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弦传》薛*

23、汗血X沐浴X笨一点

　　汗血X饯别X一江水

　　文/薛舞

　　还有十分钟交卷！

　　监考老师一声提醒，我惊醒过来，流满口水的试卷上面什么都没写。

　　我擦干净口水，才看清楚是一张数学卷子，而上面的题型，是我不可能会的，因为昨天刚好发文说告诉我不考这一章。

　　昨天是——

　　高考前夕。

　　可是我不是应该已经是大学生了？

　　嘿——

　　嘿——

　　醒醒——

　　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我挣扎了半晌，才听到了自己呼吸的声音，像是个破了的风箱，拉的整个肺都生疼。

　　这声音呼唤了多久我不知道，可是不管怎么挣扎还是一片黑暗，没能张开眼睛，但是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她能活的下来么？”Mr.阮的声音。

　　“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如果还是这个状态神志不清，过了这个上弦月，神仙也救不了她。”

　　啊，那个妖艳的和尚，我下意识的在脑海里和他学了这个啊的口头禅。

　　“不用神仙来救。”我虚弱的张口，可是那声音几乎蚊蚋一般。“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似乎是响应我的坚持，我听到奔过来的脚步声。

　　然后，又是黑暗。

　　再张开眼睛已经是回到了现代，宫灯式浴室灯，巨大的贵妃竹浴盆，这是那个考古控老爸自己配好的一套行头。

　　我就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回到了现代，虽然是熟悉的场景，还有那浴缸里面的泡沫温柔，触感真实到无可怀疑，但是我还是掐了自己一下。

　　痛——被掐的地方钻心疼痛。

　　是真的？

　　我回来了？

　　我咬着下唇。

　　总是有什么事情，不对。我好像习惯了怀疑自己所见所知的一切。

　　感觉很诡异啊。

　　我在浴缸里面，使劲摇摇头，想让自己昏昏沉沉的头壳能够想的更明白。

　　不是说只有我一个人，不是说在浴室，不是说这回来的地方。

　　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例如，怎么回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味道。

　　这浴液的味道不对。

　　不是我最常用的。

　　这种怪异的香味，让我想起一个人。

　　回魂香——

　　香回魂——

　　那种浴血的芬芳。

　　Damn！我深陷那场记忆，如今都不能相信已经回来了。

　　“爸爸！爸爸！”我大声叫，想找个人确认一下。

　　“洪弦，还没好么？”外面的男声模糊的应答了一声。

　　“没有，你换了浴液？”

　　“对，昨天刚买的。”

　　我一下子得到了定心丸一样，颓然的放松了身体。

　　啊，真是的，一切正常。

　　放松了之后我突然觉得很惬意，那噩梦一般的一切都结束了。

　　对，那是噩梦，那是一场噩梦而已。Mr.阮，十八，薛嵩，田承嗣还有——

　　心脏突然一阵纠结的痛——

　　咝——我皱了皱眉头。

　　田维。那个，我要忍着心痛才能说得出来的名字。

　　我站起身来，突然觉得有人生生的揪着我的脑子一样，整个身体，不，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崩塌——

　　“快醒来！”

　　啊——

　　我张开双眼，附送一声痛彻心扉的呻吟。

　　一样灯火通明，但是不是电灯。

　　我喃喃的咒骂了一句，这才是残忍而骨感的现实吧，我，还没有，回去。

　　“啊，都以为她要死了呢。”

　　“十八你闭嘴。”

　　我轻转自己的头，看到已经恢复原状的Mr.阮，他的眉毛轻蹙，眼白布满红色血丝。

　　两个人神色紧张，探查了我的身体，或者说是生命体征之后，很明显的看到两个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就算是稍微缓释，空气也像是被抽离，压抑的喘不过气。

　　全身粘糊糊的感觉，让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哇——”虽然哇了一声，但是声音粗噶。我摸到一手的淡淡血水，然后看看裸露出的手臂，也全部都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血水。

　　“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汗血了。”Mr.阮凝重的说。“今晚一定要将你送回去。”

　　“没有抗生素，那么严重的伤，活下来很不容易吧。”我轻轻的喟叹，难为他们了。

　　“啊，我也想去现代，偷学一下怎么做那个什么抗什么素的。”和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温柔但是却轻轻地擦干了那些汗血，“喂，你叫我十八的时候怎么听怎么像叫小狗呢。”

　　“那是护法的权利吧。”Mr.阮轻声的调笑着。

　　“我死了不是更好么。Mr.阮，你这一切，已经策划的天衣无缝了。假装老师接近我，假装黑衣人杀掉外宅男，假手田悦杀掉不应该在历史上继续出现的田维，然后，杀掉玉美人，还假装死，还假装一个小孩子——骗取的同情继续监视我的行动，直到我下定决心盗盒，然后跟着我——咳咳。”

