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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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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门开,廊下一地的水渍,三人石像般伫立在门外。
萧影咳了两声,朝着送水的二人正色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劲提着木桶,回答:“这不是想着大人和阿景姑娘已经多日未沐浴,我和阿立给打点热水。好让二位都痛快地洗个澡、睡个好觉.......”
阿立双手捧着铜盆,忙不迭点头应和。
看着二人真挚的模样,谁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这时阿立试探地问道:“那这热水...是都送到姑娘的净房中吗?”
李劲大惊失色,双手捂住阿立的嘴巴。
阿立不明所以,眨巴着双眼,一脸无辜地抬眼望向李劲,嘴里含糊地问道:“李百户,你捂我嘴巴作甚......刚刚大人不是说要找阿景姑娘洗澡来着......”
萧影听后,不知如何作答,五官紧紧绷着,脸直接烧红到了耳朵根。
见自家大人脸红的异常,李劲只当是羞恼,害怕阿立嘴里再冒出什么胡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将阿立的嘴巴捂得更严实些。
在门内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金戈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下好了,误会大了。
他不疾不缓地开口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指挥使还有要事要谈...还有这水...也不必再送来了......”
李劲一脸似懂非懂看向自家大人,胡乱点头应答,转身提溜着阿立撒腿就跑。
萧影脸羞得通红,扭头问道:“你说这话不是摆明了让人误会吗?”
金戈双手一摊,满脸无奈:“可明明这事是你引起的,若不是你主动找来说什么洗澡的事情,又怎会让他们二人撞见?”
他双手抱于胸前,歪着头开口询问:“你找我究竟何事?莫不是真是为了......洗澡?”
萧影下意识点点头,可听到“洗澡”二字,似羞似恼,连忙摆手摇头,“胡言乱语!才不是!”
“哦?那为何事?阿景姑娘该不会出尔反尔,想现在就一刀杀了我?”
萧影指着面前人,质问道:“大人该不会真要替小女子沐浴更衣吧?这可不像是君子所为。”
金戈轻笑一声,他本就在苦恼,与她身份互换后,洗澡这等私密之事,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难题,可偏偏私宅内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实乃令人头疼。
“本指挥使本就是个洁身自好的忠臣,只奉君上,不近酒、色、财,这三样......”说着金戈一一比出自己的三根手指,
“将姑娘带回私宅已是无奈之举,你就更应当保持我君子本色才对,不想如今还惹出这样的误会,今夜我看这沐浴之事,就只能难为我自己动手了!”
这番厚颜无耻的话瞬间点燃了萧影心中的怒火,她气得跺脚,指着金戈破口大骂:“下流!”
被骂的金戈面无愠色,只不解地问道:“我这宅院内一个女使都没有,那你说有什么法子?”
*
净室内水雾氤氲,屋内弥漫着一股子裹挟了热气的木香。
净室内放置了一个柚木浴桶,金戈坐在桶内,整个人都没在水中,只露出一头。
昏迷多日,加上在暗无天日的诏狱内关上数天,身上是粘腻不堪,整个人没捂出味儿来都已是万幸。
他双眼被黑布蒙着,可还是一脸惬意。
萧影站立在桶外,衣袖高高挽起,双手伸进桶内,正手忙脚乱地捞起浮在水面的秀发,可怎么也驯服不了。
一时气急说道;“你的头能不能别往后仰,我都没法儿将头发挽起了!待会儿该如何帮你穿衣?”
挨了训的金戈想扭头反驳,可睁眼漆黑,说道:“我眼睛都给你蒙上了,想怎么穿衣、怎么摆弄不都是姑娘你说了算?”
满屋的热气蒸得萧影喘不上气,脸上也渐渐浮上绯红,她重重扯了一下他头发,金戈吃痛地叫出声。
“蒙上你的眼,是防止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否则,正人君子的名号怕是真的不保!我可都是为了指挥使大人的名声着想。”
金戈捂住后脑勺,义愤填膺地问:“那你现在可是顶着我的身体,就这样明晃晃给女子沐浴,就不怕给我留下什么眼疾吗?!”
眼疾?
这位金大人还真会说笑。
萧影只怕若是自己冲洗男儿身,才真会患上眼疾!
