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必要不接触》鹤顶澜

2、迷宫花园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夏烨灵打开了电台，听众慢慢多了起来，他们大多都是漂浮在各地努力生活的人们。

　　“大家好，零一电台和大家见面啦。”

　　每天傍晚十点零一分，温柔的女声准时响起，有时是读几段美文，或是说几句鼓励的话，极少数时候会讲讲生活中的温暖。在这短短的三十分钟里，奔波的人们停下脚步，在聊天区彼此鼓励，彼此治愈，洗净风尘，做好拥抱明天的准备。

　　司晓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关注到这个电台的，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驻扎，可能是一次又一次被辜负的时候。这里就好像一个避风港，美好却短暂。

　　“生命的意义本来就是自己赋予的，就是因为生命太短暂，所以才要走自己的路。”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落在司晓的耳朵里，心不由得微微颤抖。

　　文学不过是理想的生活，生活的假象罢了。生命要只是属于自己的话，那该有多轻松。司晓叹了口气。突然电台里传出门被打开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不好好学习在…”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电台结束的提示音。司晓没有退出电台，看着聊天区的一句句“发生什么了？”“今天是结束了吗？”和飞速减少的人数。极少的几句对于小姐姐的担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把这里当作短暂的栖息地，在这里寻找慰藉，却鲜少有人真正关心同一个屋檐下的其他人。司晓又在电台呆了几分钟，看着电台人数显示着01，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抱歉各位，今天有些突发情况，今日电台内容会以录音形式晚些发到主页中。”一条消息突然在公屏中弹了出来。司晓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脑袋，连每晚难得的放松都泡汤了。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和喜欢的事情共存吧。

　　夜已经深了，司晓却全然没有一点睡意。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家门，他沿着十一里巷慢慢往前走，还没到花季，整条巷子充斥着颓然的气息。

　　虽然是叫十一里巷，但它实际长度只有六里。巷子两侧是一些平矮的楼房，大多住的是一些老人和旁边菜市场吆喝的大爷大妈。白天满满的烟火气，但到了晚上就只剩昏暗的路灯和为数不多的几户还灯火通明。这里的住户很稳定，自然都彼此熟识。司晓抬头向上看，泛黄的灯光从几扇窗户里透出来，连成一个“V”字，这几家都有高中生。
　　路过一个花园的时候，司晓心想时候不早，心也散的差不多了，准备掉转过头往回走。却瞟见花园高耸的枝叶间有一抹微弱的光，司晓没抵过好奇心的诱惑，壮着胆子靠近那束光。

　　花园里的树木以奇怪的路线分散着，留给人们走的只剩一条比九曲十二弯还要绕的小路，久而久之，人们都称呼它为“迷宫花园”。

　　黄光越来越近的时候，司晓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越走近，越发觉声音很熟悉。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坐在小道边的长椅上，嘴里念着什么。

　　夏烨灵在看见司晓的时候，属实吓了一跳，一张霸占着光荣榜最上端一年多的脸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她不断告诉自己学霸肯定不是坏人，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移。

　　“同学，你要干什么，再靠近我要报警了。”夏烨灵变回了平日里的声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

　　“散步的时候路过。”司晓清冷的声音响起。

　　“哦。”夏烨灵暗暗松了口气，他应该不会害我，不然早就动手了。她继续拿出手机，读完了最后一段话，随即点了上传键。

　　-您的驻扎“零一电台”已更新，欢迎收听！司晓手机不一会儿也传来了消息提示音。眼前的女孩和他脑海中的形象似乎并不吻合。

　　“我每晚都会听你的电台，”司晓顿了顿，想起了今晚的插曲，又补充道，“这个电台很有意义。”

　　身旁的女孩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你，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学神。”在父亲带她来到这个有陌生女人的城市之前，夏烨灵在外人眼里还算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这个地方带给她的创伤还没有在这一年里完全改变她的本性，遇到一个“支持者”她便开始大谈自己的电台。

　　她眉飞色舞地说了很多，司晓还是在她说“这个电台不仅是来治愈别人的，我其实也有私心，希望它也可以同时鼓励我好好生活下去，哪怕一点点”的时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淡淡的悲伤和孤独。

　　“那以后电台还播吗？”司晓觉得直接问今晚的事情会有些越界，于是旁敲侧击道。

　　-“当然了，不过可能得转移阵地了。”

　　司晓猜想可能是父母怕她耽误学业，但也没继续问下去：“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我送你回去吧。”

