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臣》春禾人则

38、第三十八章

　　棋局结束，众人都各自找事做，一水和南宫怜有事要查，我也不便过问，便找自己的学生去。
　　殷思正在房里坐着，百无聊赖的玩着骰子。
　　我叩了门进去，便听到他不满的责问：“你怎么这么晚？”
　　我忙同他解释棋局的事，他听了，便来了劲，道：“你胜了王爷？”
　　“打平而已。”
　　“喂，教两招。”
　　我看着他兴奋地样子，不由一笑：“你真要学？”
　　“废话！”
　　“那么，我们先来念书吧。”
　　“……”他瞪着我，“你耍我么？”
　　我正色道：“殷少爷，你可否告诉我，你想要做的是什么？”
　　他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想要做满腹经纶的文人，还是征战沙场的大将，或者，是只懂得些琴棋书画的雅士，抑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少爷？”
　　他看着我，却不答话，许久才“呲”的笑出声来，“又来一个说教的，真是好无聊!我又不是真正的少爷，你讨好我也没用！不听了不听了，出去玩了！”
　　我没有拦他，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可能是当了一阵子先生，对于他这样的学生，总觉得放不下。

　　独自一人在园中走动，想到贺凌和秦致突然离开，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还有敬风在边关也不知道如何，虽然这里离开边关其实并不算太远，只是我现在也真是无法去探他。
　　探他？我想想也不禁好笑，我凭什么身份去探他呢？兄长？他从前就不太认可我，如今怕是更会想办法将我这个“逃犯”送官吧；陌生人？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敬风多半连半句话也不会多说。
　　如此想想，一时走神，连到底走到了哪里也有些茫然了。
　　周围的景致已变得萧条，我见着时间还早，也不急，只顺着蜿蜒的小路一步步往深处走。
　　穿过林立的假山，直到了一片林子前，入口处赫然一块大石阻挡，上面写着两个字：止步。
　　难道这就是传言中的所谓禁地？
　　我想了想，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做闯禁地之类的事情还是为难了些，便转身慢慢离开。

　　又在庄里晃了一圈，见庄里张灯结彩，不免想到离楚池的大婚也只剩下十几日了。
　　真是要恭喜他了。
　　我呼出一口气来，热度遇上寒气便立刻氲出一片白雾，天越发的冷了，连脸也几乎冻僵了，笑一笑都觉得牵强。
　　慢慢踱回住处，推了门进去，竟已坐了一人，此刻竟悠闲自得的饮着热茶。
　　我一发愣，没想到他会来，只傻傻看着他起身走近，然后将身后的门合上，高大的身子投下一大片影子，将我整个盖住。
　　突然隔绝了寒冷的屋子顿时暖了起来，我看着眼前的人，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王爷您好。”
　　他冷冷笑了一声，然后在边上坐下，抬眼看着我，“卫先生，请恕本王唐突了，寻你不着，便只能在此守株待兔。”
　　我不知道他来意，但本能的有些不安，只能静静立在一旁。
　　“卫闲，卫闲，”他慢慢念着这个名字，突地哼笑一声，“倒是取了个好名字。”
　　我听他话中有话，不敢随便搭腔，只能赔笑道：“不知王爷找在下，是所谓何事？”
　　秦致起身，在我面前站定，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种打量的眼神，让我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突然，他伸手，摸上了我的脸。
　　我心中一跳，还未来得及逃，已经被他一把抓住。
　　“你还想逃？”他冷冷一笑，“你要骗本王到几时？”
　　“在下不懂王爷的意思……”
　　“还要装么？”他抚在我脸上的手一转，捏住了我的下颌，用力抬了起来，“你还要顶着这张脸到几时？嗯？卫闲？卫怀风？”
　　我一惊，却还是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王爷，您莫非又将我错认为故人？在下名叫卫闲，真不是那个什么卫怀风，的确，我曾仿冒他的字迹，但在下真不是他，还请王爷明察……”
　　“明察？”他眯着眼睛看我，突然一用力，拖着我连走几步，一把甩在床上，顺势压了上来，“你要本王如何明察？”
　　我顿时有些慌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他。
　　不可能识破的，贺凌答应过不会告诉他，自己也没有露出破绽，为何……
　　惊觉自己的领口被他拉开，我赶忙抓住他的手：“王爷！”
　　“不是让本王明察么？”他嘲弄的笑，“让本王看看你在床上的反应，是不是他，很快就能有答案！”
　　“你！”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按住我的肩膀，探进我的衣内，在左肩摸索一下，便是用力一扯，已是将我贴着烙印的假皮扯下了。
　　我只觉一阵吃痛，左肩火辣辣的，却只能咬咬牙。
　　既然被识破，也只好认命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再辩了？”他近在咫尺的面貌一如往常的俊朗，眉眼深邃而威严，说出口的话，也一如既往的嚣张，“你真以为本王会被你骗到？既然能易容，那要伪装那个烙印，岂不更是简单？”
　　我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
　　“贺凌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有何不妥，本王会不知道？他性子虽好，但对无关之人又怎么会如此在意？那些日子，他像死了一般，就如同行尸走肉，这几日突然就如起死回生，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自己的眼神，你觉得如此明显的变化，本王会看不到？还有你下棋的姿势，你不会以为本王会傻到连这个都看不到？”他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你这个妖孽，生要人命，死也要人命，真是害人不浅！该死的竟然还串通贺凌欺瞒本王！如今，你还要否认么？本王真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这颗狠心恶毒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我看着他，知他记恨我当初的算计和欺骗，但是真相，却是万万不能同他讲的。
　　我只有淡淡的一笑，迎着他的目光，道：“那么，王爷要怎么做呢？将我送官问斩？还是……”
　　出口的话被两片凶狠的温热堵住，我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那是他狂暴的吻。
　　慌乱的挣扎被他轻而易举就压制，四肢被牢牢禁锢，他那种和啃噬无异的吻几乎要将我肺内的空气尽数吸走，我脑中只觉得一片眩晕，闭合不了的口角流下了两人混杂的唾液，在他离开之际，拉成一道长长地银丝，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暧昧和淫靡。
　　不能动弹了，虽然被放开，但还是不能动弹，眼角有些发热，我却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他那个我已然熟悉非常的轮廓，心中有些温热慢慢溢了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了他的冷笑：“你看，依旧是这幅样子，不管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不管外表是多么知书识礼，到了床上，就原形毕露的浪荡。”
　　才刚刚微热起来心顿时堕入冰窖，心口的地方，就像被狠狠踩了一下。
　　“呵呵，”我突的笑了出来，“王爷说的是。”
　　这次换秦致笑不出来了，或许是没料到我竟是这样的反应，他的眉慢慢拧了起来。
　　我坐起身来，将衣领慢慢掩好，然后看着他，淡淡笑着，再问了一遍：“王爷，请问您要如何处置我呢？”
　　秦致哼了一声，起身下床，整好衣服冷冷的问：“你说呢？你说本王该如何对你？你当初背叛本王，就该知道如今该有的下场。”
　　我低头笑笑，下场？我早已死过一次，还会害怕第二次么？抬眼看着他，却不见他更进一步的举动。
　　我勾结叛党，是无法逃脱的死罪，他贵为王爷，若要治罪，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若是他知情不报，被那些有心之人知道，想必定会添油加醋，到时候说不定会套个“窝藏叛党”甚至“意图谋反”的罪名给他，聪明如秦致，那个当选，那个不当选，应该是心知肚明。
　　“本王近日没空来办你，你给本王安分呆在庄里，待本王手头事情了了，自会给你个处置。”他转头看我一眼，“相貌还是维持这样便好，你可明白？”
　　我略微有些吃惊，他这样说，分明是暂时不会办我，看来也是有件大事牵绊着他，不知这件事同这山庄是不是有关，连我与他的恩怨也可暂时放下。