*
阿立在被李劲匆匆拎走后,都已吹灯准备休息,大人将他唤来自己卧房的净室。
替自家主子沐浴,本也不是他的活。
一来自己年纪尚小,二来大人对他向来像弟弟般疼爱,沐浴这等小事也从不使唤他。
大人将女子带回私宅,本就已经是件怪事了。
但今夜他察觉到大人古怪的很。
先是在阿景姑娘房前说什么洗澡一类的孟浪话,就已经把他和李百户吓得不轻了。
刚刚大人一出姑娘厢房,只见半个身子都被水打湿,阿立也不敢多问,怕惹其不快。
谁曾想......
大人一进净室,衣服都不脱,只忙着将自己的双眼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
阿立将他引至浴桶内,恭恭敬敬地揉搓起大人的一头黑发,怯怯试探地开口问道:“大人......您为何沐浴时要将自己双眼蒙上?”
他察觉到大人身子先是一怔,紧接着结巴张口道,
“我......我前些日子受了伤......大夫叮嘱,这段时间里,双眼不能受刺激,沐浴时水汽过热,蒙眼可使其不受侵扰。”
阿立的确听爷爷说过,大人前些日子在外地回京途中遇了刺,昏迷了好些日子才苏醒,看来果真是伤得不轻。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大人是怕患上眼疾!”
听到眼疾,萧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止不住地咳嗽,直到能顺畅呼气,咬牙切齿道:“不错,的确是害怕患上眼疾!”
“大人放心,阿立定会小心!只要阿立能做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盼大人能快些好起来!”
萧影明白他是对金戈说的这话,可心底还是止不住暖融融的,平静的嘴角勾起笑容。
阿立见大人笑了,也跟着露出憨笑,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又将木瓢盛满水轻轻浇在大人后背。
*
沐浴过后,萧影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好好歇息了。
她一手伸向枕下,确认了匕首还在,于是身子放松侧躺着,双眼还是紧紧盯着桌上燃烧的蜡烛。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莫名到了京城,与人互换身体,成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还住进了原本刺杀对象的府中......
还有......
师兄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无助的情绪涌上心头,烛泪顺着往下滴落,烛光也越燃越暗。
萧影起身将蜡烛吹灭,重又回到床上。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尽快和金戈恢复原状才是......
等到一声鸡鸣,天色微亮,萧影惺忪睁开眼。
有人!
晚上窗子都是紧闭着的,透过微光隐约辨认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萧影屏住气息,一手缓缓探向枕下,摸出冰凉的匕首,一手轻轻掀开被子,下床躲在帷帐边上。
她整个身子紧绷着,像只伺机而动、蓄势待发的狼。
知道作为皇帝的走狗,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只是没想到,如今刺客都摸到了私宅内。
那身影在窗外停了片刻,左右张望后,只听得“吱呀”一声打开窗,翻身入内。
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空无一人。
身影发出疑惑的一声:“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匕首就贴在了喉间,他吓得一颤。
“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应是听到是自家大人熟悉的声音,身影舒了一口气。
“是我啊!大人!”
有点耳熟,可萧影还是不知来者何人,也并没有松开匕首。
“万东。”
万东?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晚要不是中了这人的弩箭,自己也不至于会被他们擒住。
萧影终于想起来此人,撤下匕首,将其收入鞘中。
她抬眼打量了一眼万东,一身黑色劲装,满面风尘仆仆,定是有要事禀告。
只不过这入室方式......着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她漠然问道:“这么早来,为何不敲门?”
万东一愣,拱手道:“属下知错!大人身负重伤,尚未痊愈,属下担心敲门还要劳烦大人起身,万一扯到伤口,就是属下的过错了。可还是惊动了大人......”
说着声音越来越弱,萧影摆手打住:“算了,无妨,还是先说正事吧!”
“昨夜,兵部尚书之子孔沛文,在教坊司遇害。其父孔连德乃圣上心腹,庆安郡主与其婚约又是皇上所赐,圣上听闻死讯,龙颜大怒,传旨命北镇抚司彻查此案!”
“得知此案后,见大人并不在衙门养伤,也不见李劲身影,便次猜想大人应是在私宅内,大人您知道的,此案牵扯孔连德、庆安郡主等人,属下才会此时前来。”
萧影扯了扯嘴角,心想:我又不是你家大人,我怎么知道啊?!
什么兵部尚书、庆安郡主?
我萧影是一个也不认得啊!!!
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你先去叫上李劲,我更衣便来。”
得令后,万东恭敬退出房间。
萧影匆忙换上一身飞鱼服,出门直奔金戈厢房。
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自然是要本尊出马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