　　“啊，至少死不是假装的。他是真的死了两次。他的身体，和我们不一样。他是——”

　　“十八你闭嘴。”Mr.阮还是简短的命令道。

　　十八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拿过来斗笠，便在床旁边的地上打坐了。似乎斗笠就是一个遮掩的武器，让他可以掩饰自己所有的心情。

　　“洪弦，我是不得已。”Mr.阮继续检视我的情况，眉头越皱越紧。他轻轻推开了十八的手，自己洗了一块帕子，帮我轻轻擦拭身体。“如果你要一个解释，那么我就细细的解释。”

　　“我承认我一直在算计。从头到尾，可是，这是我自己闯的祸，我要弥补。那个时候红线盗盒本来已经成功了，我的出现扰乱了一切，为了改变一些自己执着东西，任性的和红线抢夺玉如意的那个盒子，却不得开盒的要领，以至于最终訾不闻渔翁得利协助田悦造反成功，后来红线伤重不治，薛嵩瞎掉之后属地被占领，田承嗣做了傀儡改朝换代，而最终，后世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原本我想不管这一切的，可是，有一天，名为盛世的妖王不见了。我一直在被追杀中苟延残喘，第一次绝望的被砍死，莫名的复生，然后又试过饿死，烧死，淹死……各种丝网的方式。”他像是述说着别人，或者小说里面的事情，“直到这和尚出现要来吃我，我才从他口中得知，我，是个半人半妖的身体所以才有这样的现象，而那个早已消失的，名为盛世的妖王，正是我的母亲，是这个时代的时代之妖，这个时代出现了什么问题，她就要去修补。但是我闯祸之后，就不见了。我从小——都没有见过她一面。”

　　盛世？那不是我那骨头做成的阮咸的主人？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我看了看黑衣的他，似乎突然间有了萧索的感觉。

　　Mr.阮轻蹙眉，不知悲喜，“不是那个盛世。那个是前几代盛世，每一代盛世死亡之后，会出现乱世，然后产生新任盛世消灭乱世，我母亲，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新任，却没想到，任上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乱世的根源。”他调整了一下，眼神从虚幻转为淡然。“我想找到她问问怎么，什么，为什么之类的问题，想着玉如意也许能帮到我，可是没想到，得到玉如意的人，还不是我。”

　　“当时假装老师，是因为我只知道红线在那个学校，不知道是谁，是要依靠訾不闻的能力才能探知。而訾不闻的饵便是薛嵩，只要他们两个人认定，我就能知道谁是真正的红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假装黑衣人，是因为我错误的估计了訾不闻的决心，以为只要默默的保护着你，就可以顺利的完成任务，提前送你回去。 假手田悦的事情——如果你真的认为我需要假手的话，你知道那个时候田悦瞄准的是谁，只能说历史的车轮碾着谁，谁就是撼树的蚍蜉，挡车的螳螂。杀掉玉美人，倒是真的费了我一番手脚，我也会告诉你，玉美人，只是訾不闻的一个饵。”

　　我微窘，一面是因为他一点一点的戳破了我的指控，另外，他擦拭着的我的身体，慢慢的有了知觉，那种痛且凉的感觉，告诉我自己是□□。身体，开始有些热，但是我们都故意的忽视了这些小尴尬，我只能凝神，继续听这一切的背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继续娓娓的解释，“每一次我死，都是真正的死，那些痛和黑暗，那些漫长，那些未知，我都是不能幸免的。而且，比常人恐怖千百次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能死多少次，还是，到了一定次数，就再也不会活过来了？我也会害怕，可是现在害怕到麻木了，偶尔我也会想，如果真的醒不来，也不算一件坏事吧。”

　　“死亡之后，重生出来就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孩童，七天之后恢复正常身高和一定妖力，但是要过一个月，才能恢复正常能力。”他停了一下手，绕开我们都比较敏感的胸部，又继续擦下去。

　　“啊，这一个月之内，他就不算是妖，是人的身体，所以我不能吃他。直到他妖力全回，我才能吃他，可是那个时候，他一般都会又有了我不能吃的借口。例如，中毒，例如，有更好吃的东西。我为了等一个吃他的机会等了多少年，红线你绝对猜不到。”和尚乜斜了一下美丽的凤眼，妖娆无比，哀怨无比，仿佛在埋怨情人不来，而不是觊觎着吃不到Mr.阮。

　　“确实，那个时候，与玉美人对峙，是做了必死的准备。如果不死，那么还是继续护着你盗盒，凭着玉美人的实力，最多也就是两败俱伤，那样的结果，也正是訾不闻想要的，因为那样子他刚好能够杀掉没有人保护的你，而我，将计就计死掉一次变成人，让循着味道跟着来的和尚没有办法立刻吃我。”

