在桌角的瓶子。
南星提到嗓子眼的心倏然落下,“多谢。”
两个时辰后,第二瓶血见了底。
徐川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皮肤上的大片红斑也逐渐消散了。
南星摸着他的脉象,虽然十分微弱,几乎不可察觉,但总算有了一丝活力。
屋外的人等了好几个时辰,皇甫安然先从里面出来,冲他们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愣了一阵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笑了。
赵谓之喜极而泣,扭过头抹眼泪,“现在能进去吗,我想去看看。”
赵谓之推门时徐川已经被放在了床上,他看见满满一翁的黑红色血,带着锁链的椅子,顿时一阵鼻酸。
见他进来,南星指了指吕婆,“扶她去休息吧。”
“好。”赵谓之擦了把眼泪,“你呢,你还好吗?”
他终于看见了南星手腕上的白色绷带,以及一点也不逊于病人的脸色。
南星摇摇头,全身心放在徐川身上,似乎再没有别的力气去应对什么。
赵谓之只好扶着吕婆默默离开了。
傍晚,他放心不下,又叫上钟青宜一起送饭。
“南星,吃点东西吧。”
坐在床边的人终于动了动,他的手搭在徐川手腕上,感觉到脉象又稳定了一些。
“放下吧,我不饿。”
赵谓之和钟青宜面面相觑,“你累一天了,不然晚上休息一下,换我来照顾?”
“不用。”
“南星,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万一到时候他醒了,你倒下了怎么办?再说了,你竟然还用自己的身体去试,你是铁打的吗?!”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
南星总算有了些反应,他替徐川整理好碎发,喃喃自语道:“……我放的血还没有他一半多,算不了什么。”
“那你也要……”
钟青宜拉住他,“算了,别管了。”
门被关上,屋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南星趴在床上,只有静静地听着这人的心跳,他才能安下心来。
换完血后会有长时间的昏迷,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醒,到时候……刚好赶上除夕。
他摩挲着徐川的胳膊,喃喃道:“不要睡太久了,不然我会很孤单……”
大概过了三天,徐川总是脱离了危险。那天赵谓之照常去送饭,一推门就发现南星昏倒在地上。
他吓得饭都洒了,把人背起来就往外跑,“吕婆吕婆吕婆!南星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