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语冰》笑听风雪归

17、夜话

　　凌玱头一次觉得，自己花费力气设好的茧房，正在被人一点一点强行破开。
　　药膏抹好，凌玱低声道谢，起身去厨房给方理倒水。
　　厨房之前收拾得很干净，看不出一点凌乱的痕迹，当然，是在不打开橱柜，看到只有可怜的几副碗筷的情况下。
　　凌玱拎起水壶正要倒水，突然发现找不到水杯。
　　它们好像都在之前的争吵中阵亡了。
　　凌玱有些懊恼，直接倒了一碗水给方理端过去。
　　凌玱面无表情地看着方理地喉结滚动，水珠从上面划过。
　　方理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一碗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起身直接把碗放回厨房，但被凌玱拦下，躺在床上听见凌玱地拖鞋响动由近及远，由远及近，直到身边的床垫子压下去一块。
　　两人一个背痛，一个惊愕不安，倒是再次没了睡意。
　　“地理真的很美。”方理有些突兀地说。
　　“很美。”凌玱在黑暗中的声音更加低沉。
　　“为什么这么喜欢地理。”
　　“因为…地理老师很有趣？”凌玱顿了顿，“其实也不完全是，我想，在有生之年，能再多看看其他地方的景色，再多感受一次…地球的心跳。”
　　“什么是地球的心跳？”
　　“上个月的中国国家地理有一篇文章，专门讲了南京雨花石。那些石块自岩浆喷发之时形成，经过无数次地表的起落风化，挤压淬炼，最终生长出独属于自己的绚丽纹路，或埋藏于地下，或沉默在溪流，独守着属于自己的故事，直到…第一个懂得欣赏的人发现了它。”
　　“它们被无数收藏家视为珍宝，从古至今，对雨花石的追求从未消失，它们的美丽也无法被工艺品完全复制，只要懂行的玩家看上一眼，那些伪造而来的特色与岁月的谎言，就会立马现出原形。”
　　“地球的心跳无法被复制，能听懂的人知道，听不懂的人也明白欣赏山脉、湖泊和河流。”
　　凌玱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了这么多话。
　　“…抱歉，我很少这么话痨。”
　　“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我不是在卖弄，只是真的在用有限的感想，解释我眼中地理的美。”
　　“很奇怪吧。”
　　方理侧躺着，静静地看着凌玱认真的侧脸，他就那样认真笨拙地解释着，仿佛要把一颗雨花石从眼中的光芒里掏给自己。
　　凌玱仰躺着絮絮叨叨说完，扭过头去看方理。
　　方理的眼睛在黑暗中倒映着阳台的月光，亮晶晶湿漉漉，听得十分入迷。
　　“我觉得很有意思，你讲的很棒。”
　　“你想去亲眼见到雨花石，获得雨花石吗，”方理继续问，“脚下是沉积层的泥土，手里是刚刚拿到的、沾满泥土的石头，然后在水流的洗礼中看到它的色彩。”
　　方理呢喃着，像是要睡着了。
　　凌玱在他的话中找到了某种自己一直想要的行动力。
　　“想。”
　　“我想有机会，让自己脚下沾满世界各地的泥土。”
　　方理是真的困了，只是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凌玱的被子，表示自己非常同意，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手在被子外面自然蜷缩着，凌玱静静看着方理炸毛的头发几秒钟，确认对方已经完全睡熟，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贴了贴方理的手背。