　　身上的湿腻去掉一半，脑子也清明了许多。我顺着他的话开口问下去：“你是故意引十八跟来的？”

　　他点头。“妖血。”我立刻想起来他与玉美人一战之后浑身是血的倒在我怀里的样子，一个激灵。

　　“那么你也是故意等在我和薛嵩回去的必经之路？”

　　他又点头。

　　“跟着我探营的时候，田悦的玉钱，你也是故意中毒的么？”

　　他再度点头。“我答应和尚给他大餐，可是除了距离上次也不满一个月之外，我也不想被吃掉，就只能激訾不闻成魔变成和尚的大餐了。訾不闻本来就有妖骨，是他的父母剃了他的妖骨他才能作为人活下去，后来他吞下了当年抛弃的妖骨，就只有成魔吃人，或者死。和玉美人是一样的下场。”

　　“十八为什么一定要吃你们？”我轻轻咳嗽，惊喜的发现伤口没有那么痛了。

　　和尚看了我一眼，眼神幽深。“啊，不吃会饿死你吃不吃？和他一样，我也不想死啊。这么多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没少帮我打猎，而我越来越懒了，也由着他去，逐渐忘记了自己当初要吃他的动机。似乎，应该有什么非吃不可的理由吧。”

　　才不信和尚的鬼话，怎么会有人忘记吃人的动机呢？因为他的那种刻意隐瞒，我太熟悉了，是刚开始Mr.阮和我玩躲猫猫游戏时候的惫懒眼神，他们两个人，有些地方，像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转了个话题，现在还是Mr.阮比较说实话，“那么最后你看到我去到玉如意，为什么不提醒我不要急着回去，因为就算回去了，我看到了和尚吃人，和尚还是会杀我？”

　　“我为什么要提醒一个置我们性命于不顾的人？”他眉毛一挑，反过来将军我。

　　是啊，我为什么希望别人一直对我好到骨头里的呢？

　　他紧接着又说，“虽然你的愚昧善良会害死你，也会莫名救你，而我不能帮你选择你的命运。例如这次你不忍心见着和尚被反噬，就放弃了自己的回去的机会而救他，那么，和尚也就要帮你回去，这是理所应当的。”

　　“啊，那个，要帮红线回去的，好像不是本僧吧。”和尚不屑道，“是不是知道自己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求本僧？”

　　“我不会求你。”Mr.阮狡黠的一眯眼睛，“如果求你，也是求你不要烦我，总是看见你，很烦的啊。今晚之后，便要想着怎么离开你了。”

　　能回去便回去，不回去就死。我看着和尚，和尚轻微的摆了下手，不知道是不用担心的意思，还是不可能的意思。

　　扣扣——

　　门口传来剥啄之声

　　“阮公子，沐浴用的热水已经烧好，红线姑娘可醒了么？”通知热水烧好的不是别人，正是薛嵩。

　　“啊，红线你真是面子大，薛大人亲自来探视了。”和尚把斗笠拉的更低了一些。

　　我摇摇头，意思说不要说我已经醒了，Mr.阮会意的出去应门，只听着他说：“醒了一下，现在又昏睡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暂且没有危险。谢谢薛大人。”

　　似乎听见一声叹息，薛嵩说：“她若醒来，不管多晚，你们都通知我罢。”
　　“那是自然。”Mr.阮躬声应答。

　　仆役们来来去去甚是忙活，却井然有序，忙完了就躬身退下，Mr.阮打横抱起我，调笑着说：“娘子，这些日子你可瘦了很多，减肥药都不用买了。如果洗完了那些尘泥，是不是就可以轻轻的飞走了？”

　　他又捡回来娘子这个滑稽的称呼，我本来应该笑的，可是我发现自己面瘫了，只能定定的看着他，或者，是穿过他看一些别的什么。“洗完了那些尘泥，我就可以干净漂亮的向薛大人辞行，你们就把我送回去吧。也许我回去，什么记忆都没有了，所以你才如此放心的告诉我所有的前因后果，让我现在心下清明就可以了，对不对？”

　　他身形突然停滞了。

　　十八不合时宜的哈哈大笑。“啊，阮，终于有人，终于有人看穿你那些狐狸肚肠了，本僧都没有想到，你已经算计的那么远了。”

　　Mr.慢慢的走，无奈的笑，轻轻的将我放在热气蒸腾的浴盆里，然后点了一下我的鼻尖，“你，你，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聪明？你笨一点，弱一点，不是很好？”

　　我吁了一口气，热热的水让我舒服的以至于幸福。

　　闭上眼睛，诚如他所言，我曾经试着，笨一点，弱一点，并没有让自己的境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