　　秦致离开后，我依旧有些晃神，他就这样走了，难道就不怕我逃走？是笃定我逃不了，或是不敢逃？
　　贺凌很快便得到消息了，再来见我时满是歉意：“早知道，我不会让你来这里当先生，对不起……”
　　我倒是已无所谓：“这件事谁能料到呢，早晚都会识破的，我不用再提心吊胆，或者，还算是件好事。”
　　贺凌默默看着我，许久才苦笑一声：“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夸你，还是骂你。”
　　“贺凌，王爷他可有为难你？”我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发怒自然是有的，”他毫不在意的道，“王爷的脾气就是如此，发泄过就没事了。”
　　“嗯。”我点了点头，“那便好。”
　　秦致最恨人欺瞒背叛，贺凌这次定是吃过了苦头，可是见他如此云淡风轻的带过了，怕也是不想我多挂心，我也不便再多说，便笑了笑，道：“想想还是挺吓人的吧，一个已死之人突又复活，倒是有些想看秦致那吃惊愤怒的样子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贺凌被我说的也不由笑出来。
　　暴露了身份也好，也不用再遮遮掩掩同贺凌说话了。
　　“对了，近日你要多多小心，留意这庄里的事。”贺凌道。
　　“怎么了？”
　　“其实这次来乐牧山庄，是因为有些事要调查。”贺凌道，“好不容易有人来给线索，却被发现死在了驿站里。”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棋局进行到一半，他们会匆忙离开。
　　“贺凌，”我认真道，“既然我如今可在庄内自由走动，若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行！”他断然拒绝，“太危险了，我不许！”
　　“我会小心行事的，”我对他笑笑，“我也想讨好一下王爷，这样以后他才不会太为难我，你说呢？”
　　说出这样的理由来，或许还能唬过贺凌。
　　乐牧山庄有问题，不管是一水那一方，还是秦致这一方，都在调查，那么我也不能袖手旁观，若是能综合他们的线索，或者能够早日找出真相。
　　贺凌却依旧不同意。
　　我又道：“贺凌，既然你觉得危险，我就更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才能够避免危险，不然莽莽撞撞的，岂不是更糟糕？说不定那天你过来，我见不到我了……”
　　话还没说完，却已被他用力拥住，环在身后的手丝毫不放松。
　　他将头埋在我颈边，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怀风，别再这么说了，我不想再一次、再一次……”
　　他说不下去，我却明白他的意思，暗暗责骂自己又说错话，抬起手抚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温声道：“贺凌，是我错，以后我不会这么说。”
　　他这才点了点头，许久后才放开我，道：“怀风，我不愿你涉险，但若是你要知道，我也不会瞒你，但此事事关重大，我要请示王爷才能定夺。”
　　“好。”我微微一笑，“我等你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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