　　夏烨灵的家住在隔壁街，一抬头竟然发现自家的灯还亮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一抬眼就对上了许洁有些焦急的眼神，再眨眨眼就全化成了不耐烦。刚才肯定是眼花了，她自嘲地笑笑。

　　“轻点走，别影响你弟弟休息。”许洁的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在二楼房间里峡谷酣战的萧眠打了个喷嚏，发歪了一个技能。这把结束以后，萧眠抬起高贵的手指给徐添发消息：状态不好，下了。

　　隔壁栋的徐添看着连胜的战绩，在心里哀嚎，不想带我打可以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啊。但打到聊天框里就变成了狗腿的一句：好的哥。

　　萧眠不知道徐添心里的小九九，扫了一眼桌上的数学卷子。

　　啧，没意思，睡了。

　　第二天中午，夏烨灵在食堂门口遇见了司晓，她出于邀请灵魂共友的心态邀请司晓一起吃饭，顺便拿他做挡箭牌挡挡那个烦人的弟弟。食堂里的女生已经炸了，校草居然和女生同坐一桌，还是和校霸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姐姐。

　　“之前还以为校草不喜欢人类，原来只是看不见我们而已啊。”一个女生夸张地倒在另一个女生的肩膀上。

　　-“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都爱成群结队的吃饭呢。”司晓率先开了口。

　　-“因为家里面的事情，看来学神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么大的八卦都不知道，”看着对面的学神欲言又止的模样，夏烨灵又接了一句，“我现在挺享受一个人的。”

　　-“那昨晚…”

　　-“嗯，昨晚怕我打扰弟弟，被赶出来了，是后妈带来的孩子。你应该听说过，萧眠。“

　　司晓仔细想了想这个有三分熟悉的名字，终于将这个名字和之前在巷口打架的脸对上了。他好像打架很厉害，把那个可怜的人逼到墙角求饶，萧眠，哦不眠哥，这次放过我，我给你钱…

　　司晓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这样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角色：“他感觉挺不好惹的。”

　　夏烨灵疯狂点头认同，好久没有这么有共鸣的感觉了，在父母眼里，萧眠总是高自己一头，就连最好的闺蜜肖萧都被他那双桃花眼迷得“神魂颠倒”，总是走在向自己那位便宜弟弟告密的第一线。她没忍住开启了无尽吐槽模式。
　　“他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坐在我对面，抢我的菜吃。”
　　“每次在后妈面前都害我被骂，还在爸爸面前和我唱反调，仗着爸妈更喜欢他。”
　　“所以我一定要变得比他更优秀…”

　　夏烨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不好意思啊，我没忍住，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么多的。”

　　司晓笑笑，说了句校霸果然很难相处，心中对萧眠的印象又减了几分。

　　“我们相处过吗？”身后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学神真是富有想象力呢。”

　　司晓感觉到身边的气压都变低了，旁边的桌子也都瞬间空了出来，连援兵都很难找。“我说的。”对面的女孩及时地开了口，司晓感激地望向她。

　　萧眠还是一张臭脸，但气焰明显消下去了一点，丢下一句，学神不会不知道吧，先入为主，妄自评价他人是一项大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萧眠不带走一片云彩离开后，夏烨灵冲司晓抱歉地开口：“对不起啊，让你们之间有误会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和他非必要不接触。他这人，和传闻中一样可怕，而且没有感情！”

　　一中是按照成绩分班，司晓稳稳地呆在一班，夏烨灵在二班，而萧眠在最后一个班——十一班。萧眠再怎么进步飞速也到不了一班，除非换了个人。那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了，司晓想到这里略微放松了一点。

　　明天就到周末了，五点放学，司晓在座位上写完了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同学们都走完了。他伸了伸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沿着学校外围走一小段路，就可以拐进十一里巷，与前半段路靠近学校的热闹和后半段路靠近居民区的喧嚣不同，中间一小段路边杂草丛生。这儿的居民都把邻家小卖部和迷宫花园作为前中后段分割的标志。

　　传言中前半段是学识街，多走走就可以金榜题名，后半段是富人街，多走走就可以飞黄腾达，而司晓现在经过的中段则是大家都不愿意提及的鬼步街。不仅毫无生气，而且还延伸出几条分支岔路，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司晓快走几步，在一个小岔路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同样的那个少年将一个男人揍倒在地，让男人交出钱来。

　　他在原地愣愣地看了几秒。这人不会是专门抢劫的吧，现在高中生业务那么广吗。司晓刚准备加快脚步逃离这片是非之地，就与大步走出岔路的少年撞了个满怀。萧眠左手拿着钱，右肩背着书包，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往日的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